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突突地跳。

我抱著馬背，苦笑道：“蕭副將，我們恐怕得歇一歇了。”

話音一落，我一陣暈眩，然後便是無盡的黑暗。

再一次清醒過來時，我躺在一張簡陋的小木板床上，一個慈眉善目的老頭俯著我。

他對我嗬嗬一笑，很是像彌勒佛。

我回以一笑，問道：“這是哪兒？”

老頭回道：“這裏是驛站的休息間，我是這附近的大夫。”

我點點頭，想坐起來，突然門口傳來一聲嗬斥：“躺下！”

我嚇得趕躺好，隻見蕭副將騰騰地從門口衝進來，手裏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道：“末將該死，竟不知道夫人有孕在，還帶著夫人一路顛簸，若是將軍的骨有個三長兩短，末將定當以死謝罪！”

我眨眨眼，蕭副將，大夫，我的肚子，角了一，才道：“我沒有懷孕。”

大夫捋一捋胡子，道：“夫人脈象與脈萬分相似，定是有喜了，大概是有孕初期，夫人自個兒還不知曉罷。”

呃，莫非他就是江湖中傳聞已久的——擅長把生龍活虎之人治半死不活，把半死不活之人治回天乏力，把回天乏力之人送棺木的——江湖郎中。

“夫人，把藥喝了罷。”蕭副將把藥端到我麵前。

我隻得問：“這什麽藥？”

郎中道：“安胎藥。”

安你娘個胎，你娘當年就不應該安胎，生你下來為害人間。

但我沒有罵出來，我現在的份是將軍夫人，我的一舉一都代表了將軍府的榮譽。於是我苦口婆心地解釋道：“我真沒懷孕。”

郎中出被侮辱了的表，道：“夫人，你這是在懷疑老夫的醫了？”

醫？倘若你有的話。

我還是陪笑道：“非也非也，我是因為連日勞累，加上腳傷才暈倒的，不是有孕。”

郎中斬釘截鐵道：“不可能，脈象不會騙人。”

脈你個死人郎中像，老娘黃花大閨一枚，你倒是告訴我怎麽懷孕？難不我在路上不小心踩了巨人的腳印？

幸好是蕭副將是個聰明的娃，他放下藥，問道：“夫人的腳何時傷的，給大夫看看罷？”

我道：“幾日前了，靴子不下。”

蕭副將找來一把剪子，剪開我的靴子。

這腳腫得十分麵目可憎，我瞬間有不想承認這是我的腳的衝。

郎中在旁捋著胡子嘖嘖稱奇，“這都趕上祭神的神豬腳了。”

礙於這方圓十裏就他一大夫，我不便殺掉他，於是隻得忍著，還得容許他往我腳上糊惡心的膏藥。

為了養好我的腳傷，蕭副將強迫我在驛站歇了兩日，今日已是第三日，我實在是耐不住了，在心裏斟酌好了說服他的語句，便對著門外喚道：“蕭副將？”

蕭副將匆匆忙忙地進門，走至離床五步之遙，立住不，問：“夫人有何吩咐？”

我笑道：“我的腳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你打點一下，我們下午上路罷。”

蕭副將偏頭了我的腳，道：“似乎還腫著。”

我搖搖頭道：“非也，那是我的，你看我生慣養的，當然多。”

為了說服他，我還故作輕鬆地晃了幾下腳，道：“瞧，這不好好的。”

蕭副將麵無表地著我，食指與拇指一彈，一顆小石子飛而出，打在我的腳踝上，力道不輕不重，卻足夠疼得我想娘。

蕭副將搖著頭道：“夫人，依末將看，你這腳沒個十天半個月是好不全的。”

我發誓，他眼神清澈得可見底，語氣真摯得可天地。

於是我也隻能以不知者無罪勸自己原諒他，不過，為什麽他與範天涵都能信手拈來石子彈？難不這是軍事訓練的一種？

我忍著疼痛問道：“你為甚隨攜帶石子？”

他撓撓腦袋笑，道：“我剛剛覺得馬靴裏硌得慌，正靴倒石子，就聽見你我，我沒來得及丟石子就匆匆進來了。”

崩潰。

我試圖與他講理：“蕭副將，我的腳傷真的不礙事了，再說，騎馬也用不著腳使多力。”

蕭副將不吭聲，直直將我著。

我生怕他又從哪裏出一顆石子來彈我，便先發製人喝斥道：“範天涵為了誰才落得今天這個地步的？你竟然還阻止我去見他，你該當何罪？你居心何在？”

這番話我講得很是心虛，一是：這是我隨口瞎掰的，毫無因果邏輯的一番話，仔細聽實在是前言不搭後語的；二是：若是好死不死，蕭副將真有什麽居心，被我如此一捅破，殺我滅口怎麽辦？

當然，我忘了預料一件事，就是——蕭副將是個古怪的老實人，腦子裏的渠渠比筆還直。他一聞言，出腰間的刀，咚一下跪下，把刀架自己脖子上，道：“末將愧對將軍和將軍夫人，今若夫人治我的罪，末將願以死謝罪，隻盼夫人養好子再上路，莫去到軍營讓將軍擔心，加重他病。”

我仔細分辨他說這番話的真偽，分辨得有點久，回過神，他已是手往空中一揚，眼看就要抹脖子了，我不得已從袖中出銀針，中他手腕，震得他到哐一下落了地。

是這樣的，傳言君子報仇十年未晚，我是小子，等不及十年。

我著他吃驚的樣子，道：“是這樣的，我相公，就是那個範將軍，他怕我行走江湖吃虧，教了我一點花拳繡，你現在知道了吧，我也是有武的，以後可別不拿石子彈我。”

蕭副將似乎沒想到我一婦道人家為什麽要行走江湖，他隻是一臉沉痛地拔出針，又一臉沉痛道：“夫人，末將一片真心可昭日月，請賜我以死明誌！”

嘖，這年人真是衝。

我還沒想好怎麽勸導他生命可貴，螻蟻善且生，門外傳來了一聲：“來報。”

我順勢吩咐蕭副將道：“出去看看發生什麽事了。”

蕭副將領命出去，頃刻後回來，臉上盈滿喜，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突然撿了個媳婦。

他道：“夫人，將軍中的奇毒已解，正在緩慢康複中。”

我腦袋嗡了那麽一瞬，大喜過度居然十分淡定，道：“讓門外那人進來報。”

來人是個小兵，一臉稚氣的模樣，我讓他坐在凳子上，絮絮叨叨地講與我聽，講範天涵如何在鬼門關苦苦掙紮了數十日，如何軍營突然出現一名高人三兩下解了他的毒，還講範天涵在沙場上是如何英勇。這孩子有種天賦，能把故事講得天花墜，高.迭起。

我讓蕭副將給小兵倒了茶水潤嗓，誇他道：“小兄弟，你口條如此清晰，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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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兵聞言起了膛，得意道：“可不是，我爹是個說書先生，在家時我就常跟著他說書，之前範將軍巡察時遇上我在軍營裏給同袍們說故事解悶，他聽了好久，說等仗打完了，讓我跟著他回將軍府，給夫人您說故事，這次也是範將軍特意派我來報信的。”

我心下不爭氣地一暖。

沒待我太久，在一旁杵著的蕭副將開口道：“夫人，現在你可以把腳傷養好了再上路罷？”

我剜他一眼，老娘想見範天涵，迫不及待得很，如此令人害臊之心思還真不知道如何跟他這塊木頭說。

小兵道：“夫人一定很想見到將軍，但是將軍吩咐下來了，他現在需要靜養，夫人不必著急趕路。”

我氣歪了臉，好啊，我還沒去呢就嫌我呱噪了。

我咬牙道：“你回去稟報範天涵，就說他既然死不了，我也不用去替他收了，我腳傷養好了就回京城去，讓他好生靜養，別死了，下次我可不來收了。”

小兵似乎意識到自己傳錯了話，低著頭不敢講話。

我揮揮手，道：“你不用擔心，照著我的話傳給範將軍就好了，這是我與他的暗號，隻是言辭比較驚濤駭浪而已。”

小兵領命走了。

我讓蕭副將去把江湖郎中請來一趟，再給我的腳塗點膏藥。

我上雖講要回去，但還是得去看看那王八蛋的，去用針把他紮個仙人掌。當務之急是得把腳傷養好，免得他以為我為了見他連傷也不顧。

作者有話要說：老實說，我今天本來不想更的，日更太傷了，我的存文們快頂不住了。

然後，我突然想起，晚上是平安夜，還是來祝大家聖誕快樂吧。

再歎一次，這是什麽？人品。

我有偏執狂，一章文改了5次，嚴重建議大家，在看到我更新時間半小時不要點開它。

尋夫（上）

養傷的日子倒是愜意得很，這驛站雖小，但應有的東西一概俱全，有日我玩笑道想繡花，居然即刻就有人端著繡桌、綢給我。

我十分尷尬，我總不能繡水鴨給這些艱苦守著驛站的兵大哥們看，他們值得更好的。

蕭副將早就回軍營去了，換來的是那天的小兵，小兵名喚小五兒，年方十四。

他告訴我，範將軍道他會好生養傷，爭取不讓我收；他告訴我，範將軍讓他來給我講故事解悶；他告訴我，將軍恢複得飛快，很是龍馬神；他還告訴我，軍營離這個驛站隻要一日一夜的路程。

我恨恨地想著：就一日一夜的路程，我隨時隨地殺過去把範天涵紮刺蝟。

這日我翹著兒聽小五兒給我講那個蕭十一郎的故事，我覺得不解，為什麽蕭十一郎要蕭十一郎，不蕭十二郎，蕭十三郎？我向小五兒提出了我的疑問，他很不耐煩地回答：“我怎麽知道，我還奇怪我為什麽小五兒呢？”

我道：“難道你不是在家裏排行第五？”

小五兒鄙視地瞧我一眼，“我家就我一單丁，沒別的了。”

咦，這倒是奇妙的命名學問，想必他父母也是有才華有思想底人。

不過今日小五兒似乎顯得特別煩躁，講個故事也講得零零落落的，估計是有什麽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