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府姐林薔，是知縣大人的獨生，今年已經十六歲，雖無沉魚落雁之姿，卻也當得上一個“貌如花”了。

何況是在太平鎮這地方，倒也沒多格外出的人，所以林薔也算是數一數二的，更因為的縣姐的出，自然有許多好奉承之人不停地吹捧阿諛，把林薔讚的國香，世間無雙似的。

因此林薔的心氣兒也頗為高，之前林知縣覺著兒年紀大了要給擇婿，也暗暗地相了幾個縣豪紳家的公子，但都不如意。

上回葛梅溪突然降臨，這卻是個出類拔萃的，林知縣又覺著兒姿上佳，如果真的能夠攀附到知府家的公子，那也算是極好的姻緣了，所以對於葛梅溪分外的結，安排葛梅溪住在縣衙，也是個想要近水樓臺先得月的意思。

誰知葛梅溪也不知是太過愚鈍還是真傻，麵對林薔的示好，葛公子視而不見，不是跟一幫男人談詩論道，就是跟一幫男人遊山玩水，對著一塊兒石頭都能端詳半，卻從沒有正眼看林薔一會兒。

林知縣旁敲側擊詢問終之事，葛梅溪總算開竅似的，但卻直接自己“已經心有所悅”。

知縣雖不知道葛梅溪的“心有所悅”是何許人也，但人家是知府公子，就算未必真的“有所悅”，如此已經相當於拒絕了。

林薔知道後有些氣餒，又覺著葛梅溪竟不把這樣貌的自己放在眼裏，真是個不解風的家夥。

直到趙世禛突然從而降歇息在縣衙。

畢竟是皇子，一言一行的氣度不同於常人，縣衙裏但凡見過趙世禛的，就算遠遠瞥了一眼，都驚為人，暗地裏讚不絕口。

林薔怦然心，隻可惜趙世禛不同於葛梅溪，深居簡出，等閑之人是見不到的，林薔在縣衙最高的藏書樓上守株待兔了兩，才遠遠地瞧見了趙世禛的形，那驚鴻一瞥之間，葛公子就了不堪的昨日黃花，委頓到塵埃裏。

林薔春心萌，但是林知縣還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這位榮王殿下齊大非偶且高不可攀，所以在夫人晦提出兒心事的時候，知縣就果斷地打消這般念頭。

但林薔大概鬼迷心竅了，見父親不肯開口，生怕錯過大好姻緣，竟不知聽了誰的挑唆，竟假扮伺候的丫鬟試圖接近趙世禛。

闌珊簡直不敢相信，這世上居然還有孩子蠢到這種地步，趙世禛這種人雖看著金玉其外，俊無儔，實則是行走的人形兵，鋒利且劇毒，所到之一定得死幾個人才襯得起他的份。

這林薔到底是吃了什麽迷魂藥，地去送人頭。

“這、這跟我何幹？知縣大人做什麽我？”闌珊知道了底，本能地想打退堂鼓。

那差役一把拉住：“監造好歹救命吧！知縣老爺也是沒有法子了！”不由分地拽著進了二門。

林知縣的確是走到絕路了。

他也萬萬沒想到林薔膽子大到這種地步，幸虧他早早聽消息飛奔前去求，遲到一步的話林薔隻怕就濺當場了。

——原來林薔還沒進門就給飛雪看破行跡，當即揪住了摁倒在地，要不是看出不會武功，恐怕連那句“我是知縣姐”都來不及出口就已經殘了。

這倒不怪趙世禛嗜，畢竟本朝律法，衝撞王駕，重一點是可以判死罪的。

林知縣淚汪汪的，就差給闌珊跪下了。

闌珊上冒汗：“大人，您這樣是為什麽，我有什麽用？我跟榮王殿下毫無……”而且之前因為河道監管的事好像還得罪了他。

林知縣哭道：“我也是死馬當作活馬醫了，舒監造你看在本縣昔日沒有薄待你的份上，好歹替林薔一句話吧。”他老淚縱橫的，“雖然這次行事太過，但我跟娘隻有這一個兒，若有個好歹，我們也就活不了了。”

闌珊本滿腦子明哲保，可突然見向來有些狡猾的林知縣這樣，忽然就呆住了。

這就是為人父母的心啊，為了子寧肯去死。這就是為人父母之心。

闌珊突然間很羨慕那個有些蠻的林薔，不管怎麽胡鬧，甚至衝撞了王駕連累家人，但是林知縣卻滿心地想要維護這個兒。

這種被人拚命保護的覺……林薔，該多幸福啊。

闌珊也不知自己是怎麽糊裏糊塗地來求見趙世禛的。

其實甚至做好了準備，趙世禛未必肯見。

畢竟不過是個無名卒而已，沒有資格求見榮王殿下。

誰知裏頭竟命通傳。

闌珊在的時候看到門口的西窗。

西窗拉住：“你來幹什麽的？”

闌珊陪著笑：“我也不是自己想來的，隻是……勢所迫，我們林姐怎麽樣了？”

西窗哼了聲：“那個人真是瘋了，癩蛤//蟆想吃鵝，本來是想砍了的腦袋的，那個林知縣哭搶地的，沒個樣兒……你是來給他們求的？勸你別開口，主子最討厭有人覬覦他了。”

闌珊咳嗽著：“我們姐長的也不算很難看，而且應該也沒對殿下做什麽吧？”

“還想做什麽？還想做什麽？”西窗簡直要跳起來，“多看我們主子一眼都是大罪，還敢做什麽？”

闌珊語塞，聲道：“這個，看一眼沒什麽吧？又沒掉塊。”

“閉！”一旦涉及趙世禛，西窗似乎就容易失去理智：“你們果然是一夥的，告訴你，我們主子什麽樣的人沒見過，這種庸脂俗，我看了都嘔心，何況主子？膽敢對主子心存妄念就已經是死罪了。”

他突然想起上次闌珊鬥膽爬上趙世禛馬車的往事：“你、你可不要仗著曾經上過我們主子的車就放肆啊，真要惹惱了主子，連你也要跟著遭殃呢。”

正著裏頭飛雪出來催促：“幹什麽呢？還要殿下等嗎？”

為了好生招待榮王殿下，林知縣命人將後院著力地收拾了一番，堂下甚至換了一副從本地豪紳家裏借來的紫檀木鑲嵌琉璃屏風。

趙世禛坐在圈椅中，石青的雲錦妝花羅百褶袍擺整齊地散開，出底下黑紗宮靴，在室他沒有戴忠靖冠，隻有一盞玉的發冠束著發髻，額前是黑紗抹額，更襯得若霜雪。

他微微垂著眼皮，眼尾上挑的弧度卻更加明顯，不的樣子看著像是一幅很的畫。

闌珊大膽瞟了眼，心裏突然生出一種覺：怪不得林薔居然神魂顛倒到這種地步，若不知榮王殿下這幅絕佳皮相下那至為鋒利懾人的在，世間任何子都會給蠱吧。

“你來幹什麽？”趙世禛淡淡地問。

闌珊不敢再看，老老實實地：“聽我們知縣姐惹了禍，人，人也是縣衙裏當差的，心裏很是不安……”

仿佛聽見了很輕的一聲笑，又像是錯覺。

趙世禛問：“所以呢？”

“所以，”闌珊絞盡腦的，“所以人特來向殿下請罪，殿下您是金枝玉葉，大人大量，寬容仁慈的，還求您開恩……網開一麵，不要跟我們這些無知之人一般見識。”

趙世禛抬眸看向：“所以你是來求的。”

“是……是。”

“憑什麽？”

“啊？”

“你憑什麽替人，我又憑什麽要開恩？”很難想象這樣好聽的聲音，出來的話卻是冷漠無到誅心的地步，“本王隻對自己人網開一麵，你算什麽？”

闌珊心底冒出一寒氣兒。

之前趙世禛去監管臨淳兩縣的河道，恐怕就是想要做“自己人”。

但闌珊一不想出名，二不想攀附或者站隊，所以寧肯推辭。

這會兒，趙世禛是在提醒嗎？

“殿下！”抬起頭，對上趙世禛清冷如許的眸子。

忽然間闌珊有些不確定起來：林薔衝撞了他，按照趙世禛向來的行事，十個林薔此刻也早殺了，難道真的是礙於林知縣才耽擱了？

還是……

不！不該是為了自己。

闌珊心如麻，胡思想，卻聽趙世禛道：“葛梅溪去了淳縣，此事你該知曉了吧。”

“知、知道了。”

“你有何看法？”

闌珊沒想到他會在這時候提起此事，但的確有一肚子的看法。

葛梅溪從沒有任何監管河道的經驗，讓他去淳縣，這不是胡鬧嗎？

雖然覺著趙世禛這時侯突然提起此事有些古怪，可此時不更待何時。

闌珊道：“我想不通殿下為何如此，葛公子……他並無任何經驗。何況我、我向殿下推舉過……”

“葛梅溪不，那個人就嗎？”趙世禛道：“能做事的人，不一定能用人，能做好事的人，未必就能大事。”

闌珊微驚，這種法，跟先前晏老分析的，似乎異曲同工。

“但是，但是為何是葛公子，殿下既然如此明白，為何不去挑選別的合適之人？”

“最合適的人已經拒絕了本王，所以，換了任何人都一樣，隻隨我心意而已。”

闌珊給刺的一窒：“但是殿下，您明明過，關乎百姓命脈，當慎重……”

趙世禛道：“原來你還記得這句話？可是照本王看來，從你拒絕我那時候，這句就已經是笑話了，因為你本不在乎。”

闌珊臉發白。

趙世禛好像唯恐不，繼續道：“你之前推卸的痛快，如今卻又來質問本王，我選到最合適的人你不幹，如今你又有何資格來質問？或者……你到底是擔心河道修不好，還是擔心葛梅溪做不好而惹禍上？到底，若本王選的不是葛梅溪是另外一個人，你隻怕不會做聲吧？你也是個私大過於大局的人，不是嗎？”

“殿下！”闌珊的眼睛都紅了。

是，趙世禛的有一部分的道理，可……可也不完全是的心啊。

但是這些話，字字誅心，太誅心了。

“其實一切都可以改變，還不遲。”他忽然又。

闌珊抬頭。

“你過來。”

深深呼吸，終於按捺著恐懼上前數步。

趙世禛傾抬手，將闌珊的下頜微微挑起。

闌珊雙眸微睜，卻又不敢跟他對視。

趙世禛凝視著麵前的這張臉，仿佛要過這雙清澈無邪的眼睛看進的心底。

“你想要討，你不想林薔出事，不想葛梅溪意外，都。我可以答應。”他緩緩地，聲音中有一絮絮善之意。

“殿下？”不信他這樣大方。

“本王過，本王的開恩跟網開一麵，隻對自己人有用，”一點笑意在他眼底漾開，絢麗非常，“所以，除非你是本王的人，你今兒的這些話，本王才能聽。”

闌珊慌了，想後退，下卻一疼，竟是給他住了。

趙世禛看著眉心若蹙忍痛的神，玩味般道：“我的耐心有限，你可是難得的讓本王開兩次口的人。但你大概不知道，對本王而言，一而再得不到的東西，隻有一個下場。——怎麽樣舒闌珊，想還是不想？”

指間的溫潤，比上佳的羊脂白玉還要好，趙世禛擔心稍微用力就會碎，可與此同時，卻偏又有一種莫名的衝，想要將在掌心，不再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