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次都不行了。最後……最後他命是保住了，可從此……”

說不下去了，就是善桐都不掉起了金豆豆。竟是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自己這個榆木疙瘩一樣遲鈍緩慢的親哥哥，居然曾經如此聰明。一時間心中真是酸苦到了極，隻覺得一團棉絮酸脹脹地，在心底一下就泛了開來，堵得簡直不過氣來，一下就嗚嗚咽咽，放開了聲兒。

此事乃是王氏一生最大的憾事，多年來隻要看到榆哥一眼，心中就如同被了一刀，竟是從來都未曾釋懷。被善桐這一哭，也再忍不住，眼淚走得更急更快，如同斷線珍珠一般落下來。二人抱頭痛哭了一會，王氏才勉強振作神，強笑著道，“好了，別哭了，一會到了主屋，你祖母又疑心我把妞妞兒怎麽著了。”

妞妞兒就忙了通紅的雙眼，又使勁吸了吸鼻子，尋出手帕來拭去了臉上的涕淚。神反而越發肅穆，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裏，臉上的孩子氣，簡直已經消退幹淨。心底似乎又明白了許多事，雖說一時還難以言傳，但有一件事卻是清楚的：娘並非無所不能，也有力所不能及的時候，也有辦不到的事。既然如此，當然責無旁貸，必須出麵幫忙。不論這事有多難辦，也一定要幫著娘辦下來。

王氏見神，心底又是一酸——不說楊家村裏那些個不懂事的鄉野村姑，就說京城中的宦人家，十歲也是剛懂事的年紀。尤其嫡，更是千恩萬寵，誰會讓小小年紀就學著和人鬥心眼子？

自己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善榴的事，再不能拖，就是苦了妞妞兒，無憂無慮了這麽些年，忽然間要學起來心機手段，這一條路，必定是要走得艱難，將來還不知有多時候，自己要疾言厲地教，這麽多苦都在前路，這孩子卻似乎一點都不在意，心心念念，隻是要幫著家裏……

忙別開頭去，咽下了中的腫塊，才又慢慢地道。

“你大哥從小就抱到西北，在你祖母邊長大。我們四房的長子都是一個樣，當時同你大哥一道發花的還有檀哥——”

時至今日，王氏聲音裏猶帶一恨意，深吸了一口氣，又將無數言語吞進了心底，才慢慢地道。“檀哥現在什麽樣，榆哥現在什麽樣，你也是看得到的。當時娘難免也埋怨老太太偏心……現在雖然都過去了。但老人家記仇著呢，不管你大姐的婚事，就還應在當年的事上。”

善桐從來也不知道原來祖母和母親之間，居然還有這樣一段恩怨，不訝異地瞪大了眼，心中直是五味雜陳，卻又有很多事一下清楚明白起來，好似原來的懵懂，一下也都有了答案。

為什麽祖母對榆哥總是特別嚴厲，明知道他腦子不靈活，還非得要強著他懸梁苦讀，鬧得榆哥一看到祖母，就好像老鼠看到貓。

為什麽嬤嬤常常背著人眼淚，對榆哥幾乎是百依百順，榆哥讀書不讀書，是一概不管。為什麽三嬸四嬸背著人說‘二房沒福，可惜了榆哥……’。為什麽三堂哥善柏裏從沒有正經話，最和人開玩笑，但卻從不哥哥榆木疙瘩。為什麽善檀哥一聽別人取笑榆哥腦子笨拙，就要沉下臉來，為什麽兩兄弟對榆哥這樣回護……

一下又要掉下淚來，又怕招惹得母親傷心，吸了吸鼻子，又忙道，“那娘的意思是……”

“娘和你祖母之間是沒有多回轉的餘地了。”王氏就尋思著徐徐地道，“多年來的恩怨，一朝化解，那是戲臺上唱的故事。眼看著你大姐的婚事是不能再拖——再拖，就真老姑娘了。可老太太又是那麽個樣子，你嬤嬤勸了幾次，都了釘子。老人家似乎是鐵了心再不肯手咱們二房的事，免得……免得——”

“免得又是個吃力不討好。”善桐倒是明白了過來。

雖小，卻也知道這出痘子是難說的事，別的不說，就是自己的五堂妹善槐，不就是幾年前出痘子沒了的？榆哥雖然是在西北出事，但老太太自己肯定也不覺得自己偏心。這母親一回家，卻是滿的老太太偏心——偏偏擺著檀哥，一起出的花子，人就好好的一點事兒沒有。就是善桐心裏一想起來，不免都有些酸溜溜的不是滋味。母親心裏如何那是不用說的了，也難怪老太太不想管大姐的婚事，在，這肯定是出力不討好的差事。恐怕還是擔心將來大姐在婆家了委屈，母親又要說的不是了。

這件事從這個角度去看，又有些迷糊了，似乎老太太也沒有太大的錯，隻是榆哥自己倒黴。可當年那聰明伶俐的哥哥，現在卻變這副模樣，就是都到憤憤不平。母親的心，也能夠會。

小姑娘心底就迷迷蒙蒙地出現了“清難斷家務事”這句俗話來，又甩了甩頭，聽母親吩咐。

“楠哥、梧哥都是庶子，老太太是看不上的。家裏也就是你在祖屋最有麵，最得老太太的歡心寵。你到了主屋，除了侍奉老太太討的歡心之外，娘待給你唯一一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差事，就是相機多為你姐姐說幾句好話，牽線搭橋，讓你姐姐孝敬孝敬老太太。等時機到了，我們再好好地求一求你祖母——怎麽說都是孫，老太太會心的。”

這差事說難不難，說容易也不容易，如果換作榆哥去做，功希肯定是極為渺茫。楠哥梧哥固然不傻，可為庶子，先天就不討老太太的喜歡，在主屋的嫡子堆裏恐怕也討不到便宜，善櫻就更別說了，就是個沒主意的糊塗蛋。

善桐一下明白過來：也就是自己這樣，在老太太邊養過，得老太太的寵，人又算得上機靈的小孫兒，能夠為母親來辦這件事了。

和善榴極好，甚至要比和王氏更為親近，就是王氏不說，能夠幫忙自然也不會回絕，更不要說此事本責無旁貸，辦不好，也就沒有人能辦了。

善桐就起膛，盡量慎重地著母親的眼睛，認真地道，“娘就給妞妞兒吧，妞妞兒一定盡力去做。”

王氏看著小兒的臉蛋，眼神一下又悠遠了起來，強笑著說，“你要比你大姐還苦些，你大姐十歲的時候雖然懂事，可也沒有要做這樣的事兒。娘真是沒有辦法……”

的話斷在了嚨裏，又手了善桐的臉蛋，深吸了一口氣。

王氏眼神就漸漸銳利了起來，語氣也由的綿，變作了剛。

“盡力去做，”徐徐地道，“你知道該怎麽做嗎？”

善桐頓時就被母親給問住了。

13、初ω思ω兔ω網ω文ω檔ω共ωω與ω在ω線ω閱ω讀ω

到得向晚時分，善桐已經裝束停當，由江親自送去，在主屋陪祖母用了一頓晚飯。此後幾日遂定例，每日裏在家吃過早飯，便同母親一起，有時還帶上善榴一道，去主屋給祖母請安。之後便不再回二房居住的小院子，而是在主屋玩樂一個上午，吃過中飯才回家。睡過午覺做做針線，便再到老太太跟前侍奉，往往要吃過晚飯又陪老人家說幾句話，才被放回來休息。

二姨娘一事在二房激起的重重波瀾，似乎也終於泛到了頭，因為時近臘月，王氏忙著料理年貨年禮，又要預備著二老爺回家過年，此外小五房自己的年事自然也要參與，因為楊家村地方小，回鄉時遣散不下人，因此許多事不得不親自安排。大姨娘、二姨娘自然也都忙著幫手，老太太看在眼底，這一日王氏過來請安時便道，“你們年前忙，你也不必每日裏過來了，來回走一走再坐一坐就是小半個時辰。我知道你這一回來，多得是人上門送年禮套近乎的，你忙你的，年後了再來請安也不遲的。”

說這話時，屋人倒是齊全，因進了臘月族學放假，連榆哥善榴等人也都來了，孫輩們就是濟濟一堂，三房四房兩口子也都到齊。雖然老太太是王氏，但王氏亦不能順口就答應下來，就笑道，“娘這怎麽說的，就是再忙，這晨昏定省也是誤不得的。咱們離家在外多年，好容易回來住，自然要盡盡孝心。”

老太太還沒答話，三子楊海文已經笑道，“二嫂，話不是這麽說的，我那天給你送魚去，眼見著天都要黑了，院子裏還是來來往往，全都是村子裏的人。咱們這的規矩，人家來過，你是無論如何也要去人家那裏走走的。就是這一樁事，就夠你忙十好幾天的了。一早一晚過來坐著，多耽誤事啊？”

他雖然是小五房唯一的庶子，但因為生母難產，從小跟著老太太長大，和一般的嫡子本也不差什麽。在老太太跟前甚至很有麵，搶了老太太的話頭，老人家非但沒有生氣，還道，“老三說得在理。咱們家裏的事，怎麽都是小事，對外可千萬不能缺了禮數，免得人家說我們小五房才一發達，就抖起來了。”

老人家一生起起伏伏，最艱難的時候，西北連著幾年遭災。家裏又沒個主事的男丁，田裏是顆粒無收，外頭還有些仗勢欺人的族親想要侵占小五房僅剩的一點田產。最富貴的時候便是如今當下，可口中時常念叨，“忘不了當年的苦滋味，要不是窮親戚們你幫一把我幫一把，咱們家現在怎麽樣，還難說呢。”因此雖然發達，但最忌諱家下人擅自作威作福，擺出眷的架子。這一點非但媳婦們，就是孫兒孫輩也都清楚的。

話說到這份上，王氏自然也就順著臺階往下打滾，“也好，索等年後忙完了，再定下規矩，每日裏帶著孩子們過來請安。”

就笑著衝善櫻招了招手，把二房最小的兒帶到了老太太跟前。“這孩子子弱，一回家就病了，這幾天人才好起來。七妞，來給祖母請安。”

善櫻生得一點都不像生母大姨娘，同哥哥善楠也殊無相似之，倒是生得很像二老爺楊海清。白生生的圓臉兒，彎彎的眼睛，不笑也是在笑，看著倒像是一隻溫順的綿羊，隻差沒有咩咩了。抿著規規矩矩地給老太太請過安，老太太相了一眼，便擺了擺手，不在意地道，“起來吧，西北日子苦，不比京城風調雨順首善之地。還是要錘煉錘煉子，免得風吹吹就病了，以後這日子可不好過。”

這話雖然，但卻也是一片關心。王氏見善櫻呆呆的不知道回話，忙衝善榴使眼——卻已經是習慣了自然。

善榴還沒開口，善櫻邊的善桐已經笑開了，一邊拉起善櫻，一邊道，“六妹，等明年開春，姐姐帶你學騎馬去。可好玩了，我騎得很好呢！”

西北兒，就算是讀書人家的子弟，也都有沾染騎。尤其楊家村還有村兵製度，到得災年是立刻築起木頭村牆，由村兵來回把守通要道，唯恐村裏被響馬瞄上釀出事故。雖說曆年來翔府一向很照拂楊家村，但製度未廢，習武之風也未曾頹敗，這些年來還真發揮作用，挫敗了幾起來犯的小馬賊群。在這樣的環境裏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