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之際，溫念的助理左手提著行李箱，右手拎著餐盒來看。像是早知道薑瓷在這裏，門一開，就和打招呼：“薑姐，好久不見。”

薑瓷：“你好，周助理。”

行李箱停在牆邊，周助理把餐盒放在餐桌上，溫念示意將那份策劃案帶走：“不妥，讓他們重新做。”

周助理從善如流：“好的溫總，您多休息，注意。”

等人走了，薑瓷問溫念：“起得來嗎？還是在床上吃？”

溫念掀開被毯，有氣無力道：“沒什麽胃口。”

薑瓷上前扶：“沒有胃口也要吃啊。”

溫念坐在床沿，順手捋了捋頭發，忽然問薑瓷：“我現在難看嗎？”

薑瓷：“你從到大，書收了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了，怎麽會難看？”

“你收的難道就比我麽”，溫念趴在肩頭，“阿瓷，扶著我一點，我陪你一起吃晚餐。”

的分量都在薑瓷上，薑瓷緩步走著：“……陪我？”

溫念：“我讓周助理去林記打包了幾個菜，都是你吃的。”

薑瓷：“……”

溫念看著：“你晚上沒安排吧？”

薑瓷話到邊，改口道：“我們一起吃。”

兩人圍著餐桌坐下，餐盒被一一打開，薑瓷把魚湯擺在溫念桌前。溫念著湯匙喝了幾口：“……想喝湯。”

薑瓷：“你等會兒，我去買。”

溫念撥著浮在湯麵上的枸杞：“想喝薑阿姨煲的湯。我第一次去你們家吃飯，薑阿姨就煲了湯，又香又濃，我記了好多年。”

薑瓷：“那我跟。”

溫念來了神：“明中午喝，好不好？”

薑瓷：“好啊。”

薑瓷拿出手機，鹿行雪的信息躍眼簾。

——“好，我等你。”

已經是半個多時前的信息了，薑瓷劃開，先給薑琳打電話。薑琳聽溫念想喝湯，滿口答應下來，電話裏又囑咐薑瓷，不要話。

掛了電話，薑瓷點開和鹿行雪的聊窗口：“可能要很晚，或者你先吃？”

薑瓷放下手機，溫念已經換了筷子，不停往碗裏夾菜。

薑瓷好笑道：“是你要補充營養，別都給我啊。”

溫念：“你也要多吃點。”

薑瓷：“你知不知道自己瘦了多？寧阿姨很心疼你。”

溫念：“那你不心疼？”

薑瓷：“我們都心疼。”

溫念又給薑瓷夾了幾塊牛：“你喜歡的，要都吃。”

桌上的手機一亮。

【鹿：沒關係，我等你。】

薑瓷看著手機，溫念也看過去：“有人找你？”

薑瓷：“沒事，你好好吃飯。”

心裏惦記著和鹿行雪的約飯，薑瓷吃得不多。飯後溫念去洗漱，躺回床上後，讓薑瓷給從行李箱裏取張麵。

薑瓷撕了麵包裝，細心給敷好。

夜風從窗外吹進來，有些涼，薑瓷把窗戶關上，窗簾也拉了起來。

“看不看電視？”問溫念。

溫念：“要不是很疼，我還以為自己在度假。”

薑瓷：“……”

薑瓷：“誰讓你平時工作那麽拚？”

溫念：“阿瓷，你要不要試試看這種麵？白，補水，還抗衰老，效果好的。”

薑瓷失笑：“一張麵哪來這麽多功效。”

溫念：“想讓你試試嘛。”

薑瓷：“那我帶幾張回去。”

溫念：“在這裏試也可以啊。”

薑瓷繞過床位，重新在椅子上坐下。視線掃過房間裏的那張陪護床，被毯疊的整整齊齊擺在上麵。

薑瓷在心底歎了口氣。

晚些時候，護士查房。薑瓷退出病房，一路來到走廊盡頭。

這裏的窗戶隻能推開一條，外麵的風變大了，還混著細的雨。薑瓷握著手機，給鹿行雪打電話。

幾乎沒有等待時間，電話就被接通了。

等了那麽久，鹿行雪的聲音聽上去也沒有任何不悅：“薑瓷。”

薑瓷很抱歉，斟酌著語氣：“鹿行雪，對不起，溫念不太好，我今晚不能陪你吃飯了。害你等這麽久，下次換我請你吧。”

鹿行雪：“溫總怎麽了？很嚴重嗎？”

鹿行雪這會兒應該是在餐廳，不過通話背景聽不出嘈雜，薑瓷疑了一瞬，卻也沒往其他地方去想：“……流產了。”

雖然流產是溫念的私事，不應該由對外宣講，但鹿行雪作為的伴，在的生活圈裏，遲早也會知道，沒有瞞的必要。

鹿行雪沉默了片刻，問了薑瓷第二個問題：“那你晚上回來嗎？”

薑瓷：“我今晚留在醫院陪。”

鹿行雪和聲細語：“好，我知道了。”

偌大的餐廳，燈火都熄了，隻有坐的那一桌，頭頂亮著。

餐桌中央鋪著鮮花，鹿行雪放下手機，眉梢低垂，半張臉在影裏。重新把玩起手中的正方形首飾盒，搭扣開了，“啪嗒”，又被合上。

有鑽芒一閃而過。

穿著職業套的經理舉著托盤停在餐桌邊，將托盤裏的碗碟取出：“鹿姐，打擾了，這是餐廳給您贈送的湯品。”

興許是看等了太久，擔心過頭，給先墊墊肚子的。怕直引起的尷尬，所以用這個理由。

鹿行雪抬眸看，角漾笑：“謝謝。”

“不客氣，您請慢用。”

鹿行雪：“耽誤你們時間了。不好意思，再給我幾分鍾，我喝完這碗湯就走。”

包下了整間餐廳，後廚和服務生們都在待命，今晚費厚，眾人並沒有怨言，鹿行雪這麽，經理寵若驚：“鹿姐，您的菜品都還沒上……”

鹿行雪：“不用上了。”

這句話的時候，斯斯文文，異常溫和，仿佛徒勞等待的這幾個時都不曾發生。經理從沒有遇見過這麽有涵養的顧客，不尋思，沒有來赴約的那個人，究竟是多的心腸，才會舍得讓失呢？

薑瓷和溫念一起挑了部電影來看。上半場還未播完，溫念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上沒有，陷在鬆的床鋪裏，掌大的臉蛋，看過去滿是虛弱。

關了電視，又去關燈，薑瓷輕手輕腳走去另一頭的陪護床。

病房裏有淡淡的消毒水味，換了環境，薑瓷不太睡得著。聽著雨聲，雨點由疏至，外麵的雨越下越大了。

不知什麽時候開始，混在雨聲裏的，還有溫念的嗚咽。

薑瓷睜開眼。

白隻字不提，夜深人靜，卻一個人在哭。婚姻不如意，又失去孩子，溫念太要強，連傷心都不願意讓別人知道。

的哭聲鎖在咽裏，抑又克製。

薑瓷被哭得心都擰起來了，眼淚跟著悄無聲息地流，不敢手去，怕發出聲音，打擾了。

次日，薑瓷停了工作，看時間差不多，去鬆泠路取湯。

家的廚房阿姨不亮就去市場買了新鮮的老母回來，薑琳親手作，燉到薑瓷去，湯已經濃香撲鼻。

心盛進保溫桶，薑琳探薑瓷的話：“溫念怎麽？”

薑瓷：“什麽也沒提。”

薑琳尋思著：“沒提？那是好事啊，估計打消離婚的念頭了。”

薑琳覺得不離婚是好事，薑瓷和話不投機，便不想談論更多。薑琳知道心裏有其他想法：“阿瓷，你還別不樂意聽。溫念的孩子雖然是沒了，林嘯也靠不住，但‘四季’這次要給升職，權力握在自己手裏總是真的吧？我看這次反而因禍得福。”

“因禍得福？”薑瓷像被踩了尾，“媽媽，你和寧阿姨都在關心公司，關心項目，有沒有人關心過溫念？剛剛失去孩子，你們有沒有關心在想什麽？要什麽？”

薑琳：“傻兒。”

薑瓷拎起保溫桶要走，薑琳跟在後：“溫念把自己的人生規劃的好好的，你替瞎什麽心？”

又想溫念這麽聽話，而自己的兒卻怎麽都不肯踏足氏，非要做庸庸碌碌的調律師，不久前才被鹿行雪哄好的心氣，又開始上下撲騰。

薑琳重重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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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瓷回到醫院，才出電梯，“砰”一聲，有個什麽東西從溫念的病房裏甩了出來。

薑瓷定睛——那是溫念的行李箱，拉鏈沒有拉，一箱子的用品全都撒在了走廊上。

護士站的護士們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薑瓷卻已經升起不詳的預。

林嘯怪氣的聲音順著大開的房門傳出來：“溫念！溫總！這一手你玩的溜啊！”

“拿離婚你爸，讓你爸給我家老頭施，得嘞，現在我卡都凍上了，讓我乖乖給你當孫子，好啊，沒問題！溫總，咱們走著，我接你回家伺候！”

薑瓷一口氣跑到門邊，病房裏，林嘯暴地扯掉了溫念手上的留置針，想把從病床上拎下來。

薑瓷頭腦一空，衝進去推開林嘯：“你做什麽！剛流產！”

因為憤怒，這一下用盡全力，林嘯被推得踉蹌，撞在床邊的櫃子上才止住。

針頭破了管，溫念的手背上鮮淋漓。薑瓷對聞風趕來的護士們：“快給止！其餘人去請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