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悼會那天，天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但最終什麽都沒下。

來的人很，卷卷在靈堂上看見了林姑娘的父母，還有他三個姐姐，其中大姐已經嫁人了，那男人比大了起碼二十歲，高卻矮起碼二十厘米，戴著金項鏈跟金表，一路都在嘰嘰歪歪說個不停：“跟你說了，家裏的窮親戚來往，更何況還是個殺人犯，這要是傳出去，單位上的人會怎麽看我啊？我不管，你今天必須跟你家裏人斷絕關係，要不我就跟你斷絕關係！”

大姐唯唯諾諾的不敢說話，隻是低頭不語。

“說兩句吧。”林永夜的父母看起來都很老實，哪怕是責備別人的時候，都顯得有些低聲下氣，“有什麽事回頭再說，先把喪事辦了，讓人好好安息吧。”

“喲，隻許他當殺人犯，還不許人說了？”大姐夫哈哈一笑，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林家二老到這樣的流氓實在是沒辦法，隻能歎了口氣，敢怒不敢言。最後是卷卷看不下去了，走過去拍了他肩膀一下，滿臉嚴肅的對他說：“我有急短暫神病。”

“啥？”大姐夫震驚。

“意思是說，我砍死你不犯法，隻能算突發事件。”卷卷說完，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看。

這個病有點囂張，大姐夫不知道拿不拿得出病曆來，如果拿得出……那正常人還是不要跟這種牛之人正麵鋒了，沒好的。於是他又嘟囔了兩聲，就跑到邊上不敢開口了，看著卷卷的眼神又懼又恨，飽敢怒不敢言之苦。

靈堂恢複了清靜，葬禮繼續舉行。

當棺材被人送上來時，卷卷有種恍若隔世之。

不知道林永夜是怎麽死的，沒見過他死時的樣子，也不知道他死的時候痛不痛苦，但至經過殮師的化妝，他現在的樣子看起來非常安詳，躺在放滿白的棺材裏，看起來就像睡著了一樣。

旁漸漸傳來斷斷續續的哭聲，先是二老，然後是他的幾個姐姐，一群人捂著，嗚嗚咽咽的哭起來，就連那個大姐夫都為了應景，隨口嚎了幾聲。

卷卷也想應應景，可哭不出來。

懷裏抱著一束白花，麵無表的站在棺材前，覺得眼前的景，邊的聲音，全都如夢如幻，簡直不像是真的。

直到林永夜的被送進火化房的時候，才渾打了個冷，覺得忽然從夢裏醒來，無法忍眼前的現實，隻能奪門而逃。

跟一起跑出來的還有一個人——大姐。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然後一起在門外等著。

等待的時間實在太漫長了，卷卷開始沒話找話：“你們全部都要離開嗎？”

“不。”大姐看了一眼，著手說，“就我爸媽還有兩個妹妹走，我跟我老公在這裏都有固定工作，走不了。”

卷卷哦了一聲，然後就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反而是大姐變得絮絮叨叨起來，也許是天氣冷的原因吧，不停的著手，低頭喃喃：“家裏出了個殺人犯，我的日子很不好過，街坊鄰居老在我背後指指點點，說什麽的都有……我小孩在學校也了影響，這次的考試績很不理想……”

卷卷一聽這種家長裏短的事就想打瞌睡。

敷衍的恩了幾聲，又走了一會神，低頭看看手機上的時間，發現已經過了二十分鍾了，大姐還在沒完沒了。卷卷漸漸有點不耐煩了，隨口問了一句：“對了，林永夜書裏寫他犯了個錯，你知道是什麽錯不？”

問得太過突然，導致大姐想都沒想就回道：“我當然知道。”

說完，忽然就住了口，然後轉過頭來，又恐懼又警惕的看著卷卷。

卷卷剛剛隻是隨口一問，但現在看這幅表，忍不住認真起來：“你真知道？”

大姐卻變了個鋸葫蘆，無論卷卷跟說什麽，都一言不發，低頭手。

又過了十幾分鍾，裏麵的人出來了。

林永夜的母親手裏抱著個骨灰盒子，林永夜那麽大一個人，能塞進這麽小的盒子裏？當然是不能的，因為人燒出來的骨灰能裝一大臉盆，最多給你抓一把放盒子裏，剩下的倒掉當化。

所以骨灰盒裏的，隻是林永夜的一部分。

一群人陸陸續續上了公車，公車上沒什麽人，座位還多，但大姐對卷卷旁的座位視而不見，直接坐到另一邊去了。

卷卷看了一眼，沒說話，拿出手機來，時不時對著窗外拍兩下，看似在拍攝沿途照片，實際上，每次拍照的時候，都有意無意的把某個人拍進去。

回頭去照相館把照片洗了出來，然後將這群人的照片鋪在桌子上。

臺燈落下昏黃的芒，照亮了照片裏的那些麵孔。

林家二老，林家三姐妹，還有大姐夫……總共六個人的照片，一個都沒落下。

卷卷先是拿起大姐的照片，想了想，又放下了，換了大姐夫的照片，到枕頭底下。

時間是晚上十二點，幾分鍾之後，卷卷在一間陌生的臥室裏醒來。

睜眼的那一瞬間，人的哭聲從門外麵飄來。

卷卷聽出那是大姐的聲音，心裏帶著疑，翻朝門走去，拉開房門的那一刻，一個慘烈的場景映的瞳孔。

隻見客廳一地狼藉，桌子椅子倒在地上，杯子盤子碎的到都是，大姐蜷在角落，披頭散發，臉上上到是傷，抱著自己哭個不停。

卷卷以為家裏進賊了，趕從地上撿起半隻酒瓶子，準備一個打五個。

可大姐看見這個舉，卻嚇得不清，朝他尖道：“你害死了小弟不夠，現在還想打死我嗎？”

那一瞬間，卷卷心跳如鼓。

了，沙啞道：“是我……害死了林永夜？”

“你還敢說？”大姐尖銳一笑，笑著笑著，眼淚卻湧了出來，聲音發著抖道，“他是個名牌大學生啊，是我們家最有出息，最有前途的人……你怎麽能拉著他幫你做那種事呢？你怎麽能那麽害他呢？”

在斷斷續續的哭訴聲中，卷卷終於知道了林永夜的過去。

知道了……他過去，究竟犯下了怎樣的大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