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油沾了一。”

善桐就傻笑著把水煙筒擱到了一邊，又拿起了人拳，輕輕地為老太太捶起了肩膀，老太太愜意地哼了一聲，又抬起眼來，笑著向善榴道，“我尋常是不誇人的，不過三妞這孩子，真不怨我偏疼，家裏孫輩這麽多，也就是最有孝心，最惦記著伺候我了。”

誇了善桐一句，氣氛頓時就活泛了起來，三老爺欠了欠，笑著道，“可不是？我前兒還和慕容氏說，等開了春，四妞子好了，就讓多和三妞來往，也學學三妞的機靈孝順。”

善桐紅著臉笑道，“人家哪有這麽好！”又一頭鑽到祖母懷裏撒了半天的，老太太才握著的肩膀道，“好了好了，別鬧騰了，你這折騰得我老婆子骨頭疼——三妞，你說一說，咱們不和老七房打道，還有什麽別的用意麽？”

這一問，倒是把善榴問醒了，扇了扇睫，心中倒不有了一悔意：早想到這裏，今早就不上掌了……

可一想到老七房三爺那憊懶無賴的樣子，又覺得自己這兩掌打得的確痛快，眉宇間倒掛起了一倔強，一時咬著，並沒有說話。

善桐連剛才那打狗看主人的問題都不能答，如今老太太天外飛來一筆，如何想得出來？自然是搜索枯腸也無法作答，期期艾艾了半晌，又向姐姐。

善榴便平靜地道，“老七房雖然窮，但人口多，要竄是非，也竄得快。眼看著西北來的借糧使者就要到了，這件事雖然是族裏的大事，但也和我們小五房切相關。爹人就在前線為糧草發愁，我們不好扯他的後……要是把老七房往死裏得罪了，他們幾乎是一無所有的人，認真和咱們過不去，是在借糧上，就能鬧出好大的風波。”

善桐恍然大悟，隻覺得心頭又一重迷霧被善榴一語點破，眼前頓時就敞亮了開來：為什麽老七房的溫三爺幾次上門找十三房的樂子，祖母人就在隔鄰卻並不開聲，一反從前嫉惡如仇的子。而母親在知道自己和善溫的衝突之後，也沒有進一步對老七房施的樣子。甚至今早被人把大糞都潑到門口了，也不曾暴跳如雷……

才要說話，三老爺已是笑道，“大姑娘真是蘭心蕙質，你這一席話，倒是把三叔都說得豁然開朗起來！”

老太太看了三老爺一眼，不輕不重地道，“這麽簡單的道理，你是真想不？怕是隻惦記著你的戲，本就沒往深裏想吧。”

見三老爺麵愧不敢說話，又掃了兩個孫一眼，見孫兒們麵尷尬之，善桐更是衝著善榴直使眼，似乎正在請示姐姐是否應該起回避，老太太又歎了口氣，“家裏的事，你好歹也上點心，別老讓你媳婦一個人忙裏忙外的持……今晚和宗房老四說話的時候，口氣別太，卻也不能。”

點了一句，就也不再往下繼續這個話題。的語氣變得更冷了一些，輕輕地磕了磕水煙袋，又森然道，“咱們小五房就是最落魄的時候，也沒有人敢這樣欺負到我們頭上來。老七房是當我老得不像話，竟怕起事來了？——你不要把話說死，就讓宗房老四先把這事一。等明年開春緩出手來，再從容收拾善溫那不的東西。”

三老爺麵一正，肅然道，“是，娘的吩咐，兒子記下了。”

他見母親再沒有話，便小心地站起來告退，“那兒子就先下去，母親要想起什麽，再兒子過來吩咐——”

老太太嗯了一聲，揮了揮手，便閉上眼不再說話。三老爺又衝善榴一點頭，同善桐了眼睛，便悄無聲息地退出了屋子。屋一下就靜了下來，善桐見善榴泰然自若，並無告辭的意思，心中又有些好奇，又有些著急：雖然今天祖母似乎轉了子，但幾次也都沒有給大姐什麽好臉。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今天的事兒，能在祖母心中稍微扭轉印象已經是幸事了，想要一夕之間扭轉在祖母心裏的印象，隻怕就太冒進了些。

給善榴使了好幾個眼，善榴都微微搖頭不予搭理。善桐也隻好安靜下來，心中不又是好奇又是擔心，就不知道大姐的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不過一心二用，手底下捶背的節奏卻是毫不，老太太閉著眼了一會兒，也不睜眼，就這麽懶懶地道。“今兒我們家大姑娘出風頭了……十六歲的人了，這樣上去扇人耳，也不嫌跌分？”

這話一出，善桐倒是放心了：老人家慣於拿小輩，揚先抑，這是題中應有之義。上回自己都能夠度過這一番試探，更別說大姐了。

果然，善榴的語氣依然不卑不，“這一番是孫兒衝冒進了。不過弟妹們都小，一時大意邊也沒有能說話的底下人，孫兒又實在懶得和那樣的人拌，反而顯得自己是個市井潑婦隻會逞口舌工夫。如若不理會呢，又覺得人家都欺負到門口了，甚至犯了事還不走，要在巷口看著我們的反應……這也太欺人太甚，太可惡了。讓底下人去應對呢，人家又說我們仗勢欺人，落了話柄了。不如摔兩耳拉倒。他就是要認真鬧起來，那也沒賬。”

堂堂男兒，因為行輕薄著了族妹幾耳，這事就算以善溫無賴的份，說出去也實在是丟人了。老太太再嚴肅，邊不也微微蘊起了笑意，又在心底回味著善榴的表——方才問善桐的時候，自己是早就已經把善榴的神態給看在了眼底。

沒想到這丫頭雖然在京城養了一的小姐做派，談吐更從母親那裏學出了一派福建人的和，骨子裏居然還真有些西北兒的朗。

這樣的孩子，倒是值得自己出麵說一門親事的，最好是說在西北，說個麵些的夫家，將來榆哥要是到兄弟……族人的排，大姑出麵說話，那是天經地義。善桐畢竟還是小姑了，再說年紀又小，將來歸宿何方，還是說不定的事……

老太太心中是早已經思忖開了，麵上卻是不聲，嗯了一聲，又道，“這件事鬧出來，你娘隻怕是要嫌你不夠嫻靜了。你怕不怕？”

善榴並沒有被老太太的話嚇住，似乎是早就考慮過了這個問題，隻是淡淡地道，“事急從權，孫兒也這麽大了，娘就是心裏不痛快，也不過是說幾句罷了。”

老太太不微微出笑意，的語氣隻是溫和了一點，但就是這一點微妙的變化，也被善桐和善榴同時捕捉到了。“嗯，還當你有勇無謀，兩掌隻是圖個痛快。既然前因後果心裏都盤算明白了，那也沒什麽好說。以後出還是小心注意，三妞們還是孩子，不比你到底大了。沒事還是在家多做做針線，別外出走了。”

這還是老太太第一次含蓄地誇了善榴，雖然這褒中還帶了貶，但畢竟要比從前隨口一句話，都能引來一個釘子要好得多。善榴微微地笑了，就站起來向老太太告辭，“出來這半日，眼看著快中午，娘應該也回家了。村子裏閑話傳得快……”

善桐也道，“真不知道那些人天到晚都做些什麽，閑話傳得比人還快！活像是沒個別的事了，就指著閑話活著！”

老太太哈哈大笑，“農閑時分，可不是就沒有別的事了？等開春下了田，想傳都找不到人來傳了。”

揮揮手，又趕善桐，“今兒我們吃羊雜，你不是一聞到羊腸的味道就要吐？回去和你娘吃吧，到晚上再過來喝牛湯。”

善桐果然變，忙牽著善榆的手出了屋子，口中猶自道，“哎呀，我想到羊腸就一陣惡心，大姐吃過沒有？吃的人都說還吃呢，我是一聞到那味兒就想吐——”

兩姐妹就一路閑話，出了院子沒多久，張看便迎頭接了過來，笑道，“剛把幾個爺送回家——”

這一次回家的路上，就有人指指點點的，依稀可聞議論，“別看生得俏，潑辣著呢！兩掌，老七房的老三都被扇到地上……”

“嘖嘖，別看是家小姐，到底還是像姆姆，一朵帶刺兒的玫瑰花……”

善桐不皺起眉頭，見姐姐麵容恬靜，卻也不敢說話，進了院子才抱怨，“哼，從前居然也不覺得——村子裏怎麽這麽多長舌婦！”

“從前你還小，哪裏懂得這些。”善榴不以為意，一邊走一邊說，“其實走到哪裏也都一個樣，在京城的時候你是不知道，那些個宦夫人聚在一起，又何嚐不是東家長西家短的……”●思●兔●網●文●檔●共●●與●在●線●閱●讀●

說話間，姐妹倆已經掀簾子進了裏屋，果然見到王氏正在屏風後外換家常穿的夾襖，善桐想到祖母所說‘這一次回去，你娘肯定是要說你的’，不又擔心地看了姐姐一眼。不想善榴卻是泰然自若，非但如此，甚至還笑靨如花地主到王氏跟前，和耳語了幾句。

王氏臉上頓時出了興味的笑，這位貴婦之前雖然說不上是一臉的司，但也是滿的疲憊風塵，聽了善榴的幾句話，所有疲憊竟似乎一掃而空，親昵地頂了頂善榴的額角，嗔怪地道，“真是個小鬼靈，逮著機會就順著桿子往上爬。你娘在你這個年紀，也沒有你這樣的手段！”

雖然是責怪，但這責怪裏竟分明帶了無限的讚賞。

善桐一下就呆住了，張大，傻乎乎地看著母親與姐姐，猛地一下回過神來，又急著追問，“什麽手段什麽手段，姐姐你——可我們今兒一直在一塊的呀……”

王氏和善榴對視了一眼，兩人都被善桐逗笑，善榴親熱地了妹妹的鼻頭，笑道，“就不告訴你，三妞自個兒琢磨去吧。”

一邊又和母親道，“祖母說，今兒那邊吃羊雜湯，怕妞妞兒見了羊腸要嘔，就打發回來吃飯……”

母三人正嘮嗑家常時，二姨娘忽然掀簾子進了裏屋，三人倒都是一怔：二姨娘那天吃了老太太的排頭，倒是稍停多了，卻也很進主屋來服侍王氏。

“太太。”二姨娘卻是不管不顧，一臉的著急，“剛才大椿看著榆哥、梧哥哥倆和三房的善柏一道，往村外頭去了。臉上神都不大對呢，多問了一句，問去幹嘛，榆哥說——說——說要給大姑娘出氣去！”

不要說善桐善榴，就是王氏一下都站直了子，一疊聲追問，“人去追了沒有哇？”

一麵說一麵就江，江忙進來回道，“剛才大椿過來找我，我已經趕著打發張看去了。”

王氏聽說，這才稍微放下心來，二姨娘卻猶自心，轉著眼珠子又猶豫了片刻，一咬牙就道，“不，太太，我這還是得去看看！”一邊說，一邊擼袖子就往外走。

善桐本來對殊乏好，此時倒是有了幾分同病相憐——也很想去湊這個熱鬧，可還沒彈，王氏就蹙眉道，“我們這樣人家的姨太太，等閑有出門的沒有？”

的聲音雖然不大，但二姨娘卻一下似乎被打蔫了，致的麵容上浮現出許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