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均勻的敲擊聲從窗外響起，這是二十七樓。

高層建築為了防止發生意外，窗邊都裝有護欄，窗戶也隻能半開。現在有一隻手，很篤定的敲了敲玻璃，然後不客氣的穿牆而過。

拖鞋啪嗒一聲踩在地毯上，來的就是半夜給山海易購送貨的紅眼睛男人，他往杜衡對麵的沙發上一摔，懶洋洋的出一香煙，手指一晃就點著了，大大咧咧的吞雲吐霧起來。

“喂，我杜衡，你就這麽放它走了？”

杜衡沒有話，坐在那裏背脊筆直，頭發也是整齊的落在肩上，他似乎隻肯在沈冬麵前略微鬆懈，其他無論什麽時候，都是刻板規律，分毫不錯。

拖鞋男拽過茶幾上的煙灰缸，一邊往裏麵彈煙灰，一邊斜眼問：

“你可想清楚了，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想要再遇到一個，多難啊！”

杜衡冰冷瞥著他，除此之外一點反應都沒有。

“嘖，你真無趣！”拖鞋男摁滅了煙頭，站起來拍拍上的服，了個懶腰，看著明顯被人睡過的床鋪，別有深意的笑起來，“哎呦，看不出來，你都拐騙到手一晚上，竟然沒手？難道是最後發現它不順眼…”

“誰告訴你的？”杜衡忽然問。

“你呢？”

“不是餘昆，到底是誰？”

“嘖，你還真是對餘胖子有信心，不怕他出賣！”拖鞋男腳踹翻沙發，表有一瞬間的猙獰，不過很快又抹平了，“杜衡，老子想揍你很久了，什麽事都是餘胖子拿主意，你也不吭一聲，你要是那個位置坐膩了，就換老子來！”

他一邊，一邊慢吞吞的往窗邊走，“我現在倒有興趣去看看那子，既然你不要，也許適合我。”

“別我的東西。”

“話可不是這麽，寶本無主，有緣者居之，哈——”

拖鞋男剛笑出一聲，忽然他跟杜衡兩人的表全變了，一致扭頭向窗外。

話沈冬坐的公車在穿過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沒有毫預兆的陷一團漆黑中，司機手忙腳的打方向盤，車燈亮了但前方深幽晦暗，完全看不到路。就好像忽然跳出一隻龐然大把整輛車吞進了肚子裏，什麽也瞧不見。

夏季本來炎熱，所以車窗都是開著的，現在有一涼風灌進車，黑霧如同實質般跟著湧進來，乘客驚惶的尖起來。

很快周圍就傳來了扭曲的回音，那聲就仿佛在怪笑一樣。

沈冬抓著座椅扶手，轉頭看雷誠，卻發現這子已經鑽到座位底下去了，頓時又好氣又好笑：

“喂，我還沒怕，你這個鬼怕什麽？”

“無知…無知者無畏啊！”雷誠哆嗦著是把自己一團，恨不得得更，連牙齒都在打，“你是活人當然覺不到，那些霧都在吸取生命力跟靈力，救命啊，千萬不能到，否則我就真的魂飛魄散了！”

沈冬跳到座位上，車裏的黑霧已經越來越多，這樣下去本就躲避不了。

車的應急燈已經亮了，但卻昏昏暗暗，讓氣氛更加恐怖。

找個工作能出意外，在家洗澡能出意外，連坐個公車都不安寧！沈冬極其暴躁，他躲過一團黑霧，試圖關掉車頂窗時，驟然有一團黑霧順著他手臂襲來。

袖子上淡淡白一閃，黑霧瞬間潰散。

沈冬低頭一看，這才想起上的服是杜衡的。

現在他就跟一個人形燈泡似的，不但雷誠撲過來，連那些嚇掉半條命的乘客也張皇失措的往沈冬這裏跑。

司機早就不在開車了，但車還是劇烈顛簸個不停。

“到這裏來，到這裏來…”

無數扭曲的聲音在窗外怪笑著重複，是聽就讓人頭暈腦脹。

沈冬的反應更劇烈，他一下捂住額頭，腦子裏就像被紮進一細長的針，痛得他眼前全黑。而那些怪笑聲也忽然變許多個聲音，恍惚間像是有人在嘶聲哀嚎，還有戰馬奔騰馬蹄聲，火焰燃燒的裂音，瘋狂的吶喊，怨毒的詛咒…

“鏘——”

清冷悠長的一聲淺，將所有聲音都蓋了過去。

就是這個，就是這樣…

一聲震耳聾的巨響，黑霧全部消失了，乘客跟司機趴在地上戰戰兢兢的抬起頭，卻忽然聽到了不同汽車的鳴笛聲，還有憤怒的喝罵。

“搞什麽，把車停在路中央！”

“怎麽開車的！”

明亮，車窗外灌悶熱空氣。

所有人如夢初醒，茫然的看著自己，又看著別人。雷誠也從地上飄起來，他發現沈冬躺著一不，上的牛仔襯衫都變了破布條。

“冬？冬？！”

雷誠還沒來得及慌，又聽到一陣尖。

原來是一個差點追尾的私家車主跑過來，憤怒的拍了下車門，結果公車整個晃了一下，從中間豎直的分了兩半。沒錯就是從車頭發機到車尾一排座位，整整齊齊裂開，車的乘客不是跟著車廂摔到在座位上，就是倒黴的掉進車底。

那個私家車主嚇傻了。

十字路口所有不耐煩按著喇叭的，路過而漠不關心的，全部呆住。

“出…出鬼了！”那個私家車主尖起來，慌後退，“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就拍了一下…不對！我就了一下車門，是它自己裂開的！”

廢話嘍，就算你是王重轉世，也沒有這等功力。

公車上的乘客有幾個直接暈了，還有兩個跌得骨折，一個頭破流，這等慘狀很快就有人打了10，這個十字路口是事故多發地帶，兩條街外就有一家綜合大醫院，所以十分鍾不到就有救護車呼嘯而來。

山海易購超市，換了臺電視機繼續窺的餘經理張大，半都合不攏。他抖著出手指著屏幕：

“老郭！快出來看，別炒菜了！你看到那道青沒有！”

“…吵吵嚷嚷什麽？”

廚子老郭端著盛滿菜的平底鍋走出來，下一秒，平底鍋就砸在了他腳背上。

“我的盤古大神，這是…”

“十方俱滅。”餘經理默契的接上。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老郭彎腰抄起平底鍋，夢遊似的轉回廚房，而餘經理一個勁的下嘀咕：

“難怪，難怪杜衡一點都不急…他肯定第一眼就認出來了，但卻不，混賬啊…害得我跟著幹著急！”

第一個趕到十字路口的其實不是救護車。

嗯，是瞻空大師。

他先是皺眉看了幾眼十字路口的周圍，然後雙掌合十默默念了一段經文，空氣中出現數個金梵文，堵住了冒出縷縷黑氣的空，有尖銳的怪聲從裏麵傳出來，不過很快消失了。這些人們都看不見，隻不過在往後一段日子裏，這個路口再也沒有頻發通事故。

瞻空大師念完經文，就杵著禪杖低頭往下。

真氣魄，被隨便一都有這種效果，果然是難得一見的神兵利啊！可惜貧僧是出家人，用不著！

他還沒來得及點評一番，忽然看見杜衡憑空出現在不遠，頓時警惕的一，努力裝自己不存在。

十字路口混一片，通堵塞。

大多數人不敢過去，但又好奇，最後還是公車司機爬起來，捂著撞破的額頭大聲呼救，這才有人過來救助。更多的人繞著整齊裂開的公車轉悠，還掏出手機哢嚓哢嚓的拍照發微博，可惜誰也沒能拍出靈異照片。

杜衡不著痕跡的混了進去，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他對直不拐彎繞到公車後座那裏，將衫襤褸，狼狽不堪的沈冬拽了出來。

沈冬一不，雷誠在他邊飄著無比焦急。

瞻空大師正在看熱鬧，忽然覺肩膀被誰拍了一下，嚇得大師差點從紅綠燈柱上掉下去，趕一回頭：

“阿彌陀佛，鄭昌侯也是來看稀奇？”

“稀奇個！”拖鞋男表無比鬱悶，也跟著蹲在紅綠燈柱上。

“呃？你不是很多年前就不長了嗎？”

拖鞋男氣得差點將和尚一腳踹下去，憋了半才惡狠狠的：

“我們都被杜衡耍了！”

“咦？這從何起？”

拖鞋男又出一煙，鬱悶的上了：“甭看熱鬧了，我想去渾水魚撈好也沒這個命了。杜衡這混賬，嘖！”

瞻空大師鬱悶的低頭。

這時救護車來了，杜衡也沒阻攔，任由穿著白大褂的護士醫生匆匆忙忙的將沈冬抬上擔架，跟其他傷嚴重的人一起塞進救護車開走了。

“大師這是什麽表，難道沒聽過杜衡的事？”

“知道啊，他是難得一見的劍修，不過渡劫的時候把自己的劍弄丟了，所以隻好停留在人間界——第一次聽的時候笑死貧僧了，隻聽過倒黴被劫雷劈灰的，沒聽過因為劍丟了飛升失敗的。”和尚捧著肚子大笑。

拖鞋男了下眼角，一努：“現在他找回來了！”

“咦？耶！是那子？”

瞻空大師猛然跳起來，差點把禪杖扔出去：

“就它？那柄曾經屠過萬千妖魔的‘十方俱滅’？杜衡的法？我的如來佛祖！太坑人了，完全沒看出來，灑家還以為它隻是一個無主的普通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