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烽遲疑地出手臂,慢慢地、慢慢地將弟弟用手臂摟住,另一隻手把剛才下的校服外套,罩在了自己的懷抱溫暖不了的地方。
段語澈自在他懷中找了個舒適的姿勢,曹烽上的洗是家裏統一買的,薰草味很好聞,溫暖的懷抱散發著安心的香氣,他睡得很。
曹烽怕把他弄醒,毫不敢彈,不敢翻書,大腦都放空,連低頭都不敢,這麽僵了半,才垂下頭去,去看段語澈靠在他上的睡。
距離很近很近,近到能看清晰他潔淨白皙的臉龐上細的、仿佛籠罩著微的絨,也能數清楚他濃的長睫有多。
心尖像被抓了一下,他隻希這一刻能永遠靜止。
但時鍾走得很快,手表的定時鬧鈴滴滴滴響起,曹烽看見段語澈睫驚地了下,慌極了,不敢再抱,當即鬆了手,匆匆手關了手表上的鬧鈴。
段語澈發出幾聲沒睡醒的“嗯”聲,眼睛都沒睜開,含糊不清地問他:“幾點了?”
曹烽結上下了一下,啞聲:“兩點了。”
段語澈睜開一條隙,看見曹烽堅毅的下頜,打了個哈欠,坐起來:“我睡你肩膀上了,怎麽都不醒我,肩膀不麻嗎?”
“沒關係,”曹烽低著嗓音,看著他,“不麻,還困嗎?”
“困……下午第一節好像是育課是吧?”他沒有起床氣,就是剛醒的時候,會比平時頹一些。
曹烽“嗯”了一聲,段語澈抱著他的校服站起,聲音還有幾分:“你先陪我去賣部買瓶水吧,等下再去場。”
曹烽借走了一本飛鳥集,還借了另外一本計算機的書,和段語澈一起去買了零食水果,段語澈沒帶飯卡,刷的他的卡,接著兩人再一起去場找班級集合。
育老師是個老師,管得不嚴,一般數了人數後,讓學生做完廣播,再繞著場跑一圈就解散了,有時候會發育材讓他們鍛煉,比如籃球、羽球、排球之類的。
跑完四百米,育老師起下個月運會的事:“同學們,秋季運會就在你們月考後的下一周,要報項目的同學現在就可以開始練習了,需要什麽材告訴育委員,去材室借。”
完這件事便解散了。
飛機湊上來問段語澈:“去踢球不?”
他打了個哈欠道:“不去了你們去吧。”他足球踢的不賴,以前專門在家練過門,練了很久,準確率很高,但這會兒還沒神,有點犯午困,滿心想回家睡覺。
曹烽見他狀態不好,擰開礦泉水瓶給他,又給了他一顆話梅糖。
太有些大,曹烽被照得瞇起眼睛,:“澈,我們進去吧,育館裏麵涼快。”
育館是去年才竣工的,非常空曠,一嶄新的味道,場地上放置著羽球網,有零丁的學生在練習排球和羽球。
找了個高的位置坐下,段語澈無打采地戴上耳機繼續聽歌,不話也不理曹烽,托著下的模樣,像是在努力思考人生。
曹烽不斷地側頭去看他的側臉,多次想話,看他閉著眼的模樣,就不敢去打擾他了。
這時,育館下麵忽然傳來了鋼琴聲。
平日學校會組織一些文藝活,什麽迎新晚會,畢業晚會,新年晚會或是夏季歌會……經常會用到鋼琴,於是鋼琴幹脆就放在育館,偶爾也會有學生去,學校並不管製,反正有監控,誰壞了誰賠錢。
那是一架普通的黑豎式鋼琴,沒有段語澈房間裏的白三角漂亮,彈琴的是個穿校服的長發生。
鋼琴聲非常悠揚,有些正在打羽球的同學,都不回頭了過去,段語澈也看了一眼,不過他的反應和別人不一樣,他好像覺得那是一種噪音汙染,調大了耳機裏音樂的音量。
這時,他卻驀地瞥見曹烽崇拜的目,灼灼地盯著那鋼琴的方向,由衷地了句:“太好聽了!”
他就在段語澈旁邊,哪怕段語澈戴著耳機,也聽見了,他輕輕皺了皺眉:“你剛剛什麽?”
曹烽:“彈得真好。”他對鋼琴僅有的了解,來自以前在錄像廳看過的一部《海上鋼琴師》的電影,這種電影在偏遠縣城不歡迎,沒有港片那麽讓人熱沸騰,後來電影院興起,錄像廳倒閉,曹烽就再也沒看過電影了。
他對鋼琴唯一的印象就是,那是非常高雅的樂,他也始終難忘裏麵悅耳的曲,可並不知道那些曲什麽。
段語澈意味深長地哦了聲:“你覺得彈得很好?”
“是啊。”曹烽的目轉回來一些,才發現段語澈摘了一邊的耳機,還是不太神的模樣,表還有點臭,出一生人勿進的氣息。
“彈的是《ariaged\ aur》,那個我六歲就會彈了。”
曹烽:“……”
他再笨,這下也明白了,為什麽弟弟會臭著臉,他知道段語澈房間裏有鋼琴,可從來沒有聽見他彈過,便一直以為是個裝飾。
“其實我,我……”這時候,曹烽不得不懊惱起自己的笨來。
本不知道要怎麽,才能讓段語澈高興一點:“其實我也沒怎麽聽過鋼琴曲……更沒有聽過別人現場演奏,我不懂音樂,但是我知道弟弟彈的,肯定比彈的更好聽。”
段語澈瞥著他,角微微上揚:“你又沒聽過,你怎麽知道?”
“雖然……雖然我沒聽過,”曹烽有些結,遲鈍的模樣像在組織語言,他低頭凝視住弟弟隨意放在膝蓋上的手,細長又白皙,泛著象牙的澤,指甲修得工整幹淨,,“可是你手指很長,很漂亮,所以你彈琴一定很好聽。一般那些優秀的人,都是不喜歡炫耀的。”
他這句話的時候,目倒是很真摯,似乎是真的打心眼裏這麽想。
段語澈知道曹烽就是個馬屁,不然怎麽會每年都給段述民寫信?盡管知道,但還是莫名地覺得心很好,摘下耳機,一副勉為其難的模樣:“那好吧,我就去彈一下給你聽。”
曹烽非常高興。
兩人下樓梯,朝放置鋼琴的角落走去。
那生可能隻會彈一段,彈了兩遍,見有人走來,有些不好意思,就站了起,拉著朋友走了。
正好給段語澈讓出位置。
學校的鋼琴是普通的雅馬哈,估計也沒多人用過,沒什麽使用痕跡,黑漆仍然發亮。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個了,手指放上去後,過了有半分鍾,像是在思索要彈什麽,在琴鍵上了一下,發出很輕的一聲,又過了幾秒,他好像終於想清楚了,很幹脆地落下手指。
不知道是什麽曲子,非常急促,落點像雨滴一樣,修長的手指也飛快地跳著。
站在旁邊的曹烽,慢慢睜大了眼睛。
即便他不懂,也知道孰優孰劣。他呆呆地看著段語澈,育館的頂是的,下午的渡在他上,有些懶惰、好像沒睡醒的潔白臉龐在幹淨的芒下熠熠生輝。
曹烽有些晃神,好像別的事、四周的吵鬧,都從他邊退去了,隻剩下段語澈一個人坐在他眼前。
段語澈麵前沒有譜子,他也並不看琴鍵,可他總能分毫不差地彈奏出最妙空靈的音樂,他那做鋼琴家的姨他有賦,但他卻對此沒有太高的興致,喜歡聽卻很久都不一下,姨覺得惋惜,後來教了他幾首他最喜歡聽的,讓他彈到練為止,免得出去丟人,這才肯放過他。
當然,生疏帶來的後果是忘譜,拍子也錯了幾個,所以段語澈沒有繼續彈,他點到為止,在一個延長音符後慢慢收了手。
他心想,若是姨在旁邊,鐵定是要罵他的了。
好在曹烽完全不懂行,一抬頭看他那副聽傻了的模樣,段語澈就知道自己的技藝已經震懾住他了,心中相當自得,也沒話,隻眼神中出一種問他“怎麽樣”的訊息。
“太好聽了。”曹烽睜大眼睛,不自地鼓掌,“澈,你彈的太好了!太棒了!我從來沒有,從來沒有聽見過這麽……這麽好聽的歌。”
“喂,別鼓掌!”段語澈趕拽住他的手。
曹烽這才意識到這不是在家,育館裏還有人呢,便停了下來,問:“這是什麽曲子?”
“是beehven,”段語澈朝其他方向去,發現果真吸引了不人的注意力,他猜大概是自己彈的太好聽的緣故,角不由自主地翹了起來,給他科普:“這首是d調117號奏鳴曲,還有個名字……”他又停頓下來,是在思考怎麽翻譯,學習了太多的語言的後果便是常常不知道用什麽文化思維來表達自己的意思,“你看過莎士比亞的《heepes》嗎?”
“誒?莎士比亞也是鋼琴家嗎?”
“不是,”他意識到可能曹烽確實沒聽懂他的話,便耐心地解釋,“莎士比亞寫過一部《epes》的戲劇,是他晚年的最後一部作品,起來更像是他的囑,用詩歌寫的囑。貝多芬的《epes》,也是晚年創作的,你總知道貝多芬吧?”
“嗯,知道。”他不至於連這個都不知道,語文課還在學習貝多芬呢——就是方才段語澈講的是英文,一時沒聽懂而已。
“貝多芬晚年聽力衰弱,神也出了問題,所以《epes》就是他晚年對命運不公的……”他又發現自己不會用好的形容詞了,各種語言在腦子裏切換。
曹烽見他停頓,接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他的《命運》!我聽過。”
段語澈笑了笑,也沒有笑話他不懂,他轉了話題,又問:“你有沒有什麽喜歡聽的?”
“我嗎?”曹烽愣住,“我……沒什麽喜歡聽的。”
音樂無不在,從街上走過,大街巷的商店都在放音樂,可他確實沒怎麽聽過鋼琴曲,平日聽的都是俗樂,怕出來被弟弟笑話。
段語澈就:“那你平時都不聽歌的嗎?”
“也……也會聽,我有磁帶。”是他買的二手貨,以前用來學英語的,可是質量很不好,音非常糟糕。
“所以你平時都聽什麽?流行樂?”段語澈琥珀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視著他。
“……嗯,流行樂。”
“比如?”
這真是吃了沒文化的虧,難倒曹烽了。
他不知該怎麽回答問題,他不懂高雅的東西,張了張,半晌,在弟弟的凝下,難以啟齒地用最低的音量回答:“一……一剪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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