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踏這個高大的穹頂祭壇時，他驚呆了，也終於明白奉常大人為何會說星辰演化圖無法外借，不是奉常大人小氣，而是這幅玄妙的星圖，真的無法帶出去。

這幅圖是釘刻在牆上的，更加玄妙之在於，它是可以變化移的。

整個徹見壇的牆壁都是星圖，以黑布相蒙作為底，而星辰是用白的玉石鑲嵌其上，各星宮中的星辰以紅的線相連，若是觀測到了位置的遷移，便將玉石與線稍作修改。

這太了。

“垂萬象乎列星，仰四覽乎中極……環藩衛以曲列，儼閶闔之開。北鬥標建車之象，移節度而齊七政；文昌製戴筐之位，羅將相而枕三臺……”

微著迷地看著這些，盡管現下燈火並不明亮，但他能真切地看到“繁星”，甚至能夠到這些“星辰”，已經覺得無比滿足。

他跪坐在徹見壇中，在萬千星辰下為百姓、為社稷、為父皇祈福。

子時，太卜推開了門。

太卜朝著東方三拜九叩，微側，讓禮於天子。隨後太卜高舉雙手，將星占予微，臉上竟是老淚縱橫。

微打開占帖——

天開見，流滂滂。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預告：

這可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護符。

閑言碎語：

1、上章預告都能想歪，你們好汙哦！

2、解釋一下那句占卜：天開見，流滂滂。天裂見人，兵起國亡。——京房《易妖占》

兩句各表示一個卦象，簡單說來，前一句的意思是：要打仗啦！要流河啦！後一句的意思是：要打仗啦！要特麽亡國啦！

第26章再開戰[補完]

休養數日，皇帝的頭痛之癥有所緩解，他把微到流華宮，要與他說說話。

流華宮靜謐安詳，地方不大，卻布置得十分雅致，此沒有姹紫嫣紅，亦沒有鶯歌燕舞，不過是一叢尾竹生在院落東南角，風吹過時搖曳生姿，竹影傾照在下方池塘中，紅鯉穿梭其間，自由來去。

這裏是後宮彌夫人的居所。

近來彌夫人甚是得寵，皇帝養病就是在這流華宮裏養的。要說姿，彌夫人的姿平平，尚不能在後宮列位前三，但素來喜靜，不怒不爭，正合了皇帝這陣子的心意，於是皇帝在此安心休憩，召見微時也說在流華宮見他。

彌夫人知道他們父子有事相商，送上親手烹的白茶便去了外間，為他們掩上了門。

皇帝歎了口氣道：“朕老了，竟是一場祭天大典也熬不下來了。”

微忙道：“父皇這說的什麽話，那日風大，父皇不過是了涼氣，隻消好生調理，定能恢複康健，別說一場祭天大典，就是上陣殺敵也不在話下。”

皇帝笑著擺擺手：“你啊，就會哄朕開心。”

微看著他父皇消瘦下去的麵龐，一時百集：“父皇，太卜大人給出的占言……”

皇帝抬手打斷他：“既是說與你聽了，便當由你決斷。朕不用聽天命如何說，朕隻想知道你是如何想的。”

微猶豫道：“該派使者前往渠涼？”

皇帝抿了一口茶：“唔，左相已想到此事。”

“還要高築城牆，厲兵秣馬，廣積糧草。”

“戰前自當如此。”

微蹙眉想了想，道：“然兵馬可駐，百姓何安？”

皇帝讚賞地看了他一眼：“可見你平日政事沒有白學，這一問，你可自去尋得答案。但需記得，弱的從來不是百姓，而是君主，君無懼，則百姓無懼。”

微鄭重道：“兒臣謹記。”

皇帝與微談了一會兒，有些困乏，微服侍他歇下，這才出得門去。在外間小廳，他看見彌夫人正在作畫，心下好奇，便上前看了幾眼。

那畫的竟然是他父皇，還是他父皇和睡倒在案幾上的樣子。

微問：“父皇睡覺也皺著眉頭嗎？”

彌夫人邊潤邊道：“陛下憂思深重，睡也睡不安穩。”

微頗覺難，隻恨自己不能再為父皇多分擔些憂慮，不過瞧著彌夫人筆下生風，好像無須多想便能描摹出父皇的神態模樣，他又被岔開了心思：“彌夫人，你常常畫我父皇嗎？”

“不常畫。”

“那你為何能畫得這般快又這般傳神？有什麽訣竅嗎？”

“哪裏有什麽訣竅。”彌夫人笑說，“我畫翠竹，畫魚兒，也畫陛下，心裏想的什麽樣，畫出來便是什麽樣，如此而已呀。”

“哦。”

微深啟發，拜別彌夫人之後回到東祺宮，正好看到華蒼在幫他整理筆墨，一時興起，磨著他讓他給自己畫幅畫。

“殿下，屬下不會畫畫。”華蒼誠實地說。

“沒關係，你心裏想我是怎樣的，就怎樣畫好了。”

華蒼被無奈，隻得勉強提筆作畫。

他心中的微是怎樣的？

——沉沉夜中，這人提著兩盞明晃晃的宮燈而來，鬢邊散落的發被夜風起，就這麽笑意盈盈地著他，風流而多。

華蒼收好最後一筆，將畫作仔細晾幹，給微。

微迫不及待地接過，展開欣賞起來。

“……”微的表僵在臉上。

這是什麽？

兩個圓圈中間一子……兩個圓圈是什麽？還跟中間的子相連？子是我？子上方又是一個圓圈，圓圈裏麵是兩道彎彎的線……我的眼睛長這樣？圓圈頂端還著幾長而彎曲的細線……我頭發掉了麽？

這畫的是什麽？！

“華蒼！”微火大地回頭，卻見旁早已沒了華蒼的影，他氣得把那畫幾下撕了個碎，憤恨道，“都是騙人的！”

平靜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在休戰了大半年之後，革朗的呼維斜單於捎來一封極盡囂張的戰帖，聲稱要在夏至發兵，直取長的西北三州。

這宣戰比他們預計得還要早。

出使渠涼的使者尚未歸來，但從寄回的書信中可知，渠涼王並不想參與長與革朗之間的爭鬥，怕是會保持中立，不予出兵。

朝中眾人就此事爭執不休，有說戰有說和的，各有各的道理，皇帝聽了也就聽了，他自然是鐵了心要戰，微也是這般想法。呼維斜野心昭昭，他們斷不會服議和。

然而就在大家人心惶惶地等著革朗夏至攻城之時，呼維斜卻沒在那時發兵，這場開戰直拖了三日才姍姍來遲，頓時顯得有些稽。

百眾說紛紜，誰也說不出這場鬧劇是怎麽回事，但戰事既然已經開打，長還是要全力應對的。護國上將軍華義雲鎮守北峪關，其子華世承守衛章州的落沙城，隻要保這兩邊關要塞不失，料想革朗沒那麽容易進軍中原。

就在眾人將心思放在前線戰事上時，隻有微還在琢磨革朗延遲發兵之事，他總覺得此事略有蹊蹺。④思④兔④在④線④閱④讀④

羽林軍營中，微擰眉深思，對華蒼說：“開戰之日並非兒戲，呼維斜再不把我長放在眼裏，也不會在這件事上玩什麽貓膩。其實以往的戰報上就有過偏差，休戰時革朗來使抵京的日期也與事先所說不同，我懷疑……”

他頓在這裏，似乎自己也沒完全理清思緒。

華蒼不去擾他，布置好手下士兵的夜巡任務，便坐在一旁翻看兵書。經過一年多的磨礪，他已由隊正擢升為羽林郎將，由於太子殿下對他極為信任，以及他中庶子的份，他平日裏不僅要帶兵練兵，還要經手打理太子在羽林軍中的種種事務。

到了時辰，華蒼合上兵書，看著微道：“殿下，該睡了。”

微抓抓頭發，將案上寫畫的宣紙一團：“罷了，不想了。”

戌時已上了燈，不過微仍是看不太清楚，此時有巡夜的士兵路過，他不願在人前暴自己夜不能視的缺陷，因此在人多的地方不會牽華蒼的帶，隻讓華蒼與他並行，手邊能蹭到他的袖口就好，若是腳下有阻礙，華蒼就出聲提醒，或直接拉他一把。

華蒼送微回東祺宮，兩人在宮門口駐足。

微忽然問道：“華蒼，你想去前線嗎？”

華蒼微怔：“怎麽這麽問？”

微歎了口氣：“看你近來讀了不兵法，還在沙盤上推演過邊關戰局……你待在羽林軍，終歸還是屈才了。”

華蒼仍是那句話：“前線有我父兄足矣。”

微側首，著他眸中跳躍的燈火，笑道：“我知道了。”

在華義雲的嚴防死守之下，革朗來勢洶洶的首攻勢並未奏效，護國軍狠狠地挫了一把他們的銳氣。然而呼維斜這次果然是有備而來，首戰失利後並未退放棄，而是發起了一又一更猛烈的進攻，像是有耗不完的兵力與財力。

戰事時緩時急地打了三個月，西北三州尚能勉力抵抗，護國軍不由得心生懈怠，認為革朗此番也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他們定能同以往一樣守住城池，甚至借機反過去。而就在此時，革朗軍突然臨陣換將，原先的主帥紮布爾被呼維斜撤去帥印，轉而換上了一名極為年輕的將領。

紮布爾是華義雲多年的老對手，兩人都十分了解對方的路數。紮布爾的打法穩妥而保守，即便是試探的擾戰，也會盡可能以最小的傷亡來換取最大的利益，他絕不會貿然深，更不會選用以十換一的戰。

正如這一天之前華義雲所麵對的那樣，革朗的進攻雖然猛烈，但依舊有跡可循，護國軍有足夠的應對之法。可就從這天開始，革朗的攻勢驟然轉變。

“革朗人瘋了嗎！”廖束鋒著北峪關的千裏焦土，麵不忿。

昨夜革朗軍突襲，萬發箭矢攜著流火從天而降。頃刻間，無論是關還是關外，但凡箭矢所到之，良田、山林、房屋……全都付之一炬，大風將草木灰吹得四飄揚，火勢蔓延極快，不過一夜時間，北峪關了蕭瑟荒蕪的死地。

華義雲向遠方駐紮的革朗軍營地：“他們換了將旗。”

“臨陣換將？呼維斜不怕搖軍心？”

原先紮布爾的藍狼頭旗被替換了鮮紅的鹿角旗，這是他們從未見過的革朗將旗。

“破釜沉舟。”華義雲眸暗沉。

這一場大火，把整個戰場燒了個幹淨，預示著之前的小打小鬧已經結束，也意味著革朗軍從此再無退路，他們不進關，就沒有足夠的糧食，就要曝荒野，再無麵回到故鄉。

這是不要命的打法，可見這個將領的行事作風與紮布爾大相徑庭。

——他足夠狠絕，對長的西北三州誌在必得。

當日，這個新上任的將領便親自上陣與護國軍正麵鋒。

他在焦黑的荒野中勒停戰馬，兇悍淩厲的鷹目掃過長軍陣，嗤笑一聲，報上了自己的名字：“我是木那塔，華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