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的手腳有凍傷，但是並不妨礙他進行深的觀察與思考。

韓青先是安排桑與帥住在一起，讓翠七睡到外間去，韋帥瞪大了眼睛，然後驚問：“那誰照顧我？”

韓青想了想：“你已經七歲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不過，你的對，桑起來不方便，還是讓翠七睡這裏照顧桑，帥，你先在外間睡幾。”

韋帥的臉，象吞了口狗屎般。

韓青笑問：“怎麽了？救人英雄。”

韋帥隻得咽下這口狗屎，一聲不吭，搬到外間，然後問韓青：“他要在這兒住多久？”

韓青想了想：“帥，你是不是應該有個夥伴？”

韋帥目瞪口呆，呆了一會兒，大怒：“不，我不要，這是我的房間，我的翠七，我的韓叔叔！”

韓青揚起一邊眉，看著韋帥，看得韋帥心虛：“好吧好吧，如果是你兒子我還可以讓讓，可是這個子，這個子――！”

韓青輕聲：“帥，你的韓叔叔還是你的韓叔叔，你隻是多了一個朋友。”

韋帥倔強地：“我不需要朋友！”

韓青道：“每個人都需要朋友。”

韋帥在肚子，已經罵了所有人的十八輩祖宗，並且發誓今生今世再也不呈英雄救人了。

韓青看著韋帥那鐵青的臉，拍拍帥肩：“你是個好孩子，不會讓我失。”

韋帥答：“屎。”

韓青笑：“嗯？”

韋帥白他一眼：“是。”

桑一雙眼睛所見，那個救了他的孩兒，同韓掌門態度親昵，而且明顯不願同別人分自己原本獨有的一切，他也聽見，那孩子大聲：“我的我的我的！”

桑微微有一點膽寒。

第二一早，韋帥在外間被凍醒，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獨居一室，然後想起自己被從自己住慣了的溫暖的離韓叔叔最近的屋子裏趕出來，還沒有亮，窗外北風呼呼地吹，此此景，不是沒有一點淒涼的。要趕走這淒涼，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個溫暖的地方，睡個回籠覺。

韋帥穿著睡跳下地，著腳，咚咚咚地跑到他韓叔叔屋裏去，他打算鑽到韓叔叔的被窩裏，枕著韓叔叔的胳膊，窩在韓叔叔的懷裏，好好暖和暖和。

一進屋，就覺得不一樣，冷清清的，原來被子已經整整齊齊疊好，韓青已不知去向，韋帥大驚，從來他都是被韓青醒的，一睜開眼睛就看到韓青，從來想不到，跑到韓青屋裏會找不到韓青，韋帥大驚之下，又冷又怒，著腳跳到門口，大：“韓叔叔韓叔叔！”

韓青從他以前住的西廂出來：“怎麽了？”看到韋帥那打扮不生氣：“你就穿這個起床了？”

韋帥凍得直抖，衝口而出怒道：“你在那兒幹什麽？”

韓青道：“我看看你的朋友的傷勢啊，你這是什麽態度？”

雖然火，可是看到家夥發抖，還是過去把韋帥抱起來，韋帥萬分委屈地：“那屋子冷，我都被凍醒了！”

韓青抱著手腳冰涼的韋帥，想責備幾句，卻見韋帥雙眼潤紅，一副忍的委屈表，不有點詫異：“帥，怎麽了？”

帥不出聲，抱住韓青的脖子，剛剛在屋裏找不到韓叔叔，好似預演了失去韓叔叔的一個場景，讓韋帥剎那兒雙足落空之痛，如果有一，他需要時，他找過來時，韓叔叔不在那裏等著他了，那是多麽悲哀。

帥地抱著韓青，他沒有哭，紅了眼睛，可是他忍著淚水，長大了，知道眼淚無用，也懂得眼淚可恥，可是他的的擁抱，還是讓韓青到一個孩子的依與恐懼。

韓青輕輕拍他後背：“帥！你要做個堅強的男孩兒。”

帥輕聲：“堅強不會讓我不痛，堅強隻是痛了不哭，韓叔叔，堅強沒有用。”

桑手上的凍傷藥塗了一半，麵前的瓶罐不，他也不敢彈。然後看見韓青抱著用厚厚棉被裹著的韋帥路過他的房門，被包在被子裏的韋帥扯著韓青的耳朵，不知為何笑道：“豬！豬！”

在桑的知識裏，想不出什麽況下晚輩可以這樣對師長話，他隻得得出一個結論，這個韋帥是一個缺乏教養的孩兒。

可是韓掌門無論如何不象一個疏於管教，放縱子弟的長輩啊。

片刻，韓青已回轉來，拿起桌上的消毒棉開始給桑清洗傷口。傷口刺痛，桑微微咬，韓青抬頭，微笑鼓勵：“忍著點，馬上就好。”

桑點頭，沉默不語，韓青微笑，要是韋帥，這會兒一定得驚地。桑是好孩子。

一隻手塗完藥，韋帥已經蹦過來，猴子一般蹦到床上去，興興致地：“好玩，讓我試試好不好？”

韓青道：“你敢那些藥，我手給你打折！”

韋帥電般收回自己的手，悻悻地翻翻白眼

韓青道：“真想幫忙，去倒杯溫水來，把桌上的紅丸藥給桑吃了。”

韋帥跳下去，倒了水來，捧到桑邊：“乖，張，不苦，很好吃的。”

桑聽這孩兒一副哄孩子的口氣，想笑，手上又痛，怕笑出來泄了這口氣，會哀出聲，隻忍得臉通紅，韋帥笑嘻嘻地：“喂，快喝，不然我著鼻子給你灌下去了，你要敢吐出來，我就再給你多灌一倍。”

韓青忍無可忍笑了出來：“韋帥，你別以為底下的人都象你一樣！”

桑也忍不住笑了，敢平日裏這位韋爺是這樣吃藥的，笑完之後，痛勁也上來，桑咧著，倒吸一口氣，再一次咬牙。

帥這才發現上藥的過程大約是痛苦的，他替桑咧咧：“痛吧？痛你就哭，一哭他就不敢使勁修理你了。”

咚的一聲，韋帥的大頭挨了個大栗，桑再一次失聲痛痛笑，他哭笑不得地把藥吃了，然後眼前開始模糊，聽到韋帥在輕輕數數，數到十時，他眼前一黑，再無知覺了。

桑咚的一聲倒在床上，韓青大驚，抬頭見桑麵如常好象沒什麽痛苦，一搭脈，平和安穩，知道桑無恙。轉過頭看韋帥洋洋自得，不大怒：“韋帥！”

韋帥手舞足蹈：“好使好使！”

韓青怒問：“你給他吃了什麽？”

帥笑道：“麻藥啊！我自己製的麻藥！”

韓青氣得臉鐵青：“你自己製的？你居然就敢拿來給人吃！”

帥眨眨眼：“我喂給兔子吃過，兔子好好的。我是好心啊，我看他滿痛的！”

韓青被氣得啞口無言，轉頭翠七：“去拿藤條來！”

帥慘起來：“為什麽為什麽？哪有這種道理，給人解除痛苦難道錯了？”

韓青怒道：“你用什麽製的麻藥？怎麽製的？拿藥單子來給我看看，你有沒有配錯份量？”

帥瞪著眼睛：“為什麽不信我？冷良配藥，又不見你這麽問！”

韓青氣極：“一個方子十幾味藥，哪一味錯了都不得了，你你你！”竟敢未給藥監局批準，擅自進行人試驗！

桑手上的藥，淌了下來，直滴在韓青上，韓青這才清醒一點：“你先給我滾出去，我上完藥再同你算帳！”

韋帥做個鬼臉，跑出門去。

韓青給桑上藥，這下子確實方便多了，也不必管這孩子痛不痛，隻要徹底清理創口就可以了。

上完藥，韓青把桑放好，蓋上被子，出來找韋帥算帳。

韋帥已經吃完飯，在外麵玩，原來這搗蛋習慣的孩子，本沒把這件事當回事，韓青怒道：“韋帥！”

韋帥笑著撲過來，已經看到韓青臉不善，過來先抱住韓青，仰頭笑。

韓青微微心，可是：“帥，你最近同冷良學醫學得有點走火八魔！”

韋帥瞪大眼睛。

韓青問：“醫書過麻藥的藥效吧？如果劑量不對會發生什麽事？”

帥道：“會死人，所以我很心……”

韓青怒道：“很心也不能拿來玩！”

帥怒道：“我是看見他痛！”

韓青道：“你認為我不會考慮到這一點嗎？”

韋帥沉默一會兒：“我覺得不值得那麽痛。”

韓青道：“我認為那點痛不值得冒生命危險！”

韋帥道：“那也隻是學觀點上的分歧，上升不到大是大非的地步！”

韓青這下子愁苦了，下所有的是與非都是學觀點分歧，讓韋帥一解釋，真是下大同，四海之皆朋友。而且，他原來不是要同韋帥同學討論是否應該更人化地關懷病人的疼痛問題，他原來想的是什麽？韓青要好好想一想，才想起來：“麻藥非常危險，絕對不可能拿來玩，即使你用的劑量對，每個人的質不同，也可能有生命危險！你不過是初學初製，竟然就敢拿別人來做試驗，韋帥，你今非要接點教訓不可！你這種拿人命當草芥的行為，非罰不可！”

韋帥目瞪口呆，然後看到韓青真的拿藤條來對付他，他大驚失地，不知道該逃跑還是留在原地，或者象他父親要求的那樣，跪下等著。

他最後選擇大聲抗議：“我沒有，我很心！我沒有做錯，我是好心！”

韓青道：“無論如何，你不能玩火！”

帥怒：“我沒有玩……”

後背已挨了一記，韓青忘了韋帥背上原來有傷，他沒怎麽用力，可是舊傷迸裂，帥大一聲，痛得跳起來，反手捂住後背，轉過來怒視韓青，後邊那個“火”字，被他吞下去了。韋帥痛得兩眼冒火，在韓青看來，就是不遜了。

這樣的憤恨表，讓韓青沉下臉來，沉聲道：“轉過去！”

韋帥怒視韓青，恨恨地：“你這個臭……！”臭什麽，他可不敢再罵。

韓青大怒，拉過韋帥的手臂，讓他轉過去，抬手就了下去。

韋帥咬著牙，是忍了這一下子，居然一聲沒吭，韓青微微詫異，帥平時摔破點皮也會到他麵前羅嗦抱怨，怎麽？難道這一下不痛？

帥雙手握，握得手臂抖，痛，傷口上被再打一鞭，怎麽會不痛，可是韋帥怒了，他生氣。別以為他平時大呼地，別以為他被韋行打得連連哀求，他就是一個弱的人，一個可以用鞭子來管教的人。韋帥握拳頭冷笑：“你該換更重的鞭子來。”

韓青愣了，呃，更重的鞭子？半晌韓青問：“什麽？”

韋帥冷笑：“那樣才能讓我爬到你麵前哭哀求，違心地認錯。”

韓青氣啞了，抬手又給了他一下子，韋帥被打得向前衝了半步，眼淚好象被震出來的一樣，“撲”地一下大量大量忍無可忍地湧出來。

那淚水來得那樣突然，嚇住了韓青，韓青愣了，竟衝口而出：“怎麽？痛了？”

不由自主，就放下藤條，一隻手按住帥肩，要安這個倔強的孩子，可是韋帥的怒火還沒消，手推開韓青，轉就跑，韓青了兩聲：“帥！”

韋帥一路狂奔，任地想：“我永遠永遠都不想再見你。”不過這個想法把他刺得更痛，如果永遠永遠不見韓青，那是一種什麽樣的痛。

帥跑到桃林深，爬到樹頂上，窩一團，痛哭。

他堅定地認為：“我沒有錯我沒有錯我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