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腳步又輕，直到進了裏間，二姨娘才發覺的到來。兩邊一打照麵，卻都是一怔——

二姨娘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靠到了牆邊，耳朵還在倒座抱廈同西稍間相連的那一麵牆上，很顯然，在聽西稍間裏的靜。

江啼笑皆非，想要說些什麽，可一思及連善桐為，都要在二姨娘上栽了跟頭，便趕忙又作出了一臉的恭敬。正要說話，卻隻聽得了嬤嬤的聲氣過窗門，若有若無地傳了進來。

“老太太說，大姑娘的婚事，是不敢管，不是不想管……”

5、幫忙

嬤嬤和王氏在上房說著大姑娘善榴的婚事，善榴本人卻是全不知。本人也正在房中，為了自己的心事傷神，待得聽到江傳來消息，知道善桐吃了母親的耳，頓時又將自己的心事放下，站起幾步就出了門，進了善桐居住的後院東廂。

小五房雖然顯赫，但楊家村人丁實在稠，居住在圍的又都是五服的親戚。強買強賣的事，不要說老太太馬氏，就連王氏自己都做不出來，而除非是山窮水盡，又有誰會隨意典賣祖屋？小五房祖屋是四進的院子，歇下老太太並三子、四子兩家人，已經是滿滿當當，這一間兩進的院子，還是說了無數的好話，又許以高價，才從原主手中兌過來的。因此地方雖然不大，但王氏卻沒有再行置換搬家的打算，確實是用了心思布置的。善桐居住的東廂裏外三間屋子，就都是套的黃花梨木家，說起來論價值，是要比善榴屋裏不套的那些個鐵力木、翅木桌椅更高得多。

這卻不是母親偏心，隻是善桐隻有十歲，還要在楊家村居住多年，而自己卻已經十六歲……

善榴就笑著搖了搖頭，將思緒從這不該有的方向，又扭了回來。

側耳一聽，便聽到的噎聲氣，從裏屋傳了出來。約約，還有六州的聲氣。“姑娘……之深責之切，您看，太太是從來都不對櫻姐兒說一句重話的，還有楠哥、梧哥，又什麽時候過這樣重的管教。無非是親疏有別，您是太太肚子裏爬出來的，又有誰和您比太太更親？”

六州這丫頭是要比六醜明白得多了。

善榴一邊心不在焉地思忖著，一邊掀簾子進了裏屋。衝六州使了一個眼，這個容貌平平舉止穩重的大丫頭便站起來，波瀾不驚地退出了屋子，甚至連腳步聲都是輕的。善桐隻顧伏在被上哭泣，竟是一點都沒有察覺到邊已經換了人。

“娘和我親……和我親有什麽用！”的聲音雖然已經被淚水模糊，但話中的倔強，卻還是依稀可辨。“我說錯了什麽，做錯了什麽？一個耳刮子就打過來了。到底誰對誰錯……心裏有數！”

憤憤地抹了一把淚水，嗚咽聲又大了起來。“如果、如果是在祖母邊，二姨娘早就被趕出門了——又、又……”

話說了一半，到底還是沒說下去，又化作了傷心的泣。

善榴著妹妹烏的頭發，心中百味雜陳，隻覺得中無數心事、無限委屈，也為善桐這沒遮沒攔的委屈、的不服鎖挑，鼻間竟也有了酸意。歎了口氣，將善桐攬進懷中，又半強迫地抬起了妹妹的臉，掏出帕子，細細地為善桐拭起了臉上縱橫錯的涕淚。

“十歲的大姑娘了，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你不？”細聲細氣地數落著善桐，手上的力道卻很輕。“別哭，別哭了啊。哭有什麽用？哭腫了眼睛，明兒去祖屋請安，祖母一問起來，就又是一場風波……”

提到祖母、提到祖屋，善桐原本哭得迷蒙的眼神，一下就亮了起來。張開口想說什麽，可神一頓，又轉為沮喪，善榴看在眼底，不由得就又歎了一口氣。

善桐是真的大了。

小五房老太爺早逝，去世時長子不過十歲，留下偌大一份家業無人看管做主，族中豪強虎視眈眈，錯非老太太馬氏明強悍手腕高超，又教子有方，將幾個兒子全都養育才，今時今日，小五房能否有這份風，還是難說的事。也正因為老太太勞苦功高，四個兒子從大老爺算起，沒有一個敢把的話當耳旁風。老太太臉一沉，兒子兒媳婦就忙著要跪下來請罪，不論老太太發的是什麽邪火，都決不會有人敢於頂撞哪怕一句。

就是這樣一個威風無限說一不二的當家人，偏偏就和二太太王氏不卯，兩人之間心結無數，彼此雖然維係了表麵上的和氣，但實在也是暗洶湧。如若不然，老太太今早也不會表現得那樣冷淡，使得母兩人尷尬不已，更增自己的心事——說到底，可能還是厭屋及烏，沒準就是因為自己從小在母親邊長大，行事作風和母親幾乎如出一轍。老太太這才一見就不大喜歡……

可善榆和善桐就不一樣了，善榆是從小在老太太邊養大的，善桐也在老太太邊住過三年，那天請安的時候，老太太雖然沒有表現出太明顯的偏，可和善桐說話的時候，神態就是多了幾分親昵。

按照善桐以往的子，一旦認了死理，那是撞了南牆都不會回頭。哪天請安的時候，和祖母提上一二姨娘的事，按老太太那老八板的子，恐怕立刻就會然大怒，把二姨娘過去狠狠申斥一番。剛才善桐那眼神一亮，隻怕就應在了這裏。

可不用誰點明白，妞妞兒立刻也就想到了：妾室囂張，就是主母無能管束不周，這件事要捅到了老太太那裏，二姨娘固然沒臉，可王氏也就跟著要沒有臉了……遇事能想到這一層，已經不是一般孩子們的小狡猾、小聰明，善桐這是真的開始長大，遇到事，懂得多想深一層了。

也好，自己眼看著就要出門子，家裏這一攤子事，是再不能多幫著母親了。善桐如果可以懂事，隻怕在西北，的能耐要比自己還更大得多。

“你不明白。”善榴就輕聲細語地說。“娘心裏是隻有比你更苦的，你隻看到了二姨娘的跋扈，可你想過沒有，娘要是縱容你一個姑娘家踩在二姨娘頭上，二姨娘在這個家裏，還有臉麵可言嗎？將來豈不是誰都能踩在的頭上。就是你罵得對，第一個忤逆長上的罪名你還是逃不掉的……”

見善桐尚且似乎有不平之，善榴忙又道，“再說，越發說破了。跋扈霸道，很把自己當一回事，家裏誰心裏沒數？你看爹對有過多好臉麽？近年來也是越來越不搭理，可就是爹都很像你這樣當麵數落二姨娘，最多就是關起門來教訓。這為的是誰，妞妞兒，你心裏不明白？”

善桐臉頓時一變。

其實十分聰穎，否則也不可能以十歲的年紀鬧騰出這樣大的靜，直接下了二姨娘的臉麵，說得是一句話都回不上來。可畢竟年紀還小，心底隻想著‘我是對的，有理我走遍天下也不怕’，就一心認了死理，不再往深考慮。被善榴一語點醒，一時間居然冷汗涔涔，半晌才艱難地道。

“為、為了三哥……”

善榴點頭道，“是，這一層是誰都想得的。下二姨娘的麵子，就是下善梧的麵子。你三哥麵上不說，可二姨娘哪一次表現得不得，他心裏是沒數的？如果他是個糊塗人也就罷了，偏偏又那樣明理聰慧，每一次二姨娘鬧出醜事，第二天他飯都吃幾口。你今兒說二姨娘，說得是舒坦了，可你想過沒有，這件事要傳到善梧耳朵裏，他該怎麽想？”

這六兄弟姐妹雖然有嫡出有庶出，但王氏待之一向公平，並沒有對庶子庶特別冷眼，日常教養，總是一視同仁。善桐雖然不大看得起姨娘，但和善梧兄妹之間也很友好。一聽善榴這樣說，立刻滿麵紅霞，愧得幾乎要鑽到被子裏，將臉埋起來。這才覺得自己雖然逞一時之快，說得痛快了，也將二姨娘說得沒了聲音，可這件事鬧得不好，是要傷了善梧的心，隻怕三哥以後都不會和自己再好了。

“可……可……”還有些不甘，可了半日，猶自道，“在楊家村裏，就在祖母眼皮底下。我說二姨娘，也是為了好，為了娘好！祖母有多珍惜力，大姐你不知道，這件事要是傳到了老人家耳朵裏，雖然不至於大發雷霆，但肯定也不了一頓數落。是被我說沒麵子，還是被祖母說沒麵子？本來娘也不是沒有在村子裏住過，二姨娘做得不對，我不能說，娘總可以說他了吧？”★思★兔★網★

善榴眼神一閃，心下竟有了幾分驚異。

這年紀的孩子，真是一天一個樣，昨天還傻乎乎的隻惦記著玩呢，今天忽然就開竅了，這話是一套一套的，說得又在理，自己竟不能應……

又猶豫了一下，注視著妹妹迷蒙的桃花眼，心念電轉之間，一轉眼就下了決定。

“如果善楠和善梧換一個生母，娘就說得二姨娘。”無須一點矯飾，善榴的話裏已經充滿了苦。“妞妞兒，姐姐話隻能說到這裏，剩下的事，你自己想。但你要明白，你心裏的苦，絕不及娘的萬一，很多事娘也不是不明白怎麽做才最正大明……可很多事，卻不是正大明、風霽月這幾個字，可以形容的”

善桐不一怔，心頭隻覺得有什麽悟呼之出，卻又始終是隔了一層。怔怔地著姐姐，忽然間又到了無限的失落湧心頭，似乎在這一刻，天空都要隨著善榴的語氣暗下來，將一直以來都深信不疑的……的……的和平，打翻在地。

兩姐妹正是相對無言，屋門一響，卻是榆哥興衝衝地進了屋子。“妞、妞妞兒！”

他使勁跺了跺腳，道，“八房的十、十四叔，知道咱們回來了，特、特意……喊咱、咱們出去玩！”

兩兄妹一起在西北長大，當然有很多小夥伴一起玩樂，楊家族人多，年紀相近者，輩分往往相差，這位十四叔說起來，論年紀還要比善桐更小一些。

他興衝衝地說完，便在門邊站著，立等著善桐出去，過了一會，才討好地衝善榴笑了笑，招呼道，“大、大姐也一起來？”

兩姐妹對視了一眼，均無語，善榴強笑道，“姐姐都十六歲了，沒事不能老出門，你……你自己去吧。”

善榆唔了一聲，又站到一邊等著善桐，似乎本沒有看出來的不對，待得善桐要開口說話時，這個眉清目秀，看著一臉機靈樣的年才驚呼道，“三妹，你哭了！”

這句話他倒是不結了，可進門如今都有多久了，才看懂了善桐這兩個腫眼泡。

榆哥反應之慢，可見一斑。

善桐倒不如善榴這樣，見到榆哥就要傷心，是慣了榆哥的慢半拍，了眼睛，才要說話時，忽然間五髒六腑融會貫通，一下就明白了善榴的意思。

榆哥雖然是嫡長子，但反應慢這個樣子，腦袋如何可想而知。都十三歲的人了，才認得幾千個字，一本論語都沒有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