側頭震驚地著徐義生，一臉不可置信。

看不出來啊，他們家老徐當了二十七年抄手獨行俠，清高又清貧，今天竟然要貪慕富貴攀高枝了！？

真是士別半天，刮目相看。

徐晚星仔仔細細摳了摳並不存在的眼屎。

夫妻倆很有禮貌地自我介紹了一番。男人喬慕，人孫映嵐。

“我是搞地質研究的，平常就挖挖土，風裏來雨裏去。因為工作調，上星期剛從北京回蓉城。”喬慕很隨和，笑容滿麵地說，“我太太是蓉城人，就在清花巷附近長大，所以這次回來也特意把家安在了這裏。”

三個大人果真像是國家元首會晤，進行著親切又客氣的談，隻有徐晚星如坐針氈。

表麵巋然不，笑容可親，心卻在瘋狂揣測老徐的意圖。

好在徐義生不善言辭，簡單的一番談後，很快坐不住了，咳嗽兩聲，進正題：“我聽隔壁老李說，你們家還有個兒子，和我們晚星一樣在讀高二，績可不得了。”

“哪裏就不得了了？那是大家吹捧他。”孫映嵐已過四十，依然很有風韻，“巧得很，你們來之前，小野才剛騎車出門買文用品了。”

看了看牆上的歐式掛鍾：“看時間也快回來了。”

喬慕的目落在徐晚星上，笑著問：“晚星也高二了？在哪裏上學啊，一中還是六中？”

離清花巷最近的兩所中學就是一中和六中。

徐晚星老老實實回答：“六中。”

“喲，小野也在六中，今天剛辦完轉學手續，第一天上學呢。”喬慕有些驚喜，又問，“你在哪個班啊？”

徐晚星沒有第一時間回答這個問題。回頭看了看旁巋然不的老徐同誌，仔細審視後得出結論：他對於和這位小野的同校一點也不吃驚。

所以，老徐是衝著這家兒子來的？

徐晚星的心頭千回百轉，聯合老徐這麽多年來的斑斑劣跡，頓悟了。用死魚眼瞪著徐義生，用眼神傳達：“你又想坑我。”

徐義生見不吭聲，終於敞開天窗說亮話，笑出一臉褶子：“不瞞你們說，我就是聽老李說了你們家孩子也高二，績又好，還拿過不這個獎那個獎的，這才趕慢趕帶我們家孩子上門來拜訪。”

他說得熱洋溢，十分誠懇，布滿繭的手掌往徐晚星背上一拍，拍得虎軀一震，背都繃直了。

“我家晚星，從小就聰明懂事，小小年紀就開始上夜市幫我賣抄手，街坊鄰居都誇有孝心。”這是優點一。

“還學習，特別勤。以前年紀小，我不放心把一個人扔家裏，就帶一塊兒去賣抄手。每天晚上就在攤子旁邊蹲著做作業。茶館老板看那麽刻苦，就讓去茶館的櫃臺後麵寫，說這孩子多學習啊。”這是優點二。

“還有啊，這孩子特仗義，從小就俠義心腸，看不慣別的孩子拉幫結派欺負人。別看是個孩子，從小到大不知道多次而出、助人為樂了，學校裏的同學都喜歡。”這是優點三。

然後徐義生又滔滔不絕地講了更多點，一二三四五，觀點鮮明，論據充分。

徐晚星目瞪口呆地著老徐，素來不善言辭的人到底是怎麽口若懸河地細數出這麽多優點的？

嚴重懷疑他在來之前打了草稿。

當然，徐義生很快進正題：既然兩家孩子都這麽出，今後應該好好個朋友，共同進步才是啊！

他慷慨激昂地展未來：“你們家孩子績好，讓晚星跟著多學學。我們晚星在學校人緣好，又喜歡幫助同學，正好讓帶著你們小野更快融新環境。”

喬慕哈哈大笑：“那真是再好不過了！不瞞你說，我們小野什麽都好，就是格不太開朗，我還擔心他轉來這邊覺得孤單，沒有朋友呢。有晚星帶他融環境，那真是太好了。”

徐晚星：“………………”

等一下，這個節奏是怎麽回事？都不知道這個小野的是何方神聖，怎麽就要帶他起飛了！？

徐晚星瞠目結舌坐在那裏，被老徐這一手先斬後奏驚得頭皮發麻。

同一時間，門口傳來靜，有人推門而。

五分鍾之前，喬野騎車從文店回來，在庭院外就看見燈火通明的客廳裏多出兩個人影來。

他們一家三口才剛搬來沒幾天，理應沒有人上門才對。

他疑地走上臺階，停在大門口，恰好聽見屋傳來男人熱又激昂的“個人演講”——關於一個活雷鋒孝順父母、吃苦耐勞、刻苦學習、樂於助人的各種事跡。

喬野：“……”

他嚴重懷疑蓉城治安不夠好，有傳銷分子上門釣魚。

嚴謹如他，很快從包裏拿出手機，默不作聲錄下了屋剩下的對話容，然而越聽越糊塗。所以這年頭搞傳銷的也換招數了，不推銷產品，改推銷兒？

徐義生幾句話裏就有一個“晚星”，喬野第一時間並沒有聽真切。直到最後兩位父親奠定基調，迅速為雙方孩子蓋上了“好朋友”的章時，他才分辨出徐義生重複的那個名字到底是什麽。

“我們晚星”，“我家晚星”，“晚星”……

怎麽好像有點耳？

盛夏的風吹過庭院，拂過他的脊背。下一秒，仿佛有道閃電從尾椎竄了上來，瞬間激起大腦皮層的應激反應。

晚星！

喬野表一僵，握著手機推門而，定定地朝沙發上看去。

同一時間，客廳裏的四人聽見開門聲，也齊刷刷回過頭來。

喬慕：“哈哈，說曹，曹到。小野回來了。”

徐義生：“正好，快，晚星，快上去打個招呼。以後你要好好跟著人小野學習，不懂就問。”

喬慕：“哪裏的話，晚星這麽努力，是我們家小野要多跟學習才對。”

徐義生：“那就互相學習，互相學習！”

……

兩位父親熱似火，寒暄了好一陣，最後才遲鈍地發覺，咦，孩子們怎麽沒有反應？

喬慕不解地著站在大門口一不的兒子：“小野，你站門口幹什麽？快進來啊。”

徐義生用手肘暗地裏撞了徐晚星一下，低了聲音：“老子該做的全做了，你給我發什麽呆？趕配合！”

線充沛的客廳裏，母親一臉疑，兩位父親各自召喚著自家孩子，唯有兩個當事者一不站在原地。

徐晚星的表完詮釋了幾個重大的心路曆程：

！！！

？？？

￥%……&*#@！

而喬野——

喬野隻剩下：…………………………

數不盡的省略號。

他麵無表盯著客廳裏的徐晚星，終於在老喬同誌的千呼萬喚裏走了過去，開口隻有一句話，是對徐義生說的。

他彬彬有禮，客客氣氣地說：“叔叔，您還說了一個優點。”

徐義生不著頭腦，疑地問了一聲：“嗯？”

“刻不刻苦學習，是否孝順長輩，樂不樂於助人我都不知道。”喬野的目落在徐晚星麵上，誠心誠意地說，“但是——”

萬籟俱寂裏，客廳裏落下輕描淡寫卻擲地有聲的一句：

“但是聚眾賭博的時候，麻將打得是真的好。”

第五章

喬野的這句話，殺傷力不亞於白天英語課上的各種泥石流、龍卷風。客廳裏霎時陷一片難以描述的沉默之中。

徐晚星：“……”

徐義生：“……”

喬父：“……”

喬母：“……”

而在場人的心理活也迥然不同。

喬父是驚訝：等等，他們倆原來認識嗎？

喬母是懷疑：所以說好的刻苦學習、孝順長輩、樂於助人呢？

徐義生是震怒：什麽玩意兒？聚眾賭博！打麻將？！

徐晚星——⌒⌒

徐晚星萬念俱焚：姓喬的，我挖了你家祖墳嗎？

真是萬萬沒想到，喬野居然來這麽一手，說什麽不好，專門挑的命門往老徐跟前送。甭管他知不知道這事會害死，總之新仇舊恨加起來，他倆是不共戴天了。

但眼下還不是算賬的時刻，因為自顧不暇。

徐晚星心驚跳，扭頭一看，隻見老徐的臉已經黑了非洲人。

“不是，爸，你聽我解釋——”

然而徐義生已經暴走了。

“徐，晚，星——”一字一頓，從眼神到嗓門兒都著不可置信，“你居然在學校打麻將，啊？！”

“不不不，我沒有！”

“你沒有？那人家是吃飽了撐的汙蔑你嗎？”徐義生咆哮。

“他，他那是——”徐晚星的大腦超負荷運轉，突生急智，“他那是和你開玩笑呢。爸，你也太沒有幽默了，人家第一次見麵，開開玩笑，活躍一下氣氛怎麽了？”

絕之中，不知從哪兒生出了一希，然後星星之火迅速燎原。

徐晚星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回頭著喬野，眼裏蘊著無比閃亮的希之：“喬同學，你說是吧？”

麻煩配合一下吧。

求求了，看在這半天不到的同學份上，好歹給條活路。

你說這是為了什麽啊？好好的當個前後桌不行嗎，幹嘛非要結仇呢？大家有事好商量，當著家長的麵，何必呢？

然而喬野用行表明，他拒絕接滿眼的求救信號。

喬同學，你說是吧——

“不是。”他正直無比地站在原地，看都沒看一眼，無比誠實地對徐義生說，“我沒開玩笑。”

見過一句話引發的案嗎？

這就是了。

徐家父倆都是一點就燃的炮仗，這下可好，客廳裏頓時炸開了鍋。

徐晚星跳腳，指著喬野的鼻子：“我跟你多大仇，值得你這麽害我？”

徐義生一把拉住兒的手臂：“好你個徐晚星，當我麵說不打麻將了，結果跑學校裏聚眾賭博去了！你給我過來！”

“不是，爸，你誤會了——”

“我誤會什麽了我？”

……

客廳裏簡直飛狗跳：徐義生追著要跟徐晚星算賬；徐晚星一邊繞場狂奔，躲避老徐的追殺，一麵著喬野不仗義，小心眼子大娘炮；而喬父喬母瞠目結舌，忙著勸解。

喬野倒是十分淡定地作壁上觀。

那模樣看得徐晚星氣不打一來，跑到一半，惡向膽邊生，一把揪住喬母的角，語速飛快：“叔叔阿姨，實不相瞞，我也有件事想告訴你們。”

喬父喬母正忙著勸解呢，見狀一頓，不著頭腦。

喬慕茫然地問：“什麽事？”

徐義生還在咆哮：“給我東拉西扯，老子還沒跟你算完賬！”

百忙之中，徐晚星還空衝喬野勾了勾角。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