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冬那脾氣，往好聽點豁達瀟灑，難聽話就是二缺。

你要是跟他念叨一堆這個困難，那個麻煩，道理擺事實折騰半，末了沈冬隻會丟一句“這跟我有什麽關係”。賦技能就是逮著人往死裏得罪。把別人氣得半死，他自己照舊吃好喝好睡得好。要打架就來，打完了能拍拍手走人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這種心理素質，好吧，這種神經大條程度，正常人是塵莫及的。

照雷誠的話來，就是這家夥格憊懶，本不想拉攏人，也不想改善人際關係，給個窩待著吃喝不愁，可以宅到荒地老——某方麵來，一柄劍的脾的確不可能存在圓這種特質的，不被人，也不被發現的話，能一直安安靜靜躺著不。同樣問題也來了，一旦出鞘…

“你喜歡吃這個？”

杜衡看著蹲在破罐子跟燒烤殘渣前異常沮喪的沈冬，忍不住問。

“嗨，別提了。”沈冬沒打采，覺得這段日子太倒黴。

“那你想繼續蹲在這裏？”

沈冬一個激靈，趕站起來，眼看圍著議論的人越來越多，搞不好等會還有民警過來。沈冬算是怕了這些事，立刻裝沒事人的邊走邊裝模作樣的：

“這傷口不深，還疼的，哎喲，我要回家洗洗換件服，去去這黴氣。”

沒想到他這一話，附和的人竟然越來越多。

“搞不好就是撞邪。”

“一點沒錯，昨兒夜裏七號樓愣是聽了大半夜的鬼哭…什麽迷信，我的就是事實，你用科學把這些事解釋一遍，能解釋得明白我們也信！”

沈冬不敢再聽，趕溜了。

“你不吃晚飯了？”杜衡以為沈冬剛才買的那些是晚飯。

“我倒想吃，你請啊？”沈冬沒好氣的反問，他上就那麽點錢，又想還清山海易購的債務，又想重新找出租房找工作，好不容易搞點啤酒燒烤吧，又撞鬼。

“行啊。”

杜衡答應得非常幹脆，至於為什麽——花錢在沈冬上，其實跟花錢在自己上沒什麽概念區別吧。

“喂，好了，是請客不是借債。”沈冬特別警惕。

“當然。”

沈冬疑盯著杜衡，半晌才低聲問：

“你有那個…人類幣？”

“…當然。”

要是北邙山那邊失守，人間陷烽煙戰火中，那些錢留著也沒用，還不如用掉呢。山海易購的會員卡可以用點數換現金，但反過來卻不行。

“好吧，我就當你今忽然風了。”沈冬將破掉的套頭恤一拽下來，然後往肩膀上一搭，蓋住了背後的被劃出來的淺淺傷痕，至於胳膊上的著沒事，還添彪悍氣呢。牛仔破了幾道也沒事，這是流行。

他大踏步就往區外走，距離這裏兩條街外有一家不錯的燒烤店，比起路邊攤分量更多味道更好，當然價格也跟著翻一番。

貍貓惴惴不安的看著杜衡，又看沈冬。

它到現在還沒搞懂自己的法怎麽忽然失效了，這裏又不是山海易購，會抵消掉所有法。可想不明白也沒轍，它還是得連滾帶跑的跟著沈冬。黑黑的一團，邊跑邊悄悄瞥杜衡。

——周圍有許多妖氛魔氣，電視裏北邙山結界破掉，看來這是真的，但是這關鍵時刻，主人你怎麽跑回來陪沈冬吃燒烤？臨陣逃沒問題嗎？

杜衡是覺到沈冬遇到危險才回來的，至於北邙山…目前況不算嚴重，某些人質疑他做得不好，就讓他們自己去費勁折騰吧。

燒烤的香氣足足飄過了一條街，連貍貓也下意識的吸了下鼻子。

“老板，二十串羊，二十串牛，十串韭菜。”沈冬找了個靠窗戶的位置，就大大咧咧的坐下來，燒烤店裏有空調生意不錯，本來一張桌子上還有兩個正在吃東西的男生，瞥一眼沈冬這膀上還帶傷的子樣，趕把沒吃完的打包帶走了。

所以跟著沈冬進來，坐在對麵的杜衡就特別引人注目。

“對了，再來兩瓶青島純生！”沈冬毫不客氣的，“我知道，你不用吃東西，所以就不給你點了。”

“……”

貍貓跑進來後就在沈冬腳邊，努力裝自己不存在。

沒等多久，滿滿一盤子的燒烤就端了上來。

杜衡看著那些用長長竹簽好，被烤得油滋滋泛黃帶黑的，再無聲的看著沈冬吃得一臉滿足樣的表，於是他的眼神都古怪起來。

“好香，真香，嘖嘖！”沈冬是典型的占了便宜還要賣乖，吃都不肯安安分分的吃，還試圖撥杜衡。

他一邊咬著羊牛，一邊想，修真經常閉關十年八年，的確要有辟穀的技能。如果廣大人民群眾不用為柴米油鹽醬醋茶煩惱，得培養出多個藝家，完多壯舉！所以吃飯這種事對修真界來恐怕真的是浪費時間——不過杜衡看上去很閑，不像是沒空吃飯的樣子。

但是杜衡除了表開始變得古怪以外，並沒有被烤的香味。

——尖厲的慘嚎聲不絕於耳，鮮紅順著劍鋒拋飛，呈一條絢麗紅痕，袍服盡裂，發冠俱散，烏雲堆疊紫雷貫空，腳下就是山海，眼前便如阿鼻地獄。雷火淬於劍之上，帶著烈焰貫穿妖魔的咽，那妖魔脖頸瞬間呈黑灰飛散——

回憶的幻象驟然消失，杜衡眼前還是啃燒烤啃得無比帶勁的沈冬。

難道是那一次養的不良喜好？

修真界也有擅易牙庖廚之的修士，還有嗜好生吃猛啃的各種妖怪，但真沒有人這種把切碎串起來大火猛烤，焦黃的吃法——杜主管，你想得太多了，對燒烤味死忠的凡人會向修真界提出嚴重抗議的！

吃夠了，沈冬開始啃韭菜。

綠長條狀，上麵刷了孜然與辣，杜衡看得更糾結。韭菜這玩意乍看就跟草沒兩樣，杜衡現在能理解烤，但是烤韭菜…他以後是不是還得去日照宗學個火焰掌？

“你不給它吃一點？”沈冬把腳抬起來，貍貓死死抱著他的運鞋不放，沈冬還沒有吃過癮，索提議，“給它一串烤魚？”

“…它不吃魚。”

“我去，貓不吃魚要吃什麽？啃骨頭？”沈冬差點笑噴。

貍貓埋著腦袋，一不。

結賬的時候，杜衡眼都不眨，甚至擺手示意不用找錢。又惹來沈冬好一陣鄙視，當然在別人眼裏，他們這兩個從穿著到氣質都相差很遠的人，還一個吃，一個完全不就等著付賬，引發多蹊蹺猜測，就不是沈冬關心的了。

出燒烤店的時候漆黑，熱鬧的夜市攤子也全擺出來了，沈冬頭也不回的走，倒是杜衡在一個攤子上用五十元買了一大袋玫瑰豆沙月餅。

沈冬詫異的睜大眼，正準備嘲笑杜衡這是人才吃的點心，下一秒他就僵住了。

杜衡扔了一塊給貍貓，它抱著後滾了兩圈，爪子捧著哢嚓哢嚓幾下就啃完了，隻剩胡須跟邊的碎屑。

嚇得沈冬瞬間回魂，一把將貍貓倒著拎起來拚命晃，還大吼：

“喂，姓杜的你有病吧！你怎麽能喂貓吃月餅，糖果巧克力甜點這些東西，吃了都會拉肚子甚至得腸胃炎死掉的！”

貍貓被晃得七葷八素，還堅持不懈的出爪子，試圖抓杜衡手裏那袋子月餅。

“榴~榴~~”真好吃，再來一塊。

正鬧著，忽然夜空毫無預兆的開始響起悶雷聲，沒幾分鍾就開始淅淅瀝瀝的丟雨點，沈冬剛拎著貍貓跑到街邊商店屋簷下，瓢潑大雨就來了，夜市收攤都來不及，人們紛紛奔逃，一片混。

沈冬忽然發現慢吞吞走過來的杜衡上一點沒。

他覺得杜衡無論什麽時候都這副不慌不忙的鎮定模樣，看著真礙眼！

一個戴著鴨舌帽，渾髒兮兮，好像乞丐似的家夥遠遠奔過來，衝沈冬杜衡咧一笑，甩甩頭發一手：

“貧道的酬勞？別以為關掉山海易購就能賴賬！”

“去找餘昆。”杜衡眼都不眨。

“你！”

“我怎麽？”杜衡目不斜視，淡淡，“我隻是讓你去問餘昆，超市哪恢複營業。”

邋遢道士暴跳如雷，跺得水花不斷往外炸，沈冬趕躲到一邊看熱鬧。

“貧道好不容易搞來的雨！你知道多難嗎？連北邙山結界破了我都沒還在繼續作法！”

“道長辛苦，來，道長吃個月餅！”沈冬拽過塑料袋，出一塊月餅就遞過去，順帶仔細打量了一下，確實是月餅沒錯啊。

邋遢道士順手接過月餅就吃了，罵到一半忽然醒悟：

“等等，這個不收錢吧？”

沈冬發現貍貓一個勁的往上竄，想拉塑料袋，於是隨口：“既然道長你這麽誠心，那就馬馬虎虎收個五十塊吧！”

“咕咚！”破葫道長倒地裝死。

因為雨聲，不遠其他躲雨的人聽不到他們在什麽，可是看到有人直的倒下，哪怕隻是一個乞丐，也震驚著指指點點。

沈冬抱著月餅蹲下去，很認真的嘀咕：“道長，你醒醒…真的暈了？唉，人間的救護車一出就要給三百元錢，住院費也很貴，床位費一好多錢呢…”

破葫道長瞬間原地複活，迅速爬起來，撓頭幹笑：“嗬嗬，腳摔倒了，哎呀，年紀大了沒辦法！”

“……”

正拉著塑料袋的貍貓忽然抬頭，警覺的竄到前麵。這次連沈冬都看到了，前方路口有縷縷的黑霧正在聚集，它們無聲無息的順著積水流淌，慢慢纏繞上行人的腳，再離開的時候積已經擴大了一倍。

“那到底是什麽東西？”沈冬又忍不住開始咬牙切齒。

杜衡卻忽然手將沈冬一把抓住。

邋遢道士還沒反應過來，因為煙霧狀的幽冥妖魔是最低等的，脆弱又沒有威脅，北邙山結界破，城市裏麵有這些東西並不奇怪，杜衡為什麽會忽然——

藤蔓狀的黑霧忽然發出一聲炸般的巨響，力道衝得邋遢道人站立不穩，他心中立刻驚駭，被騙了，這本就不是低級妖魔！混賬這種東西怎麽跑出北邙山的！但是他來不及多想，整個人已經墜漆黑深淵。

這忽然的響，發生得極快，也就是人眼前一暈，躲雨的人還以為是驚雷呢。

但沈冬與杜衡卻不見了，滿泥水的邋遢道士也失蹤了，一塑料袋的玫瑰豆沙月餅從臺階上滾得到都是，一隻黑貍貓蹲在原地，咬著爪子，害怕的低聲：

“榴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