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然而華蒼說得這樣置事外，卻讓他心中墜重，隻覺無能為力。

宮燈裏的蠟燭燃盡，跳兩下熄滅了，屋陷一片黑暗。

華蒼看了眼微，正巧撞見他臉上一閃而過的驚慌。

嘖。

華蒼起換了一截蠟燭。

隨著燈火重新燃起，微眼前氤氳出一暈，暈慢慢擴大，慢慢變得清晰。結實而流暢的腰背廓，因擺弄宮燈而突出的肩胛骨，中間微微凹陷的脊梁……

微的目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凹陷。

華蒼躺回床上，裹挾這一寒氣。

微說：“靠過來一點。”

華蒼頓了頓，還是靠了過來，溫暖的烘烤著兩人之間最後一點空隙，但他同時翻了個，隻用後背對著微。

微的眼睛仍然離不開那凹陷。

在燈火的傾照下，他忍不住出手，沿著華蒼的脊梁一寸寸過。

華蒼有一瞬間的僵。

那在他背部的手指溫涼，輕飄飄的像是翎羽在搔刮，他覺得有些，也有些異樣的麻，想避讓卻又避讓不開。

描摹了一會兒，微問：“這是什麽？”

華蒼道：“自小就有。”

“這不是胎記，是刺上去的。”微道，“這刺青……很特別，是誰給你刺的？”

“不記得了。”

從華蒼記事起，上就有這個印記，但他對這刺青何時有的，如何有的，完全沒有印象了。他甚至不大清楚這刺青的模樣，因為刺在背後，他很去留意。

“這圖案好奇怪，不過很好看。”

微用指尖再度描畫了一遍，邊描邊告訴華蒼是什麽樣子。

他劃過華蒼的脊椎：“這是一道筆直的豎線，約莫三寸長……”

接著是蜿蜒著閉合的弧線：“豎線下懸著一顆水滴，好像是水滴，又好像是眼睛……”微在水滴中又劃了一道短橫，“這是眼瞳嗎？”

華蒼努力克製著自己的呼吸，那種麻的覺幾乎讓他出了一層薄汗。

他啞著嗓子說：“殿下……”

“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圖案呢。”微打了個哈欠，越說越小聲，“改天去《風誌》中找找看……你刺的時候疼不疼？哦，你不記得了……”

逐漸綿長的氣息著華蒼的背脊。

微喃喃：“華蒼，你要一直背對著我嗎？”

在那塊刺青的位置，忽而有一個似有似無的。

華蒼整個人僵住了。

那塊皮似乎還殘留著而暖的覺。

那般輕描淡寫，又那般人心。

後的人睡著了。

華蒼著屋外的月下雪，一夜未眠，亦不敢翻去看那人一眼。

次日微醒來時，天已大亮。

又是新的一年了。

旁的褥子是涼的，不過屋裏很暖和，微看到地上添了兩個炭盆。

他怔怔地坐了一會兒。

門吱呀一聲開了。

華蒼端著銅盆進來，道：“殿下該起了，陛下召見，卷耳馬上尋到這兒來，桃夭捧著殿下的新裳急得跳腳，屬下今日當值，馬上要回軍營。”

微聽他說完，卻半天沒有作。

華蒼想了想：“殿下是要屬下來伺候？”

微猛地回過神來，衝他粲然一笑。

他說：“華蒼，新年如意！”

華蒼微一愣神，也朝他笑道：“殿下，新年如意。”然後他拿手巾給太子殿下了臉，問道，“殿下昨夜便是翻牌侍寢麽？屬下初次嚐試，難免生疏，殿下贖罪。”

微萬萬沒想到華蒼會這般調笑於他，當即紅著臉一本正經地說：“沒錯，這便是侍寢了，不妨事，以後多多悉便好。”

手巾覆上微的額頭眉目，微闔上眼。

華蒼俯首著他，默不作聲。

此時卷耳和桃夭匆匆進來，桃夭興衝衝地說：“殿下殿下，快試試這件袍子，昨晚奴婢改了一夜，這回定然合了。”

卷耳道：“殿下，陛下召見。”

華蒼放下手巾，退出了這座偏殿。

一室的溫香炙熱盡皆消散。

微這才睜開眼。

醒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預告：

趙梓愣在當場。

第22章賞春宴（上）

年後，微在他父皇和太傅的教導下開始學著理一些政事，華蒼往返於羽林軍營和東褀宮，盡一個隊正和中庶子的職責。微特地為他騰出了偏殿，不過無論陪微忙到多晚，華蒼都沒有再留宿東褀宮。

“他今天不在？”沈初問。

“這幾天他都忙得很，大概是去抓那個什麽無影竊賊了。”微無打采地說。

近來秣京城中發生了好幾起盜竊案，被盜之無奇不有——義海賭坊的鎮店貔貅，多寶閣的南海珍珠，柳巷花魁的肚兜，桃胡家的桃配方……那竊賊囂張至極，聲稱天下沒有他不到的東西，還因此得了個無影竊賊的名號。

當下羽林軍正全城追捕這名竊賊，華蒼自然也不得閑。

整理好麵前的幾本折子，沈初了個懶腰：“真懷念有他在的時候啊。”

微白了他一眼：“是啊，他在的時候，你就可以安心給聽語樓的姑娘們譜曲了。”

沈初趕賠笑：“哪能呢，為殿下分憂才是臣的最願做的事。”

微沒空與他扯皮，手指點著一份折子道：“今年春闈要開始了，國子監那邊都布置好了嗎？可別像去年那樣，臨到開考了鬧出泄題的風波來。”

“都布置好了，殿下放心，絕不會給那些蠹蟲可乘之機。”

提起這事沈初也是義憤填膺，去年國子監有兩名員為謀私利，暗中高價易試題，引得整場春闈風氣敗壞。幸而主考及時發現端倪，報與聖聽，皇帝知曉後大怒，下令將那二人革職查辦，試題全部重新擬定，所有參與此事的考生一律終生考。

那件事鬧得滿城風雨，所以這次春闈的布置格外謹慎，每一步都嚴格把關。

“嗯。”微又把春闈的流程過了一遍，細致到考場的安排，閱卷的分組，“父皇把春闈的事給我，我不能讓他失。”

沈初看著微手邊堆積山的文書，歎了口氣道：“殿下也別把自己得太了，須知速則不達，您看這大好春……”

微抬起頭，用筆端指著他：“要麽你給我把華蒼找回來，要麽就給我閉，老老實實做事，再懶我把漫陶來陪你。”

沈初利索地攤開折子，下筆如有神：“殿下，你不能指這招鎮我一輩子。”

“我知道，你娶了漫陶我就拿你沒辦法了。你娶麽？”

“……”大好春中，沈初無語凝噎，隻能在心中吶喊：華兄你究竟何時回來！殿下真是越來越難伺候了！

幾天後，華蒼抓到了那個無影竊賊。

那人膽大包天，收了某個雇主的銀子，想要去國子監裏封存的考題，被夜間巡查的羽林軍撞個正著。

這竊賊也的確有點本事，據說當時羽林軍追他追了八條街，還差點追丟了。

那人跑到了小陶巷，之後就不知消失在了哪個拐角。

就在大夥兒準備放棄時，華蒼從一個餛飩攤後麵揪了個人出來。

誰也不曾想到，這竊賊竟然冒充餛飩攤主，那裝束不知是何時換的，裝得似模似樣，甚至在他們路過時大大方方地吆喝他們來吃餛飩。

那人眼見自己被識破，突然掀翻攤子上煮水的鍋，還想趁機再逃。然而華蒼比他更快，迅速翻躍過餛飩攤，短暫的手後，一腳踹在那人腰側，順勢反剪住他的胳膊，把人牢牢按在了地上。

真正的攤主上完茅房回來，發現自己的攤子被砸了，真真是哭無淚。華蒼見狀，順手從那竊賊懷中出幾兩碎銀，賠給了攤主。

“難怪他無影飛賊呢，當真會躲。”微一手撐著下，好奇道，“不過你怎麽認出他來的？你見過他的樣貌？”////

“我沒有認出他。”華蒼說。

“那你怎麽一抓一個準？”

“我隻是認得那個餛飩攤主。”華蒼把案幾上的文書分類放好，“上次你請我吃的那家餛飩，還記得麽？”

“當然記得！他假扮的是那家攤主？”

“嗯。”

“哈哈，這便是天意？對了，你有沒有被燙到？聽說好幾個人被滾水燙到了。”

“不妨事。”

“真被燙到了？我看看……哎呀，都起泡了。桃夭，拿些治燙傷的藥膏來！”

……

沈初瞟了眼被太子殿下棄在旁邊的幾摞文書，撇了撇。

不是說要勤苦讀，專心政務的嗎？殿下您還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嗎？

還有，為什麽隻有我一個人在忙活了？

抓住了無影竊賊，之後又牽出了那個讓他盜試題的雇主，春闈順順當當地收，皇帝和太子都十分滿意。

羽林軍這回也算是出了風頭，尤其華蒼再被記了一功。

翰林院的蘇園百花齊放之時，春闈放榜了。

沈初興衝衝地跑進東祺宮：“猜猜，猜猜誰中榜了？”

微難得清閑，手裏正撥弄著算籌，聞言瞄了他一眼，道：“瞧著沈大人這般紅滿麵，莫不是喜從天降……”

沈初點頭。

微接著道：“喜從天降，要娶我家漫陶了？”

沈初：“……”

“你又沒參加科考，這麽高興做什麽？”微把算籌重新排了排。

“殿下有所不知，臣高興，是因為臣慧眼識人哪。”沈初故弄玄虛道，“殿下，今年的榜眼您也是認識的。”

“哦？是誰？總不會是華世源吧？”

“嘁，那窩囊廢。”沈初很是不屑，走上前，拈起一算籌在微麵前晃了晃，“是……”

微仍是一頭霧水：“到底是誰？別打啞迷了。”

沈初把算籌在指尖翻來翻去：“是趙梓。”

“趙梓？”微皺眉想了想，豁然開朗，“哦，是他？他真的中榜啦？”

出了那道葛長題的人，算聖先生的又一得意門生，傳言中那個很想與他切磋的師弟，趙梓，中榜了。

這就意味著……

“我終於能見到他了！有道題目我想考考他呢！”

微也高興起來，雖然聽沈初說那人又黑又矮又胖，綠豆眼，塌鼻梁，滿口黃牙什麽的，但是，君子不以貌取人，能憑自己的實力高中榜眼，此人定然頗有氣度。

可是……

“他高中與你有何幹係？”微還是不明白沈初為何這般興。

“這個，我與他不錯啊。”

“不錯？”微狐疑。

“我不是經常替你跑天德寺嗎？久而久之便與他識了。”沈初說，“不過我未曾向他提起過殿下，他尚且不知那道題是殿下解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