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書略一遲疑,回頭問道:“誰在哪裏?”
片刻,裏間是雨轉了出來,笑嘻嘻地行禮:“先生,是我不心到了桌子。”
晏書皺皺眉,雲淡風輕地道:“貴客在呢,不許手腳的,退下吧。”
雨這才又答應了,躬倒退了出去。
等到轉出屏風,從後門出了正廳,卻見舒闌珊正垂手站在後院屋簷底下。
雨走到旁道:“你怎麽這樣不心?聽要有聽的架勢,你居然差點給先生捉到。”
舒闌珊勉強向他出笑容:“多虧你替我遮掩。”
雨擺手笑道:“自家人什麽見外的話。”
舒闌珊心不在焉,忽然間想起一件事,忙舉手到袖子裏出了那包買的桂花糖:“差點忘了,這是我給你帶的糖。”
雨大喜:“原來我也有糖吃,真不虧我替你出頭呀。”
他興高采烈的打開紙包撿了一塊糖吃,又又甜,甜香滿口。
又遞了一塊給闌珊,闌珊正覺著心裏發苦,忙含了這塊糖在裏,才略覺好過些。
雨嘎嘣嘎嘣地嚼著糖,道:“剛才那位殿下的什麽?工部二、還什麽不幸的兒之類,你知道嗎?”
闌珊的心重又刺了刺,連裏的糖都沒有味道了。
秋雨涼薄的氣息一擁而上,將包圍其中,幾乎無法呼吸。
正在這時侯,阿黃跟阿白兩隻狗子跑了回來,見雨在吃糖,便搖著尾湊了上來。
雨笑道:“這個可不能給你們。”那兩隻狗子圍著他往上湊,非要吃糖不可,雨隻得對闌珊道:“我先把糖藏起來去,別給這兩個饞鬼搶了我的。”
他一溜煙地跑了,兩隻狗子顛顛地跟在其後。
雨去後,廊下再度空無一人,隻有庭前綿綿地雨籠罩著滿院花草,看著如同一場午睡醒來沁著涼意的秋夢。
等雨把糖藏好從後院出來時,卻不見了闌珊,他正東張西,聽到前頭晏書在呼喚自己“送客”,雨不敢怠慢,忙先跑了去。
且闌珊心神恍惚的,又不知趙世禛會跟晏老個多久,思來想去,不如自己且先走了吧。
從後院角門走了出去,過夾道,不知不覺出了大門。
這舊溪草堂本就安靜,此刻細雨綿綿,更是寂靜寥落,闌珊仰頭看了看蒼灰的,幽幽地歎了口氣,沿路往鎮子返回。
如此大概走了一刻多鍾,雨忽然大了些,幸好記得前方不遠就有個八角亭子,可以作為避雨之所。
闌珊舉起袖遮著頭臉,一手提著袍擺,往前走幾步,不多時果然見八角亭在,可巧亭子裏人影晃,像是已經有了避雨的人。
沿著這條路往前,無非就是舊溪河畔而已,除了晏老住在那裏別無他人,闌珊一邊拾級而上,一邊猜想這人難道也是往舊溪草堂去的?
進了亭子裏,還沒有站穩腳看亭子裏的人,就聽到一個耳的聲音道:“舒監造?舒闌珊?舒!”聲音由變大,著驚喜。
闌珊詫異地抬頭看時,卻見是一張眉目清朗,笑容卻過於燦爛的臉,近在咫尺。
“葛、葛公子?”闌珊吃驚地看著此人。
葛梅溪大笑,拍著手道:“舒啊!我看到那路上來了人,看著仿佛是你,還不信呢,如今果然是你,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得來全不費功夫。”
他話向來口沒遮攔,闌珊抖了抖袖:“葛公子怎麽來了太平鎮?”
“這還用問嗎?”葛梅溪笑地道:“自然是想你了呀!半年不見,你難道沒惦記過我嗎?”
葛梅溪是豫州知府葛研之子,生豁達不羈,又生不讀書,隻遊山玩水,呼朋喚友。
一年前,他不知從哪裏聽了晏書居在太平鎮的消息,特特前來拜訪,卻差錯地跟舒闌珊相識。
當時葛梅溪正打算在府起一座新院子,隻是找了許多匠人來籌謀設計,卻都難找到合心意的圖建。
晏書雖是此中高手,奈何他不理這些事了。
林知縣因知道舒闌珊是晏老的弟子,他又想討好葛梅溪,既然求不到晏老,便抱著試試看的念想給了闌珊一張院子圖,幫著看一下。
闌珊得了院圖之後,忖度了數日,果然了一張構建圖上來。
林知縣是個門外漢,不很懂這其中的好壞,忐忐忑忑地把圖給了葛梅溪後,葛公子眼前一亮,讚不絕口,幾乎以為是林知縣暗中請了晏老出手。
因為這個,葛梅溪對舒闌珊大為改觀。
尤其是這一年之中,他府的花園已經按照闌珊給的圖建修建妥當,果然是人間勝景,難得一見,但凡見過的無不嘖嘖稱讚,沒見過的聽聞名頭,都紛紛地想來見識見識,看過了自然更是千言萬語的褒獎。
如此一傳十十傳百,知府大人的花園了觀景聖地,一時之間賓客來往如雲。
連向來覺著兒子頑劣的葛知府都心服口服,覺著兒子好歹做了一件麵彩的事兒。
這次葛梅溪來到太平鎮,隻帶了兩名隨從,此刻都也跟著站在亭子角上,聞言皆都流無奈之。
闌珊笑:“多久不見,葛公子還是這樣詼諧不羈。”
“舒,”葛梅溪卻忽然湊近的臉:“你的眼……漉漉的,有點紅,怎麽像是哭過似的?”
闌珊忙抬手擋住:“哪裏,不過是剛才走的急,給雨點進了眼睛裏,有些不適了兩下而已。”
“還以為你給人欺負了呢,”葛梅溪看臉上果然帶些潤的水意,道:“這條路通往舊溪草堂,你必然是去見了晏老先生了?”
“正是。葛公子莫非也是要去拜會老師?”
葛梅溪嗤地笑了:“晏老見到我就頭疼,我等閑怎麽敢去打擾他呢?隻不過我聽你好像是來了舊溪草堂,所以也跟著來運氣的。”
闌珊笑道:“是找我才特意來這裏?我又何德何能?”
葛梅溪又仔仔細細地打量著,歎著道:“還不是因為我聽你給個什麽人帶著去了淳縣,生怕你有事,如今……是有驚無險的回來了嗎?”
他忽然覺著不對,抬手著闌珊下頜把的臉一側,就看到了那道傷痕。
“這是怎麽鬧的?怕不毀了容了?”葛梅溪吃驚地問,還要再靠近了看。
闌珊將他的手推開:“不心給樹枝劃破了皮而已,不打。”
葛梅溪卻一把攥住的手,是湊近過來,卻隻管虎視眈眈的不話。
闌珊再鎮定也給他盯的心裏發:“葛公子?”
正在這時侯,隻聽到得得地馬蹄聲近,闌珊回頭看時,很意外——從舊溪草堂的方向駛來一輛馬車,再也認不錯的,正是趙世禛的車駕。
車駕旁邊還有兩個臉兒,飛雪跟西窗,飛雪目不斜視,西窗的眼睛卻瞪的跟好奇的貓狗一般。
之前去舊溪草堂的時候並沒發現他的車駕,還以為此人也跟自己一樣是步行拜會,這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這瞬間的功夫那馬車已經緩緩駛過,看西窗的樣子,仿佛恨不得把腦袋跟貓鷹似的扭轉一圈看個仔細。
闌珊也想目送一下榮王殿下的車駕,甚至很想看看他老人家是否已經離開了太平鎮方向。
但葛梅溪這個沒眼的一直抓著的手腕,似乎不為任何外所擾,要到地老荒。
闌珊啼笑皆非:“葛公子,你看完了沒有?”
葛梅溪這才收手,仍舊皺眉咂地:“怎麽傷的這個樣兒?我看著都心疼。”
“皮外傷沒什麽妨礙。對了,時候不早,我也該回去了。”
葛梅溪見轉,立刻亦步亦趨地跟上:“我陪你。”
通常葛梅溪來到太平鎮,都是下榻於縣衙之中,畢竟對於林知縣而言這也是難得的結機會。
闌珊本以為同他回了太平鎮後會直奔縣衙,沒想到才到了芝麻街,迎麵遇到王鵬等人巡邏過來,大家打了招呼,王鵬道:“葛衙如今住在哪裏?”
葛梅溪道:“我才來,還沒安置地方呢。”
王鵬道:“來古怪,方才知縣大人接了個人進縣衙,我從未見到大人那樣畢恭畢敬。不知是哪一位貴人。”
闌珊臉一變:“你看到那人模樣了?”
王鵬道:“我因出更,隻遠遠地瞧了一眼,沒看真切。”
葛梅溪察言觀,便問闌珊:“你知道這人是誰?”
闌珊不知該不該,隻道:“公子不也是住在縣衙嗎,你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葛梅溪嗤地笑了,拉著闌珊走到一邊:“你不用瞞我,這來人是不是就是大名鼎鼎的榮王殿下?”
倒是把闌珊嚇了一跳:“你怎麽知道?”
葛梅溪看吃驚的模樣很是有趣,不由在眉心輕輕地彈了一下:“你當我是傻子麽?似榮王殿下這種大人,雖然行蹤,但還沒到豫州的時候我家裏就知道了,我爹本想趁機結結,可又聽這位殿下古怪,且他又是帶著任務來的,我爹怕反而弄巧拙,因此才沒有輕舉妄,也約束著我不許我外出。最近我瞅了個空子才鑽了出來。”
闌珊見他竟然如此知知底,不由笑道:“我雖也猜到是這位殿下,可也的確如知府大人擔心的一樣,怕是不好相與,所以多一事不如一事,隻要殿下不來尋咱們,索就當作不知道,不接罷了。”
“明智,不愧是我欣賞的舒。”葛梅溪笑著點頭,忽然又著下頜道:“但是縣衙既然迎了這位子龍孫,隻怕容不下我這等人了,倒是不知去哪裏盤桓的好。”
闌珊忙道:“你既然知道殿下在這裏,未免節外生枝,還不趕離開,還想著在此盤桓?你要明白,若是他知道知府大人的公子在本縣,你若還不去拜見,隻怕他要拿你的錯。”
葛梅溪笑道:“不妨事,這位殿下的行事雖然神鬼莫測的,但我想他決不至於是心狹窄之人,何況若是算起來,我父親也屬於太子一派,想必這位榮王殿下也不會為難我。”
闌珊無言以對,也不知葛梅溪是真正無心的口沒遮攔,還是大智若愚。
隻好笑:“隻要日後知府大人不怪罪你就是了,那麽公子要去哪裏下榻?”
葛梅溪竟選了距離闌珊家最近的一家客棧,名喚雲來,跟闌珊家隻一街之隔,站在客棧三樓上甚至能看到他們家裏。
闌珊習慣了這位葛衙的荒唐不羈,就由得他去了。
這日回了家中,同阿沅簡略了些今日的見聞,提起趙世禛並沒離開反而在縣衙住下之事,阿沅微怔:“這位殿下為何還沒走呢?”
闌珊道:“我也不知,隻猜測,興許他還有別的所圖。”
阿沅有些不安:“他總不會是衝著你來的?”
“不會,”闌珊笑著搖頭,“我對他來就是一個過場的棋子,如今事完了,已經沒了利用價值,他也不會在我上浪費時間。”
阿沅鬆了口氣,又將那盤蝦米芹菜往跟前推了推:“吃這個,今兒的芹菜很新鮮甘甜。”
闌珊撿了幾隻蝦米幹放在言哥兒碗裏:“言哥兒正長,該多吃些。”又叮囑阿沅:“明日看看有沒有新鮮的魚買一條熬湯,我看這孩子最近瘦了些。”
阿沅笑道:“你別總是慣壞了他。”話雖如此,也讓言哥兒多吃些飯,言哥兒在他兩人督促下,吃的肚子滾圓,闌珊看著他圓滾滾的肚皮,才覺著歡喜。
次日早上,闌珊喝了兩碗粥吃了些清淡菜,便起去縣衙點卯。
之前在榮王殿下橫空出世前,正忙於縣立新學堂的重建一事,圖都畫的差不多,選址也早就定好了的,現在事忙過,正好可以著手開始。
如果是正式的縣府衙門,自然也有專門的監造部負責,從開始的籌謀,選址,建造等都有專人負責,可太平鎮的監造都是臨時的,底下的這些人手自然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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