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烽被過錢，縣城多，他剛出寨子的時候，不知道外麵的人會這樣，畢竟來他們這兒做扶貧工作的人都在宣傳真善。

後來被過錢了，他就知道了，想了個辦法，在服袖子的銜接了個兜。

兩人去吃了烤，曹烽搶著付了錢，爭執了一會兒，段語澈實在爭不過，遂落敗。

他都聽段述民了，雖然是段述民資助的學生，但段述民的扶貧工作做得廣，接近二十個學生，曹烽又不是唯一的一個，所以定期打過去的錢並不多，每月大約隻有五百塊。

段述民工作的廣商銀行屬於全國的商業銀行，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立，從立之初起，段述民就在在廣商工作，打拚到現在實屬不易，工作非常辛苦，而且他十分拚命，這幾年頭發都白了不。工資和績效獎金加在一起，如今年薪也超過了百萬。

隻是這麽多年過去，存款卻沒多，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為他積極參與扶貧工作，不僅自己管轄的分行對貧困縣提供扶持，還單獨資助了不的學生。

所以曹烽是真正意義上的貧困，窮、非常窮，段語澈猜想這家夥多半連上都是破。

三百塊的烤對他而言可不是數目。

下次還是請他吃食堂吧，他想。

第二是周末，段述民休息，下廚的人卻變了曹烽。

段述民周末起的也早，一下樓就聞到了青菜粥的香氣，非常詫異，問曹烽，曹烽他問了門衛，知道附近有個菜市場，就去買了點菜回來。

段述民知道那家菜市場，很大一家，雖然比超市便宜，但足足有兩裏路，以前他開車過去買過魚：“你幾點起床的？”

曹烽六點，起來後在晨中跑步去了菜市場，買了菜又跑回來，前後花了一個多時。

段述民對曹烽的手藝讚不絕口，立刻去段語澈起床吃玉米餅。

中午的餐桌上有煲的野山菌湯、清蒸魚、紅燒的牛，都是大菜，而且知道段語澈的口味，辣椒沒怎麽放。

段語澈想不到他這麽會做飯，比段述民做的飯菜好吃十倍，比外麵的餐館也不遑多讓。

段述民：“下周周末，澈也早點起床，和哥哥一起跑步去菜市場買菜。”

段語澈立馬搖頭：“我一周就休息這麽一，還不讓我睡個好覺嗎？”

段述民批評他缺乏鍛煉：“你在學校，是不是也不去跑步？你們馬老師你逃早和晨跑。”

段語澈瞪大眼睛：“……我就逃了一次！”

就那麽一次，剛好被抓到了而已。

“還你有不完作業的況。”段述民是昨打電話給馬波問了兩個孩子的況才得知的。

段語澈不滿地辯解：“我哪有……我英語作業都了的。”

“那就是其他科了？無論什麽科目，不做作業就是不對的，這是起碼的尊重，”段述民語重心長，“不過你們馬老師也，你上課認真聽講，這點很好，你這麽聰明，要是肯認真學，肯定能績好，他還表揚了烽，他學習很用功……”他著著，忽然萌生了個念頭。

段語澈心不在焉地聽著，聽見段述民問起他同桌。

“還行吧，績跟我差不多。”他喜歡拉著同桌上課玩五子棋，他同桌雖然長得像書呆子，但格倒不是，也陪他玩五子棋。

段述民琢磨著給馬波打個電話，讓他把段語澈和曹烽安排在一起坐，又心想自己這樣會不會手過多了，便決定先觀察一段時間，等他們考試過後再看看。

晚上，段語澈想起明一大早有升旗儀式，接著想起了作業這回事。

他隻知道馬波布置了作文，勾了幾道練習題，他周六下午就寫完了，至於其他科，他以為不做也沒事，畢竟其他老師也沒有他爸的電話——沒想到其他科老師會給馬波。

他鬱悶死了，抱著幾本練習冊穿過走廊，敲響了曹烽的房門。

敲了好幾聲，曹烽才開門，一打開，一帶著水汽的熱意撲麵而來，段語澈睜大了眼睛。

曹烽上就穿了個短，上赤-滴著水，頭上還有點泡泡，詭異的有點可。

“對不起，我剛才在洗澡，沒聽見。”

段語澈沒什麽，掃了一眼他，穿服也能看出來他材不錯，但沒想到會這麽不錯。段語澈的視線從他勻稱的線條上掃過，在心裏不著邊際地想他揍人應該會很兇猛：“哦，你繼續去洗吧，我就是過來問你作業寫沒有。”

曹烽寫了，上的水順著滴下來，曹烽很怕水滴在地板上，連忙：“澈，我先去把泡給衝了，你等我出來。”

段語澈點點頭，掃視這間客房。

別墅是他媽媽還在世的時候買的，隻是媽媽還沒住進來，就去世了。

客房很有人留宿，也隻是姨偶爾來看他才住一陣。比起自己的房間，曹烽的房間過於整潔，房間主人像是有潔癖一樣，東西都擺放得非常整齊，雖然也是因為他東西不多的緣故。

房間裏沒開空調，太熱了，段語澈找到空調遙控，調到最低溫度。

曹烽很快就把頭上的泡泡衝幹淨了，正準備出去，發現沒拿睡。

前幾逛街段語澈讓他買了兩套睡，一套薄一點，一套厚一點。

猶豫了下，曹烽打開浴室門，喊道：“澈，能幫我找下睡嗎？”

“哦，在哪？”

“床上。”

段語澈掃過去一眼，看見了。

睡折疊得很整齊，放在床尾，整齊得像是酒店客房服務整理的一般。

一開始他以為曹烽是很邋遢的那種鄉佬，現在才發現不是，實際上他很幹淨，服子都洗得很勤快，就是太節約了，服子穿破了還在穿，而且皮黝黑，這才讓人覺得他很髒。

曹烽換上睡從浴室出來，室溫已經降到舒服的溫度了，段語澈坐在他書桌前的椅子上：“你睡覺的時候把空調調睡眠模式就行了，不要舍不得這點電費，這氣太熱了，你會睡不著的，睡不著明學習也學不好。”

他現在基本掌握了和曹烽提意見的正確方式。

曹烽其實想告訴他自己早已習慣，熱不熱什麽的，他都能睡著，不過還是應了一聲，找了把椅子，拖到段語澈旁邊落座，低聲問他：“是有什麽不會寫的題嗎？”

“嗯，”曹烽剛洗完澡的清新味道飄到他鼻腔裏，段語澈先翻開一本練習冊，“數學做哪一頁？借我抄抄。”

段語澈初中學校是用的王後雄，除了班上統一訂購的，他自己專門還去買了一套，練習冊丟了隻留下答案，每回要作業就照著答案抄，連試卷也有答案，已經抄出經驗來了，選擇題專門隔兩個錯一個，問答題各種塗改痕跡，看起來像經過認真思考過般，搞得他現在翻開初中練習冊，還真的以為自己曾經那麽努力用功過。

可實外的練習冊都是他們學校自己出的題，是一套很好的習題，一冊很薄，一學期要用好幾冊，為的是方便學生把習題背回家。而外麵學校都想用他們的題，但這不是外麵書店能買到的教材，想抄都買不到答案。

曹烽略一遲疑，翻開了自己的練習冊：“三十頁，澈……你有哪道題不會，哥可以給你講，但是抄作業……”

“抄作業是不對的。”段語澈接著他的話道，“我知道啦，這麽簡單的道理我會不懂嗎？你普通話都不利索還給我講題？”

曹烽愣了下，接著垂下了頭。

段語澈一下便意識到自己好像有些過了，忙補了句：“我的意思是，給我講課也沒用，我聽不懂的，我以後多半還要出國讀大學的，所以數學學不好也沒關係，人老外不看這個的，你懂吧，所以我抄作業也沒事，你放心我會故意錯兩個的，不會一模一樣的，老師看不出來……”

其實也要參考gpa，但他多半是讀藝本科，文化要求並不高。

段語澈對自己的要求一向不高，他隻想安穩度過高中三年，不給段述民找麻煩，然後就遠走高飛。

曹烽才剛來段家，卻帶壞孩抄作業，怎麽可以？

他心裏守著底線不肯給，段語澈臉倏地一黑，抱著練習冊就站起，生氣的時候琥珀的眼睛顯得更淺，汪汪的，好像一掐就會出水。

“不給抄算了！明我找別人抄去！你以為就你績好啊！”他隻不過是不想讓段述民難做，勉為其難決定敷衍一下老師，沒想到曹烽會這麽較真。

“弟、弟弟，你等等。”曹烽手抓住他的手腕，“這些題都不難，你坐下，你告訴我你哪裏沒懂，你……”話也沒完，段語澈咕噥一句稀奇古怪的髒話，直接就走。

他心裏堵著，還是第一次遇見這麽氣的，作業都不肯給抄！瞧見曹烽著腳就追了出來，那架勢有些兇猛，好像要捉他一樣！段語澈步子邁得更大，擰了下門把手，進門，大力摔門。

背後卻倏地發出一聲悶哼，理應闔上的門像是上什麽阻礙，慢慢彈開了。

段語澈回過頭去，看見曹烽一隻手著門，表痛苦不堪地咬著牙齒、眉頭皺。

段語澈嚇一跳：“幹什麽啊你！”他大步朝曹烽走去，一把抓過他的手，“我關門你幹什麽把手放門上！傻嗎？”

借著走廊的一點微，他約瞧見曹烽的四手指腫了起來，他了一下，曹烽就是一，裏“嘶”了一聲。

“很痛？”段語澈皺著眉，把燈打開，抓著他的手心在亮燈下瞧。

十指連心，原本是很痛很痛的，可奇異的是，曹烽看著弟弟，覺痛楚正在離他遠去，反而是段語澈的手心的更為強烈激。

“不痛，”他凝視住段語澈，啞著嗓子，“以前哥挖野菜，有一回鋤頭鋤到腳了，上山砍竹子，手也被割過，這都是事。”

段語澈果然看見了他手上的那些傷口，傷疤早就好了，一條一條白的舊痕縱橫在他手心手背上，胳膊上也有。

而且曹烽的手很糙，都是厚繭子。

他心裏到疚，抓著曹烽的另一隻手牽他進去：“得用冰敷一下，我也被門過手，你看你手指都紅了，能好到哪裏去？”

曹烽被他拉進去，按在床尾凳上坐下，看他打開冰箱，拿了冰塊出來。

曹烽還注意到他不大的冰箱裏放了很多東西，好像是什麽零食。

段語澈用巾包著一板抖出來的冰塊，擰一大塊，讓曹烽用另一隻手拿著，放在他傷的那隻右手手指骨上。

“你右手傷了，明上課怎麽記筆記？”

冰涼的覺侵骨髓，曹烽沒那麽嚴重：“明就好了。”

“那行，明不痛了就行。”他著，想起了什麽，再次打開冰箱，在四層格子裏搜尋片刻，找出一個白的盒子。

打開盒子，段語澈用手掰了一塊下來，遞給曹烽：“喏。”

曹烽沒有手去接，抬著頭問他是什麽。

“巧克力。”

他熱衷與收藏各種不同口、從不同國家進口的巧克力，房間裏的冰箱就是用來放這個的，共有五十多種不同口口味的巧克力，塞滿了整個冰箱。

不過倒是很會拿出去跟人分。

曹烽鼻尖用力地嗅了嗅，果然能聞到那迷人的香氣：“這是巧克力啊！”他更湊近了聞，好香。

那副新奇又驚奇的模樣把段語澈逗笑了，開玩笑道：“沒吃過嗎？”

曹烽搖搖頭，眼睛看著他：“這是給我的嗎？”

他很多零食都沒吃過，他基本上不會吃那些東西，因為會花不必要的錢，上一回吃麥芽糖都已經是很久遠的事了。

段語澈看著他，曹烽一雙眼睛像墨染的一樣，像似的，他心裏不自在地一酸，垂著頭“嗯”了一聲，：“給你的，我冰箱裏還有好多，要是你喜歡，明再給你另一個口味。”他著直接把巧克力喂到曹烽邊。

他張含著，口的一瞬間，醇厚的香氣在裏化開，有點苦，有點甜，接著又是另一種奇妙的覺，在裏蹦蹦跳跳的，從舌尖迸發到上顎，一陣一陣的-炸他忍不住睜大了眼：“這是什麽？”

“跳跳糖，好玩吧？”段語澈坐在他旁邊，炫耀似的，“我的收藏之一，適合夏吃，口是不是很可？超市裏買不到這種巧克力的。”他有點收集癖，總是買很多這些東西，堆在一起哪怕不吃也會很有就。

曹烽有點愣，看著他點頭：“很可，謝謝弟弟。”

段語澈沒關係，輕聲問他：“手還痛嗎？”

曹烽隻是覺到很冰，好像一點也不痛了，於是便回答他不痛了。

又坐了一會兒，段語澈讓他把冰塊拿回房間繼續敷。冰塊化了，巾浸了冰水，曹烽就沒再繼續冰敷了。

夜深了，曹烽洗過澡，躺在得不可思議的大床上，覺像是在夢裏，他著窗外，明的窗簾在夜下浮，大城市的空沒有星星，隻有一明朗又孤寂的彎月，和故鄉的一樣。

鼻尖縈繞著好聞的巧克力甜香，裏仍能覺到那種蹦跳的活躍，就像是他的心髒在跳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