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反復叮囑皮皮要準時到會，結果還是明知故犯。皮皮覺得很理虧，迅速從包裡掏出了錄音筆和記事本，對主任報歉地點了個頭，飛閃會議室。

每一個人都在煙。

巨大的空調放著暖氣，暖氣和煙氣攪在一起，皮皮就好像坐在煙囪裡。

會議剛剛開始。社長說了這個月的重點報導，各部門彙報了重點選題和新辟欄目，廣告部彙報了收支況。

“上周C大有位學生因家庭衝突一怒之下殺死了自己的母親，我們打算派記者做個大學生心理力的調查。此外，為了參加年底文化部的‘十大文化好新聞’評選，我們草擬了五個弘揚傳統文化的專題和專訪，正在討論中。”政文部主任謝煌看著自己的筆記本，漠無表地說。

沉片刻，社長說道：“心理力調查先緩一緩，看看司法機關的結論再說。如果是神病，就是偶然事件，一切免談。或者你就做心理力的調查，不要提這件事。文化好新聞的選項題要快點定，這週末爭取報上來。”

“好的。”

社長將目移到工部。

主任方南輝馬上說：“V3鐵路快要竣工了，做跟蹤報導的記者吃睡都在大山裡，比較辛苦。社裡能否考慮給個特別補助？還有，小衛懷孕三個月，吐得很厲害，山區條件太差，依我看，還是把調回政文部吧。”

社長點頭：“補助沒問題，不過份額得和副社長們先商量一下。小衛的事兒馬上辦，你今天就可以通知回城。”

“今天有孕檢，已經回來了。”

“那就通知不必回工地了。”

……

例會特別長。每張口都在不停地說話，同時無休無止地吐著煙霧。

皮皮一麵錄音，一麵速記，頭昏腦脹地等待會議結束。

兩個半小時之後，社長終於說：“今天就到這裡。小關，你去弄個會議記錄，打簡報發到各部吧。”

關皮皮滿口答應，中猛然一陣煩惡，便在眾目睽睽之下，捂著直奔了廁所。

C城上個月流行過一陣甲肝，據說是從早點攤子開始的。C城人都有在外麵吃早飯的習慣。雖然都是一次的碗筷，甲肝還是流行開了。關皮皮懷疑自己早上吃了從外麵買來的包子，不乾淨。又懷疑那杯豆漿有問題。總之，這一吐就沒停住，一直吐到眼冒金星、臉皮發綠，才捂著肚子，扶著牆，一步一挨地蹭回總編辦。

卻不料在辦公室的門口迎麵上了的頂頭上司，總編室主任杜文。

“怎麼？不舒服嗎？”總編主任是管記者的。記者皆桀驁不馴，隻有比他們更桀驁才鎮得住。所以杜文素日的作派便是沉著冷峻，不茍言笑。被不茍言笑的人這麼問了一句，皮皮頓覺寵若驚：“沒事，可能是吃壞了東西。”

主任的口氣更加關切了：“那快回家休息，我辦公室派個車送你。”

“不不不，真的沒事兒。社長要弄份會議紀要，弄好了我再請假吧。”

見態度堅決，杜文沒有多說，點點頭：“好吧，不行的話明天再。要不你先寫個草稿，我讓小計修改一下發出去。”

小計也是總編辦的書，做事是出了名的不靠譜，因為有後臺，也弄不走。不然，總編室不大，何至於要兩個書呢。

皮皮堅定地搖頭：“小計今天也忙的，要整理檔案。還是我來吧，不行再請幫忙。”

強忍著胃裡的陣陣痙攣，皮皮著頭皮寫紀要。一直到寫完草稿，癥狀也沒減輕，隻是胃裡的東西早已吐了，所以也吐不出來。皮皮覺得，再下去就要壯烈犧牲了，便將草稿托給小計修改。自己拿著一把塑膠袋，不好意

紅著臉換了服出來，見家麟還在門外等著，皮皮連忙掏出兩塊錢，拉著他往冷飲店裡走：“我請你吃冰棒。”

家麟很大方的接了。等到皮皮要給自己買一時，家麟攔住了，對冷飲店的人說：“你有熱的果珍嗎？”

——這是皮皮最喜歡回憶的往事之一。一閉眼，家麟低頭看腳趾頭的樣子便從腦海裡鑽出來。

吃了止吐藥，又在床上躺了兩個小時，皮皮覺得好多了。惦記著那份未完的紀要，拎著包，不顧的勸阻，坐地鐵回到報社。

在電梯裡遇到了小衛，也就是政文部的記者衛青檀。

“啊，青檀姐，你回來了？”

“謝組織的關懷，我調回政文部了。皮皮，我找你幫忙，你能來我的辦公室坐一下嗎？”

除了羨慕記者這門職業，皮皮還羨慕記者們的生活方式：不用坐班。皮皮覺得當記者真是再理想不過的工作了。天生好奇，又喜歡故事，可是並不是有了好奇心你就可以聽到有趣的故事，人家不會輕易講給你，除非你是記者。

“好啊！”

衛青檀高一米七九，塊頭很大，不認識的人還以為是打藍球的。不過，一向健康的衛青檀懷孕了，臉也了綠的，但神很好：“皮皮，這個送給你！”

從包裡拿出一個小盒子遞給，皮皮打開一看，是一個漂亮的綠鬆石手鐲。

“唉……這個，怎麼好意思呢？很貴重吧？”雖說記者群裡就數青檀和皮皮的關係最好，但青檀總在外麵跑，打道的機會並不是很多，也沒有親近到互送禮的份上。

“當然是免費得的。我有好幾個呢。記不記得上次我寫了一個報導，說有個綠鬆石加工廠，附近有個上好的寶石礦，卻沒有能力加工？”

“記得呀。”

“省裡重視那篇報導的，給那個廠撥了幾百萬的貸款呢。”

“哦，賄賂啊？”皮皮笑著說。

“臨走時送的紀念品。原產地的東西都不貴，到了珠寶商那裡就翻倍了。”

“有事找我？”

“不是說你想當記者嗎？”

“是啊！”皮皮嗅到苗頭，頓時興了。

“是這樣。最近中央不是要弘揚傳統文化嗎？我有個採訪對象，準備做個專版。可是這人很神，聽說從來不見記者，也拒絕任何採訪。我有朋友在其它報社也打過他的主意，全都吃了閉門羹。”

“能不能先做個週邊採訪？比如採訪他的同事、同學、朋友、家屬什麼的。”皮皮想起了上周的新聞課作業，很高興自己能說出幾個專業詞彙。

“週邊採訪我已經做了一些。”衛青檀從桌上拿出一個資料夾，裡麵有薄薄的幾張紙，還有一卷錄音帶，“他的資料很。”

“為什麼？”皮皮問道，“他是錢鐘書啊？”據所知，名人的資料一向很多，八卦的，緋聞的，到網上一Google，團裡都能驚出一些幕。

“他倒不是錢鐘書，不過他的老師宋屺在文界的地位和錢鐘書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