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間尺。

這個名字並不陌生。甚至連它的形象也不陌生。

方遲雖然離開了十九局，卻從來沒有停止對網絡世界的關注。這仿佛已經為的一種本能，深深植在的意識之後。甚至偶爾會想象，未來的某一天神徹底崩潰，仍然會有一角，是向網絡世界的。

是一個注視者，一個臨在者。

網絡世界中有無數的黑客，還有與黑客相對的，猶如俠客一般代表著正義的白帽黑客。

黑客攻擊程序中的，並以此漁利；白帽子則會公布，讓程序員能夠在黑客發起攻擊之前進行相應和防。

然而黑客千千萬萬，真正能夠被眾人所周知的，卻寥落如破曉時的晨星。例如僅憑一臺電腦和一部調製解調闖“北空中防護指揮係統”凱文·米特尼克，例如盜竊俄羅斯某總統候選人檢報告導致其競選失敗的wither（凋零），例如國最早創建黑客組織“紅兵團”的sin，例如出道僅三年就在世界頂級黑客大賽pwn2own中一舉奪得第一名的“三劍客”……

不是人人都能為凱文·米特尼克和wither。在國，這麽多年也不再有人能複製sin和三劍客當年名噪一時的輝煌。

然而在這一年，中出現了一個新的黑客，僅僅用了四個月的時間，就已經獲得了全世界數十億用戶的關注。

這樣驚人的速度，前所未有。

方遲家中的白板上記錄了這四個月中眉間尺的行。

1月4日，一封名為《如何利用黑客技破解o記即將發布的新一代虛擬現實眼鏡》的公共郵件在中瘋狂流傳。o記是一家保極高的件公司，在正式的發布會之前，絕不會關於新產品的任何信息，以營造產品的神。

然而在這封郵件中，署名為“眉間尺”的黑客以一個局外人的份，詳細描述了如何通過o記公司郵件破解其公司係統，獲得其產品的全部信息的過程。這封郵件直接迫使o記關閉了兩天公司信息係統進行彌補，並且將新產品的發布時間從4月提前到了1月。

眉間尺沒有在公共郵件中自己的任何信息，隻在郵件末尾簽署了一句話：

【地火在地下運行，奔突；熔巖一旦噴出，將燒盡一切野草，以及喬木，於是並且無可腐朽。】

當用戶在中關閉這封郵件時，一張雙目相距逾尺的麵孔仿佛從灰燼中升騰而起。這張麵孔沒有除了眼睛之外的其他五，然而那一雙眼睛巨大而流，仿佛是活的，在半空中凝視著你，直看得你骨悚然。

無論是出於好奇還是什麽，那一封公共郵件的閱讀量達到了數十億，足足占到所有用戶的72%。

公司很快封鎖了能夠使得公共郵件產生這樣升騰效果的代碼，並止了那樣一封郵件。

然而沒有人能忘記那樣一張臉，包括方遲。

這張臉也為了眉間尺的標誌。

2月14日，某進行航天實驗的□□國家方得意洋洋地放出一張宣傳照，為數名航天科學家在沙漠中的照片，背後有被虛化的發臺一角。

三小時後，宣傳照下出現留言，詳細說明了據照片人穿著、天氣和環境狀況推算出來的地理位置大概的經緯度範圍，聲明誤差不超過2°；據發臺架的結構和角度推算出來的大概實驗類型，和航天類型。

方迅速刪除了照片和留言。然而都已經被截圖保存，一時間該國方為笑柄。

留言署名：眉間尺

簽名，【他們將要擁抱，將要殺戮】

3月27日，歐洲某國發生恐怖襲擊，中國大使館被炸，兩名外在炸中喪生。某極端組織宣稱對該事件負責。

4月2日淩晨2時23分，該極端組織網站被黑，極端組織在世界網絡上的所有招募公告突然銷聲匿跡，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極端組織的核心人員名單。

署名，眉間尺。

簽名，【我將向黑暗裏彷徨於無地】

四個月，三件事，這個擁有著標誌形象和語言風格的眉間尺在中收獲了數以億計的擁躉。現在整個黑客圈中，每天熱議最多的就是眉間尺。這個眉間尺出手準確、淩厲，雷厲風行，所有人都判斷他絕不可能是個新手，而是經驗富的老黑客。

然而沒有人能查出他是從哪裏登陸的。除了能基本確定他使用中文作為母語、同時通英文之外，判斷不出其他私人信息。有好事之人將過去所有小有名氣的黑客都分析了一遍，卻猜不出眉間尺究竟是誰的新avatar。

據方遲的消息，十九局在4月3日將眉間尺納重點關注黑客名單，但在後麵的選項中，招安？合作？觀察？監視？抓捕？……還沒有人做出最終的選擇。

方也已經向眉間尺發出邀約，但並沒有得到回複。

方遲登陸了。在自己的房間中，縱著sa檢查了一下自己的郵箱，空空如也。葬禮過後，曾穿梭暗網，去尋找盛琰死亡過程的視頻。然而如何心毅和母親所說，十九局局長史崢嶸已經掃過整個網絡，沒有讓這個視頻留下任何痕跡。之前發出了一條需求，現在加信息欄中顯示有兩三個回複，方遲匿名聯絡了一下，很快判斷對方給的都是釣魚鏈接。拉黑了這些人。

方遲拉下聯絡人名單，しと依然是沉寂的灰的頭像亮著，但加有“忙碌/勿擾”的標簽。對這個標簽視而不見，給發去了一條信息：

——しと後來上過線沒有？

的回複倒是很快：

——沒有。

方遲略略放心，卻又覺到失落。為什麽呢？明知道不是他，卻還是地希著しと能夠重新上線。

——“冰裂”後來有下文沒有？我已經找到了那個人，過幾天可以拿到種子。

——天啊……我們都快瘋了！哪裏還有空管“冰裂”？

焦慮而又暴躁的聲音傳了過來。他的avatar仍然是沒有的，顯然沒有穿力反饋裝備，而是在工作模式。

——發生了什麽？

——你去外麵看看就知道了！

抓狂地喊了起來！

——的虛擬電子顯示係統被眉間尺侵了！

sa“謔”地站起！打開窗子向外去，果然街上能看見的電子顯示屏都已經變了眉間尺那張有著巨大的、間距很大的眼睛的臉！屏幕仿佛信號到幹擾一般發出“嗞嗞”的聲響，麵龐也碎像素，變得扭曲，看起來極其的詭異。

方遲縱著sa跑了出去。路上人頭攢，都是像一樣出於好奇跑出來的avatar。

“是眉間尺！”

“這回他要做什麽？”

“肯定有重要的消息發布！”

“好期待啊！你不覺得他每一次發布的容都大快人心嗎？”

“是啊！那個極端組織之前做過那麽多壞事，這次竟然還欺負到我們頭上來！早恨不得把他們碎萬段了！眉間尺黑了他們的網站還把他們的頭頭曝出來，簡直就是做了我們每一個國人想要做的事！太帥氣了！”

sa一直走到繁華街區，隻見一路上所有的廣告牌都已經變了眉間尺的臉，繁華街區那麻麻的燈箱、廣告牌、放著當下最紅的明星廣告照片的巨型廣場屏幕……全部淪陷！

路上滿了avatar。方遲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群聚的avatar，千人千麵，無奇不有。vatar的形象在初始生的基礎上，使用銀幣還可以進行設計改造。那些富有的人往往飾華麗，臉龐更加的致細膩，發的飄更加的和真。然而不願意付錢修飾形象的人，湊近了看則往往麵目模糊，呈現糙的像素狀態。

忽然有avatar大了一聲！“看天上！”

天空也幻化了。

眉間尺那張詭異的臉覆蓋了整個天空。

人群沸騰了。

方遲仍然開著和的實時對話，約聽見暴怒地罵了一聲：

——我/！

中的天空，自然也不是真正的天空，是係統生的，有日月星辰，也有風霜雨。曾經有企業巨頭願意出天價的廣告費，希利用的天空做一次廣告宣傳，被滕樺堅定地拒絕了。

然而現在，天空竟然被眉間尺輕輕鬆鬆拿下。

眉間尺侵了的環境模擬係統。

天空中，眉間尺的那雙巨大的眼睛開始轉。所有的顯示屏中的眼珠都開始轉，仿佛這一整個世界充斥了千千萬萬雙眼睛，一下子在盯著你！在看著你！就連方遲那死水一般的心中，也覺得魔幻而瘋狂！

他說話了。

“……食人者……當下地獄！”

那聲音仿佛被過濾過很多次，仍然無比的沙啞；仿佛在群峰之間不斷地來回反，帶著濃濃的回音。然而有一種奇異的緒，經能夠煽人的心，令人不自覺地服從。

安靜了許久之後，avatar群中忽然揮舞起了拳頭，發出整齊的吼：

“食人者！當下地獄！”

“食人者！當下地獄！”

“食人者！當下地獄！”

徐徐的，眉間尺的麵孔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段錄影畫麵。

sa看著看著，臉漸漸暗了下來。

……

“阿時，今天幸虧你在科，不然丁他就……”電話裏，人泣不聲，旁邊傳來老丁重重的歎氣聲。

謝微時剛下公，在路上行走。“其實也不是我，多虧了……多虧了那個姑娘，就是丁說的’長頭發姐姐’，是把人販子攔下來的。”他邊走邊說，想了想，又叮囑他們，“我在科，看到的確有人推銷’瑞長生’品牌的製品，千萬不能貪便宜買，記住了嗎？”

進到小區，便看見房東裘老太太在院子一角站著，像是在抹眼淚。謝微時有些好奇。往常這個時間，通常是老爺子老太太們跳廣場舞做健的時間，現在裘老太太一個人在一邊，其他人還都聚在小廣場上，卻也沒跳，就三三兩兩地站著，頭接耳。

謝微時從小廣場邊上走過去，一個老阿姨拉住他：“哎，小夥子，是你租的裘大姐的房子吧？”探頭探腦地，朝裘老太太那邊指了指。

謝微時點了點頭，道：“是啊。”

老阿姨“嘿”地了一聲，低了聲音對謝微時說：“小夥子吔，你可得小心著點兒了。裘大姐的老伴兒啊，剛被查出來得了a字頭的病！”

謝微時腦子裏的第一反應就是：糟了。

小區裏有社區醫院，那一大袋“瑞長生”人凝因子的藥被他檢測完了之後，扔進了社區醫院的醫療垃圾分類中，等待集中銷毀。

裘老太太的老伴也有友病，家中沒有經濟來源，全靠小區裏兩間房子的租金。現在人凝因子的藥越來越難買，莫不是裘老太太去翻了醫療垃圾，把廢藥撿回來給老伴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