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虛無，十丈幽冥。

這個法太深奧，簡單點形容就是上不著，下不見地，還手不見五指。就算極力傾聽，最多也隻能覺到周圍幾米。有約的怪笑聲從很遠傳來，還有類似撕裂骨的脆響，悉悉索索，忽大忽的回旋著。

“這什麽鬼地方？”

上次沈冬好歹是跟著一輛公車一起掉進來的，現在連個燈都沒有，啥也看不到，隻覺得右手被什麽攥住。

“別。”杜衡喝止沈冬的掙紮。

“你一聲不吭，我怎麽知道抓住我的是人是鬼？”

“…是人…是鬼，嘻嘻，是鬼…是人…”

黑暗中忽然傳來無數怪異扭曲的回聲，而那個將他們扯幽冥的怪卻無影無蹤。杜衡忽然手按住沈冬肩膀上的傷口。

“嘶…很痛，你幹什麽？”沈冬差點跳起來。

這種黑暗對杜衡沒有任何影響，他準確的在沈冬傷口上抹了一下，覺到有溫熱的緩緩滲出，他頓時表變了：“果然如此。”

那群家夥目的就是沈冬的，現在已經得手，當然銷聲匿跡。

沈冬正懊惱無比，裏還有燒烤與啤酒的餘味呢，如果早知道吃個夜宵會遇到這種麻煩，他死也不出門！

“現在我們有兩個選擇。”杜衡不不慢的，“第一就是往前走，找到北邙山結界裂，然後從那裏出去。”

“你開玩笑吧！北邙山距離省城有上千公裏！”

“這個你放心，幽冥界的距離跟人間完全不一樣。”

沈冬拚命的瞪著眼前一團黑，這都是哪冒出來的名詞！既然提到就自覺給個解！去他的幽冥界，還地獄呢！

杜衡不知道沈冬在腹誹什麽，停頓一下後，聲音轉而凝一線，出現在沈冬耳邊

“…但這樣一來，倒變我們為幽冥界引路，讓那些家夥跑到人間…”

“得了，那第二個辦法是什麽？”沈冬不耐煩的挖挖耳朵。

“等。”

“什麽？”要他在這裏傻乎乎的等？沒得吃沒得喝，還不能睡覺！

杜衡的手指也沒怎麽用力，但沈冬死都掙不開，沈冬納悶極了，又看不見，隻好服：“那要等到什麽時候？我後還得去上班吧？”

“山海易購短時間都不會營業。北邙山一日不平，修真界所有事務都無限期延後。”

沈冬翻了個白眼：“你的意思是等到北邙山重新搞定，山海易購恢複營業，然後餘總經理發現我們兩個失蹤，才會派出搜救隊？我又不是遇難驢友！”

“當然不是…你知道北邙山上次結界破裂，到全部修複花了多久？”

“一年？”沈冬直覺不妙。

“一百五十年！”

“……”

臥槽，沈冬忽然明白那些電視機裏的歡呼聲是怎麽回事了。

***

路口的雨已經停了，躲雨的人全部離開，沒隔多久喧鬧的夜市攤子就重新開張。貍貓蹲在原地一不，它黑黑的一團，在臺階上，又是晚上竟然一直沒有被人發現。人群來來去去，終於夜深了。隻留下塑料盒、一次方便筷還有別的垃圾狼藉滿地。

靜悄悄，隻有一排路燈孤零零的亮著。

淩晨三點，環衛工人拖著清潔車過來清掃垃圾，看到地上滾著的髒兮兮月餅，立刻起歎氣“作孽喲，真浪費”。這個幹瘦的老頭從懷裏掏出一個幹淨的塑料袋，將月餅一個個撿起來，隻要沒被踩爛，剝掉外皮後還可以吃。

他順著臺階撿，最後發現了蹲在那裏的貍貓。

“走丟的？”模樣看著像野貓，但是很估計才斷，皮也很幹淨，不像是滾垃圾桶找食的流浪貓。

老人拎著大掃帚到烤魚攤前轉悠了幾圈，撿了三四魚骨跟一些文蛤殼，細心的放在貍貓前的臺階上，聲音枯啞：“吃吧，就在這裏等別跑，你主人會回來找你的！”

貍貓黑溜溜的眼珠看著環衛工人跟清潔車離開。

然後慢慢亮起來，街上開始有川流不息的車輛，新的一又開始了。

在沈冬出租房裏飄著的雷誠在嘀咕，難道這就是傳中的被坑事件？論壇上樓主出門買罐啤酒再回來，隨即就此失蹤！！太不對了！這裏是沈冬住的地方，一夜沒回來難道是買啤酒的路上被人持刀搶劫捅死了？那也不對，生不見人死不見鬼是怎麽回事？

——鬼去報人口失蹤案也沒有警察搭理啊！

***

黑漆漆，冷颼颼的風一陣接一陣的吹，沈冬開始還覺得冷，很快就就開始打哈欠。沒打采的：“喂，別忘記我跟你不一樣，我不吃東西會死的，趕給我想個辦法！”

“你也不會。”

“我聽你侃。”沈冬嗤之以鼻。

太無聊了，為什麽隻有遠遠近近的鬼哭厲嚎聲，就是沒東西過來襲擊呢？是打疲勞戰嗎？真高端！沈冬頭一歪口而出：

“我杜主管，你就不能破碎虛空讓我回家睡覺嗎？”

“…我不是神仙。”

“嘖，我知道，神仙是你們修真界職業考核終極目標。把自己關在山裏幾百幾千年的修行打坐，就是為了仙，累不累啊？古代書生考科舉，一輩子考來考去考不中，到牙齒鬆須發皆白還要去考，你們修真跟這有啥兩樣——偏執是絕癥！想仙這是病，得治！”

“……”杜衡實在不知道怎麽接這個話。

“再，這上的神仙，職稱…咳，我是職位都是有數的吧！什麽二十八星宿，什麽雷公電母，哪怕是黑白無常牛頭馬麵，人家都幹了幾千年，老資格啊！你一替補的新人，去幹嗎？當跑的還是苦哈哈的等升遷？別傻了，我告訴你，這年頭寧為首不充尾，看人臉當人陪襯的活不好幹啊！”

“你似乎很有經驗。”

杜衡冷冷的琢磨‘當人陪襯’這四個字。

“嗬，像我這麽聰明的人怎麽可能有這種經曆。”沈冬也在嘀咕，怎麽覺杜衡的語氣有點咬牙切齒，不會吧這家夥一向擺著泰山崩於前而不變的譜，幾句調侃怎麽可能讓杜衡怒？難道正好中他痛？

沈冬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好像又不心順口就“往死裏得罪人”。

“這個…本來就是，我的也沒錯，上的神仙隻有被貶下凡，可從來沒有退休養老的！戰戰兢兢幹幾百幾千年，還是十萬兵將裏的兵，有啥混頭？”

沈冬著還嘖嘖有聲，語氣鄙夷：

“再了，有沒有職稱不是關鍵，做中國的神仙關鍵是要有法寶懂嗎？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白了就是顯擺啊，好好的你不駕雲非要用法寶橫渡東海，俗話財不白，明晃晃的把鈔票出來還怪賊惦記！換了我是龍王太子也要去敲悶搶法寶，讓你們炫富！但是東海龍王錯誤的估計了敵我形勢，法寶沒捂熱，兩個兒子就被砍了，這就是沒法寶的悲劇啊——他怎麽學不乖呢，哪吒當初不也仗著法寶多，滅了他的三太子…臥槽，做龍王兒子太危險。”

“你夠了沒？”

“我這不是給你擺事實講道理？龍二代都死這麽慘，何況你一個的飛升修士，難道你有法寶？”

“…兵算嗎？”

“勉強算，多件。”

“一件…”就在眼前。

沈冬立刻裝模作樣的歎氣：“你看吧，頂個什麽事？別仙了，窩囊啊！古往今來沒靠山沒法寶靠著兵打出威風來的隻有花果山的猴子，你行嗎？”

杜衡終於明白，沈冬是故意拿自己開涮！

“你倒是真知灼見，勝我千倍…”杜衡故意拖長音調。

“所以？”難道這麽簡單就忽悠了？

“我要是飛升，一定帶著你走！”

“我去！你沒病吧！”沈冬聲音都拔高了一個八度，“沒聽過還能這樣？”

“古人雲，一人得道犬升，怎麽不行？”

沈冬一句話哽在嚨裏噎個半死。杜衡這是罵人不帶髒字啊！犬…

“算了，你先告訴我，我們到底要怎麽從這個鬼地方離開？就算等…你也要告訴我等什麽吧？”

杜衡現在絕對不會，他原來打算等沈冬暴躁後化形劈出幽冥界與人間的裂。但是現在看來，他家劍靈雖然沒耐心可是心理素質良好，想要它暴走沒那麽容易。

“這要看你我的運氣了，譬如——”

“正好有一個十字路口外加一輛倒黴的公車？”

“…對！”

“你還不如給我一張彩票我去中五百萬大獎！！”反正幾率差不多！

沈冬沒打采的往下一坐，來也怪，這裏不到任何實，腳不著地卻並非飄浮。除了鬼哭的聲音，就隻有心跳聲與呼吸，要是一個人待著還不憋瘋？

“你能鬆手嗎？”沈冬沒好氣。

“一旦鬆開，下一秒你我就會相隔千裏。”

“這什麽破地方？十八層地獄？”

“玄虛無，十丈幽冥。”

“麻煩人話！”

“…幽冥不屬三界，所有魔障、妖孽、甚至是人心暗滋生出來的妖魔被抓住後，都會被修士扔進這虛無中，任其自相殘殺。久而久之它們就變得更加難纏，並且試圖衝破封印結界回到人間。”杜衡語氣平淡，停頓了一下，然後，“譬如佛家為往生者念咒超，就是剝去它上的怨恨執念丟幽冥，那鬼魂沒了束縛，自然不會化為厲鬼。”

“於是世上本無幽冥界，你們垃圾丟多了就有了…破壞環境自作自！”沈冬斜眼。

漆黑一片的世界裏忽然出現兩道昏黃燈。

黑霧對非常敏，立刻朝那邊瘋湧過去。

杜衡瞥一眼沈冬，言簡意賅的：“你回去買彩票。”

沈冬哪裏還在乎被嘲笑，趕奔過去看，遠看像吉普車，兩道是車前燈。整個懸在黑暗中不停的左晃右擺，玻璃窗已經被打破了，忽然一聲槍響。

沈冬下意識脖子，這才看清楚車門上印刷的字。

再一看車頂上被打碎的燈，喲，真是涯何不相逢！

沈冬不耐煩的單手將凝聚團的黑霧生生從一玻璃上拉開，然後清清嗓子：

“哈羅，需要幫助嗎？指路服務三千塊！”

“沈冬？！”裏麵有人咆哮。

“別！周隊長您別激，子彈不長眼睛！”沈冬趕補充，“倒車往回開，千萬別打方向盤！開車的同誌你淡定啊，就是撞個鬼，人活一輩子總要遇到那麽兩三次！一回生二回，下次您就跟我一樣輕鬆了——”

沈冬往車頂上一趴，忽然聽到杜衡低聲：

“就是這裏！”

什麽這裏？沈冬還在犯迷糊，被杜衡一直抓住的那隻手，忽然不控製的抬起來對著黑黝黝的前方一劈——青乍現，然後眼前豁然開朗，藍白雲綠樹蔭，黑霧如水般退去。

“嘩啦！”

警車從半空中重重的跌進了水裏。

沈冬暈過去之前想，完蛋了，他不會遊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