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瓷”，鹿行雪端著果盤站在門外，“吃水果嗎？”

琴房裏的薑瓷頭也不抬地“嗯”了聲，等鹿行雪走近，卻又臨時改變了主意：“過會兒吧，等我完。”

拆下的琴板鋪在地毯上，薑瓷背對著鹿行雪，坐在琴凳上反複彈奏一個音，邊聽邊校正琴弦鬆。

鹿行雪沒有再出聲打擾，薑瓷調準一條弦，取止音棉時，才再次開口：“蘋果都切塊了，放久了會鏽，你要不要先吃一點？”

果盤裏，水果簽一頭紮進了果，出的另一頭上豎著顆立的心。

鹿行雪住那顆心，把蘋果塊送到了薑瓷邊。

“還是年輕好呀，如膠似漆，黏的跟一個人似的。”邢師母從琴房外經過，連帶笑。

薑瓷心裏尷尬，鹿行雪卻神如常，並不這些話語影響的樣子。

沒理由會輸給鹿行雪。薑瓷麵不改地張，把簽子上的蘋果咬了下來。

薄薄的眼皮往下垂，左邊臉頰被蘋果撐得鼓鼓的，鹿行雪看著這樣的薑瓷，無聲地勾了勾。

把邢教授的鋼琴全部校正完畢，時間已經接近零點。薑瓷收拾好工離開琴房，客廳裏邢教授正在邀請鹿行雪去聽他的演奏會。

“就這個月，16號，鹿你要是有空，一定得來啊，我給你留前排的好位子。”

“16號？”鹿行雪跟著重複了一遍。

邢教授比了個“7”的手勢：“16號晚上七點半。”

薑瓷向他們走去，聽見鹿行雪：“這個時間，可能……”

邢教授看出不太方便：“你有空就來嘛，我把位子給你留著。……噢薑，辛苦你了，一晃都這個點了！我不留你們，改你帶鹿過來，一起嚐嚐我的手藝。”

大家都沒再提演奏會的事，臨走薑瓷叮囑邢教授：“您要多休息，按時吃藥保重，我們彩排見。”

回程路上，兩人開始都沒話。但是鹿行雪好心陪到這麽晚，薑瓷想著總得些什麽，於是主和聊：“等我收工是不是很無聊？”

鹿行雪：“不啊，邢教授和邢師母都很風趣。”

薑瓷：“哦。”

看了會兒街景，薑瓷又問：“困嗎？”

鹿行雪：“不困。你呢？累不累？”

薑瓷又累又困，卻：“我也不。”

轉向燈跳紅，鹿行雪踩著剎車轉頭看，薑瓷才完這句話就打了個嗬欠，鹿行雪：“……”

薑瓷：“……”

鹿行雪好笑道：“你總是這麽口是心非？”

薑瓷：“我有嗎？”

鹿行雪笑聲低低的，磁又迷人，聲音漫過來，填滿了薑瓷的耳朵。薑瓷借著發，把離鹿行雪近的那隻左耳捂住了。

燙。

回了家，兩人在房門外過晚安就分開，薑瓷進房洗漱，沾上枕頭就睡著了。

睡到清晨，毫無預兆地轉醒。抱著被子滾了幾滾後，薑瓷下地，翻箱倒櫃，終於從櫃子下層找到了自己和鹿行雪的結婚證。

結婚證上的兩個人笑得很營業，薑瓷還記得當時照片拍完，鹿行雪手和握了握，好像們拍的不是結婚照，而是剛談完了什麽項目。

……簽了婚姻合約的，這確實也是一種項目吧。

薑瓷目往下，掃到鹿行雪的出生日期：10月16日。

難怪莫名覺得這個日期悉，也難怪鹿行雪沒有答應邢教授去聽他的演奏會。

那剛好是0周歲的生日。

薑瓷把結婚證收好，現在是早上6點零5分。給錢先生去了條信息，約他和他夫人一起吃晚餐。

錢先生生活規律，早睡早起，沒一會兒就給了回訊。

薑瓷趴回床上，很快又睡著，再度醒來時間已經過午。鹿行雪早就出了門，窗外烏雲城，氣預報顯示下午時段會有大雨，於是薑瓷取了把傘隨攜帶。

走在街上，薑瓷心來打開傘，仰頭看傘骨，那上麵自然什麽驚喜都沒有。

不是錢太太，也沒有會挖空心思給驚喜的“錢先生”。

薑瓷收起傘，在林立的商鋪中隨意找了間茶餐廳，填飽肚子後就去公司開月度會議。

大雨果然如氣預報所檢測的，氣勢洶洶地來了。與雨同來的，還有鹿行雪的信息。

【鹿：下雨了，有沒有帶傘？】

薑瓷簡短地回了一個“有”字。

半分鍾後，薑瓷看屏幕，沒有鹿行雪的信息。

十分鍾後，薑瓷又看，屏幕上依然一條未讀信息都沒有。

真的就是詢問一下有沒有帶傘而已？

——那如果剛才自己沒帶傘呢？

薑瓷把手機收進了口袋。

會議結束，董事們先後離席，坐在薑瓷邊的人事部負責人著座椅湊上來：“怎麽聽你和‘fres’的鹿總……？”

生嗓門大，對麵的尤臭著臉衝們翻了個白眼，推開椅子就往外走。

沒走的人裏，知道原委的不，有人掩竊笑：“所以，為人厚道不是壞事兒，不然誰知道哪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薑總監，你夠低調的啊，fres總裁夫人，我的耶，這什麽概念！？”

薑瓷笑了笑，蒙混過去。

離開會議室，靜止了許久的手機終於又傳來靜。薑瓷立刻去看，卻是霍蓁蓁的電話。

霍蓁蓁問：“在忙麽？”

薑瓷按了電梯下行：“剛散會。”

霍蓁蓁：“你猜，現在誰在我店裏？”

薑瓷看著跳的樓層數字：“……誰？”

霍蓁蓁了個薑瓷意想不到的名字：“溫念。”

霍蓁蓁：“我出來煙，在裏麵挑樣子呢，挑了快一下午了也沒決定。”

薑瓷：“別給紋。”

霍蓁蓁：“啊？”

薑瓷：“懷孕了。”

霍蓁蓁：“……臥槽！”

離開公司，雨勢已經了，薑瓷打車去霍蓁蓁的紋店。街上積了雨水，薑瓷下車時一腳踩進水窪，整隻鞋都了。

吸了口氣。

溫念坐在店裏翻畫冊，原先上的咖啡被霍蓁蓁換了果。

霍蓁蓁衝薑瓷努，薑瓷走去溫念邊，溫念聽見腳步聲抬頭，見是，立刻笑了：“阿瓷，想見你真的不容易。”

和薑瓷猜的一樣，溫念是故意借著紋的由頭，兜著圈子要見。

“公司不忙？”薑瓷隨意坐下。

溫念合上畫冊：“想和你聊聊。”

薑瓷目晃：“聊什麽？”

溫念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道：“阿瓷，你不覺得我們之間出問題了嗎？這些年越來越疏遠，我約你出來，你從來也不正麵答應。無數次，我都不敢開口，我不想為難你，不想為難你找各種各樣的理由拒絕我。……今我們把話開，問題究竟出在哪裏，我們把問題解決，好不好？”

薑瓷沉默了一會，：“我有我的工作和家庭，你也有你的，現在已經不是住在對門每一起結伴上學的時候了。生活重心變了，要應付的人和事也變了，你把這個稱為我們之間的‘問題’嗎？”

當然不是這種原因，薑瓷和霍蓁蓁的關係一如既往，改變的隻是們而已。溫念都明白，眼神黯然：“阿瓷，我最近常常夢見你，都是些過去的事。醒來之後我會想，曾經那麽粘著我的薑瓷，現在卻不需要我了。我不再是你最信任的人，也不是你割舍不下的人。”

這番話的傷，溫念還想繼續，卻忽然連嘔了幾聲。

薑瓷張道：“你怎麽了？”

溫念捂住，快步去洗手間。

洗手間外的門簾晃著，和溫念的種種過往，也在薑瓷腦海中回放。

是讓這份變了質。溫念隻是不，這不是溫念的錯。一直在逃避溫念，單方麵切斷了兩人的關聯，自私的隻想著自己，卻從來沒有考慮過溫念在這段關係裏的。

溫念把當妹妹，當親人，從到大，對那麽照顧那麽好。

……

溫念從洗手間出來，臉泛白，眼眶是紅的。

薑瓷給倒來溫水，溫念口喝著緩解不適：“我沒事，隻是孕吐。”

薑瓷：“要吐多久？”

溫念：“也許三四個月，也許吐到生，不一定的。……還沒出生就折騰我，不知道以後會不會乖。”

薑瓷：“你的孩子當然會乖。”

著言又止，溫念察覺到的躊躇，耐心地等開口。

薑瓷下定決心：“對我來，你一直都是很重要的人，這個從來沒有改變過。”

溫念：“嗯。”

薑瓷：“……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以後都會改。”

溫念的漸漸緩過來了，放下杯子，沒去深究原因：“阿瓷，既然你認錯，那我能不能罰你？”

薑瓷：“你罰。”

溫念：“罰你今陪著我，一起吃飯，逛逛街，再喝個晚茶……我有好多話想和你。”

“今”，薑瓷麵難，“今可能不行……”

溫念輕拍的手背：“所以你又在敷衍我？”

薑瓷道：“不是！……我晚上約了人，下次，下次你定時間，我都聽你的。”

霍蓁蓁遠遠旁觀著們的互，搖了搖頭。後來薑瓷和溫念都要走了，便和們一起下樓。

送走溫念，霍蓁蓁雙手往兜裏一抄：“我總算看懂了，這位無事不登三寶殿，就是來我店裏逮你的啊？，你們怎麽回事？……我看著怎麽這麽像要雙雙婚出軌呢？”

“……”薑瓷無語道：“你腦子裏在想什麽？”

霍蓁蓁：“我這不是擔心你嘛，怕你對舊複燃到傷害。你想啊，溫念對你要能有喜歡的心思，早八百年你們就往了，朝夕相伴都不心，總不能現在保持距離了反而喜歡上吧？”

薑瓷越聽越不能茍同：“那照你這麽，這世上就沒有日久生了？”

霍蓁蓁：“你指哪個‘日’？”

薑瓷：“……”

霍蓁蓁攬住薑瓷的肩：“講真，阿瓷，鹿行雪適合你，絕對不是因為溫念你這麽多年我對有偏見才這麽。”

薑瓷被擁著走，餘瞥：“你見過鹿行雪幾次，什麽適不適合？”

霍蓁蓁：“我是沒見過幾次，也不了解，但我了解你啊。你吧，表麵上看冷靜，獨立，實則外強中幹，最是脆弱。你和鹿行雪都沒走心，上沒瓜葛，也就沒傷害嘛。”

薑瓷：“…………”

薑瓷：“你真是我的好朋友。”

霍蓁蓁：“我之無愧？”

薑瓷徹底無語。

和霍蓁蓁分開，離約定的晚餐還有段時間。薑瓷買了雙新鞋，把被雨水浸的舊鞋丟進了垃圾筒，如釋重負。

的鞋，穿在腳上不舒服，換一雙就好了。

錯誤的人，隻要徹底放下，也就不會再難了。

薑瓷去餐廳等錢先生和錢太太，誰知他們先一步，已經到了。

薑瓷忙賠不是：“不好意思，約你們吃飯卻讓你們久等。”

錢太太：“哪裏，是我們沒事做，來早了。”

錢先生搖著手指：“你啊你啊，薑總監，你這頓飯可不好吃哪。”

薑瓷聽懂了他的弦外之音：“怎麽會，錢先生？既然你們肯來吃這頓飯，不就意味著，願意給我這個麵子了嗎？”

錢先生和錢太太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