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是被凍醒的。

睜開眼就看見了月亮，一圓月掛在樹梢上。發現自己躺在一叢灌木當中，後黑魆魆的，是一棵巨鬆。有人掉了羽絨襖，冷便是從那裡傳來的。

的酒頓時嚇醒了。

麵前有張陌生的臉，落腮鬍子，一雙壯的手正用力地下`的。興中的男人發生野般的咕嚕聲。

開始尖，用力地蹬他。他撲過來，一掌摑在臉上！被打得眼冒金星，腮邦子頓時腫了。怕大喊大，那人順勢捂住了的，將的頭按在灌木中。另一手仍然用力地撕扯的服。瘋狂地掙紮著，力氣很大，但那男人的半個子都在上，一百多斤的自然重力，掙紮也了徒勞。的手在地上抓，抓住一把碎石向他扔去。那人穿著件很厚的大，碎石過去好像雨點，沒半點效果。卻已經□了，男人糙的手掌在上來去。就在這時按住的那隻手忽然鬆了一下，立即被猛地咬了一口，那一口用盡了全力，滴了一臉。那人吃痛嚎了一聲，站起來用踢，很重地踢，在地上滾，上仍然重重地挨了幾下。顧不了許多，抱頭大呼“救命！”

遠傳來汽車聲，似乎有人按了喇叭，不見得是發現了他們，可是那人卻做賊心虛，撇下，開了車一溜煙地跑了。——原來是計程車司機。

慌忙穿上服，向遠的燈跑去。

那是一個很大很幽靜的公園。地點有點偏，平時去的人不多。但這公園裡有一個大湖，卻是C城人避暑的盛地。皮皮還記得小時候春遊，C城的小學會有一半選擇來這裡。果然，那燈就是湖邊小道的路燈。不顧一切地奔了過去，發現那裡闃無人聲，除了一潭墨的湖水一無所有。

應該怎麼辦？

報警嗎？連自己是怎麼從酒吧裡出來的，又是怎麼坐上的計程車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出租的牌號，上有陌生男人的汗味和煙味。

周圍什麼也沒有，除了虛無的空氣。

的頭很痛，筋似的痛，牽引著麵部都跟著發抖。借著燈，將口袋裡的手機掏出來。

上麵有十個未接電話，大約都是家麟的。想打電話給佩佩，一看時間，淩晨三點。

驀地，腦中跳出一個人影。

賀蘭靜霆。

他是晝伏夜出的。夜晚不怎麼睡覺，至多是在曬月亮的時候打個盹。

可是那次雄黃事件之後，他們已有整整一個月沒聯繫了。他會理嗎？

何況，也不應當向一個陌生男人述說這種事。

在湖畔傷心地徘徊。心被侮辱，也被侮辱了。被侮辱得如此徹底。在冷風中打著寒。雙手抱著口，一絕突襲而來。看見一道木橋，便迅速沿著木橋向湖水的深走去。那是人們夏天遊泳的地方，擅泳之人會從小橋盡頭跳水。皮皮也會遊泳，不過剛剛看完泰坦尼克，相信自己絕不會在冰冷的水中掙紮太久。浸了水的羽絨服會變得很重，會把一直帶到湖底。

沒想太多便走到了小橋的盡頭。在打算扔掉手機的一剎那，鬼使神差地給賀蘭靜霆撥了個電話。

不想打擾任何人，隻是想在自己離開人世的最後一刻，聽一下別人說話的聲音。

電話隻響了一聲就接通了。

“喂？”

是他。

“對不起。”皮皮鎮定說，“這麼晚給你打電話，其實在我隻是想說一聲對不起。”

“現在是淩晨三點，”賀蘭靜霆的聲音很清晰，“皮皮，你在哪裡？”

“我……我……”迎風打了一個噴嚏，“我在外麵。你……你呢？”

“我在車上。”

“那麼，不打擾你了，再見。”打算關電話。

“等等，”他忽然說，“我要見你，有事找你。”

“明天再說吧。”

“是要的事，我現在必須見到你。”

“那就在電話裡說吧。”

“關皮皮，”他冷冷地，一字一字地說，“不許你掛電話。”

被他橫蠻的語氣激怒了，幽幽地笑了：“賀蘭靜霆，你若真活了九百年，對你來說，還有什麼事是要的呢？”

不等他回答，就將電話直直扔進了湖中。

21

那汽車在黑夜中無聲無息地駛進來，既無前燈亦無尾燈。

一個黑影推開車門。一秒之前人還在湖畔，瞬息之間便鬼魅般地出現在的麵前。

單薄的木橋，沒有一震。居然都沒有聽見他的腳步。

一切都包圍在黑暗之中。

墨的天空，墨的湖水，墨的賀蘭靜霆。

他向出了手：“皮皮，把手給我。”

深沉的低音，出奇地平靜，森森地看不出一焦慮。

小橋的盡頭有柱子，大約是擺渡的人栓纜繩用的。皮皮後退了一大步，退到橋的邊緣，抱住那柱子，大聲道：“你別過來！”

月亮出來了，終於看見了他的臉，撲克牌一般，死神一般，沒有任何表。

突然間很後悔打了那個電話，後悔自己在死前的最後一刻看見這個人。

他向前走了半步，立即道：

“你別過來！”

出的手收了回去，進了風的口袋。他臉上驀地浮出莫測的笑：“你誤會了，”他說，“我不是來救你的。”

冷笑：“那你來幹什麼？收？”

他默默地看，想了想，說：“除了花，我還吃一樣東西。”

然後他的眼睛從上到下地打量。

天已經夠冷了，聽了這話，皮皮還是起了一的皮疙瘩。然後恍然大悟：

“你還……吃人？”

“地說，是人類的肝臟。”那笑容更加深邃，甚至還帶著點誌得意滿，“皮皮，我八字純，你八字純，我們正好是一對。在狩獵的季節遇見你，我們是不是很有緣分？”

明白了，全明白了。

皮皮冷笑：“我說您怎麼對我這麼好呢。祭司大人，狐貍先生，原來您是看上了我的肝。請耐心等待，我馬上就去死，到時候，莫說是我的肝，把我整個人全吃我都沒意見。隻是請您現在不要打擾我。”

他將手到耳邊，做了一個喇叭的姿勢：“打擾？我有打擾你嗎？是你先給我打電話的吧。”

“好吧，我錯了，我不該給你打電話。麻煩你不必像一條鬣狗一樣守在這裡麵，你先走開，等會兒再來找我。”

他摘掉了墨鏡，慢慢地搖頭：“你現在還不能死。”

皮皮怒了：“為什麼！！！”

“有沒有人告訴你，祭司大人的口味很挑剔？”他不不地解釋，“你的肝還沒有到達最佳狀態，此外，荷爾蒙的比例也不對。”

聽到這裡，皮皮怒極反笑：“看不出，大人您還講營養學。倒要請問，賀蘭先生，我的肝什麼時候才是最佳狀態？”

他一言不發，隻是凝視著的眼睛，目專注而奇特。過了很久，才緩緩地說：│思│兔│在│線│閱│讀│

“當你上了我的時候。”

當你上我的時候。天下還有這樣荒唐的事。

“哈哈哈哈……”皮皮發生一陣神經質的笑，笑聲在空曠的湖麵上回，“您聽好了，祭司大人！我一點也不你！你休想得逞！此生此世，我關皮皮永遠也不會上你！”

皮皮從來不說“永遠”兩個字。“永遠”是個可怕的副詞，對它後麵的詞有著可怕的規定。但現在可以說了。對行將死亡的人來說，在這一刻，“永遠”已經了進行時。

說完這話，賀蘭靜霆突然出了手。

就在指尖即將及到的一剎那，皮皮跳湖中。

冰冷的湖水一下子包圍了。

劃了兩下，子開始麻木。

湖水裡有一濃重的腥味，長著長長的水草。

有人跟著跳水中，企圖抱住，被用力掙了。那人又試圖抓的頭髮，頭髮又又，很快從指裡溜掉。

水的浮力將頂到水麵，忍不住將頭探出來，吸了一口氣。

平靜的月，靜悄悄的湖麵，有點害怕，卻暗暗命令自己不許掙紮。吸滿水的羽絨襖越來越重，的再一次下沉。冰冷的水再次將埋沒，耳咯咯作響，無來由地慌張了，一連喝了好幾口水，渾凍得失去了知覺。

就在這時，一隻手忽然抓住了。將的頭送出水麵。

用僅有的力氣跟他撕扯。那隻手力大無窮，令無力抗拒。而求生的本能已占了上風，又把他當了救命的稻草，不顧一切地抱了他。

聽見他低聲地吼了一句：“皮皮，你得放開我……”

不放，反而抓得更。

他不客氣地擰住的手，扣在自己腕中，帶著一直遊到岸邊，將像一隻死魚那樣拖上了岸。

在石中嘔吐，凍得渾痙攣。他什麼也沒有說，默默旁觀。

最後，用了力氣便在地上一不，半截子還在水裡，水草似地擺著。他這才二話不說，一把將抱車中，掉服，開足暖氣，用一塊毯子將的全裹住。

奄奄一息地在後座，渾不停地打著哆嗦，嗓子跟火燒了一樣，一路一言不發。

車頂的天窗是明的。冬夜的梧桐倒映在雲中，仿佛月球裡的桂樹。

以為會流淚，事實正好相反。的眼睛發幹，而且出奇地，恨不得要滴眼藥水。沒問賀蘭靜霆會把帶向何，也許是山，然後和□。也許是井底，然後將吃掉——對此毫不關心。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緩緩地停了。他拉開車門，抱著大度走進自己的房間，將扔到一張巨大的床上。

“我要洗澡。”有氣無力地說。

“你累了，先睡吧。”他的聲音居然很溫和。

“我要洗澡！”忽然尖。

的聲音很高，灰塵都被從天花板上震了下來。然後直直地坐在大床的中央，雙手拳，不斷地發抖，連腦袋也跟著晃。

他看了一眼，不再說話，直接去浴室放水，然後到床邊來接。渾發，幾乎不能走路，但還是掙紮著走進浴室，在水裡一遍又一遍地往上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