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車開進真空軌道之後我就琢磨，這不對勁兒的覺似曾相識啊。

“吳卓每晚都會給我發晚安，雷打不，我回家那幾天也一樣。每晚十一點準時發，前後浮基本上不超過十五分鍾。”江蘊喝了一口朋友的茶，潤潤嗓子接著道，“咱們這年紀工作生活都穩定，作息規律不太容易打破，都是心知肚明的……”

有人忍不住話：“有一天晚上吳卓的晚安遲發了？”

江蘊搖頭。

“幹脆沒發？”

“不。”江蘊說，“早發了一個多小時，說累了，先睡了。”

眾人沉默，沉默中著明白。

江蘊說：“那晚我一整晚都沒睡，除了想吳卓這王八蛋和誰在一起外，想的更多的是我爸的事。醫生說我爸得植照治療，很前沿的治療方式，效果算是目前所有方案裏最好的。但是貴，真貴，聽到那數字我差點跪了。醫生說用其他方案的話三年存活率有30%，采用植照治療存活率有80%，很有希的。費用麽，我將房子賣了，搭上存款，再借一點兒勉強能夠，等於把我上班以來所有的積蓄都掏幹淨。隻是五年之後還是會有病變的危險，而且死亡概率一樣很高，醫生也是明說了。說白了就是我要不要用所有財產換我爸幾年的壽命。

“家裏就我一個拿主意的，不敢跟我爸說，那頭還惦記著吳卓的事。心煩意。”

朋友們道：“你怎麽不跟我們說啊。”

“這不是怕你們擔心嗎？本來想這次回來就找你們訴苦，沒想到一回來就被迎頭痛擊。”

第2章

江蘊接著道：“後來我想明白了，還是我爸命重要，錢沒了可以再賺，我也還年輕，有的是機會，可我爸就這一條命。五年就五年吧，萬一沒有惡化呢？再說了，現在科技和醫學發展得這麽快，火星上都能住人了，再過五年說不定就研究出特效方案，我爸就有救了不是？兩天前我回來打算把房子掛在中介，便宜一些快點賣出去。”

“那吳卓怎麽說。自己不是還沒買房？房子賣了的話你們兩人要一塊兒租房？現在房租不是剛暴漲了一波？”

“我正要和商量這事兒呢，剛回家就發現不對勁。”

大家迅速嗅到，事的關鍵點到了。

“不會是捉在床吧？”

江蘊笑笑：“哪能。吳卓也不是傻子，親自去接我的。”

“那……”

“問題出在垃圾袋上。”

眾人揶揄：“您不至於去翻垃圾找證據了吧！”

“我真不至於。沒翻。即便沒翻我也發現了能坐實出軌的證據。”江蘊說出一句讓眾人半天沒反應過來的話，“垃圾袋係了十字扣。”

眾人：“什麽鬼？”

“吳卓自己可能都沒發現，不是開花店的麽，常年幫人包花，習慣打蝴蝶結。我們家的垃圾袋都是繩口的那種，每次係口的時候都是打蝴蝶結。可是這次我回來，發現繩被打了十字扣。”

“這……”

“很明顯是別人打的。”江蘊說到這裏了鼻梁，聲音也弱了下去，“後來我找吳卓直接問，一開始還不承認，後來我跟說，咱們年紀不小都是三十四五的人了，如果你真的喜歡上別人了就分吧。幹嘛還要繼續耽誤下去，再耗幾年都老了，想要重新開始也難。更何況你都不我了，還勉強什麽呢？沒勁。”

“然後呢？”

“然後吳卓就承認了唄。我沒再細問，一點都不想知道。我讓搬走，今天就搬。”江蘊說，

“記得當初同能結婚的時候我們一晚上沒睡，我永遠都記得那天天沒亮，我和開著車一路從郊外租的房子向市裏衝。太還沒出來，我們放著都喜歡的歌，唱得渾是汗，聲音都啞了，特別開心。

“那時候想的是我們總算能明正大地在一起了，總算能夠合法地在一起度過一輩子，誰都沒有拆散我們的借口了。沒想到，第一個十年才過，就變心了。不用別人拆，我們自個兒散了。”

許鳶看著江蘊，發現並沒有哭。

在場的六七個人都發現了。

“是不是很奇怪，我以為我應該難過。”江蘊道，“我的確難過的，可是吳卓昨晚收拾行李要離開的時候，我接了中介的電話。中介跟我說現在房子不好賣，控製房價的政策一條接一條，市場都於觀態度，量得可憐。我這房報價再往下降五十萬才有競爭力。我跟中介說了半天，掛斷電話的時候吳卓已經走了。

“今天過來我不是遲到了一會兒嗎？就是跟中介見麵了，聊半天。我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麽把房子賣出去，怎麽把我爸從鬼門關救回來，其他的本沒心思想。”江蘊恍然，“十年就這樣沒了，我連難過的時間都沒有，隻關心眼前生活裏更重要的事……也不是說更重要吧，應該是更實際的事。挽回不了的人就不挽回了，隻做有用功。不知道你們什麽覺，反正現在的我無比現實。”

有人小聲說了一句：“和鳶前段時間的況很像嘛……”

江蘊和一直沒說話的許鳶對視一眼，許鳶笑道：

“沒，沒我慘。我那是被隕石砸中，天選之人。”

江蘊眼睛本已經有點兒紅，被許鳶這一句話逗得笑了出來。

“你看，鳥姐都還堅強地活著，你也沒什麽好怕。”時冶拿許鳶來寬江蘊——鳥姐是許鳶在朋友圈子裏的昵稱。

許鳶：“嘿、嘿！怎麽就開始幸災樂禍了？一個個的拿我來安，有沒有良心？”

本來很低迷的氣氛在許鳶的幾句打趣下輕鬆了一些。

人到中年那些傳說中的危機已經漸漸探頭，這或許隻是冰山一角，真正的困難和生老病死這些終極恐懼和磨難還在後頭。

有人想要轉移話題，說點兒輕鬆的事，別每次聚會都倒一桌子苦水，搞得滿屋子喪氣，熏得不上氣。

可一開口還是悉的那些別扭。

剛到三十歲的時候還沒什麽覺，還曾經覺得初老和中年危機隻不過是庸人自擾。

過了兩年形勢迅速變得嚴峻起來。

不敢再熬夜也不敢喝酒，怕第二天要命的工作沒有狀態。上司煩人同事難纏，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神。

以前以為戒煙是多難的事，在通宵咳嗽沒了半條命後，異常順利地戒掉了。並不難，想也是非常偶爾的念頭，忍忍就過去了。最明顯的不過是重秤上數字的飄高。

其實就算不戒煙重也在逐年上升，升了就很難再降下來。

除了阿桿之外，其他所有人都在歎新陳代謝變慢了。以前曬得再黑也能捂得回來，睡得再晚也能調回正常。現在不行，黑了就是黑了，捂三個冬天都白不回從前。

熬一晚，魂飛魄散。

吃一頓胖一斤，不吃也胖。

頭發大把大把掉，服一碼一碼地加，每天都能在臉上發現新的細紋，辛辛苦苦賺回來的錢砸在保養品上，心在滴，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每個月都要愁大姨媽。有人說三個月沒來，憋得臉大了一圈。有人說一來來了三個月，流河。

工作做不完，加班是常態。沒調休沒加班費，想申請年假還要送點兒人，生怕挨老板白眼，被同事背後辱罵。

每個月都有新的病出現，不是這扭了就是那抻著了。睡個覺起來脖子落枕，一禮拜抬不起頭來。好不容易舒筋活絡了，出個差回來膝蓋又是一場折磨人的炎。

這過敏那過敏，到了春天沒法活。西醫看完看中醫，特納悶，問醫生為什麽會有這些病？飲食規律也沒幹什麽特別的事，以前從來沒這樣過。

醫生笑道：“年齡有變化自然也會變，以前不會得的病不代表現在不會得，免疫力不同了。”~思~兔~網~

過了三十歲，“焦慮”二字頂在頭上或印在心裏，沒法不去麵對它。

很多麻煩出現了，居然不會再消失，不是睡一覺，“重啟”一下`子就能解決的。

更可怕的是力不支、健康堪憂、危機的時候，邊所有人都還在拚命往上爬，社會結構經濟結構也在飛速變化，完全不敢停下腳步。

三十歲是個分水嶺，還有另一層意思。

必須有所積累，必須小有所。沒法心安理得繼續混日子，因為沒有那麽多時間去嚐試，更沒有時間去犯錯，因為沒時間去修正了。

人生到了這個年紀，必須要明白自己前路在何方，畢竟別的同齡人都已經在自己的路上跑出好一段路。

你不跑，不用盡全力跑，後浪就在屁後麵，分分鍾將你拍散架。

被人取代，就是一個鬆懈的瞬間。

人也好男人也好，已經不再向彼此爭奪“平權”，因為他們出現了新的競爭對手。

五年前開始普及的AI正在迅速取代人類的位置。

政府機關、事業單位中許多簡單的、重複勞的職位率先被取代。而後人工智能隻用了極短的時間就深到了社會大部分行業和階層，比本世紀初網絡普及的速度還要快許多。

大規模的失業自然造了很多財政甚至是社會問題。失業不用說，結婚率下離婚率增，中小企業生存空間變得更窄，流浪漢群結隊地出現，縱火、搶劫之類的犯罪就沒停歇過。

監獄滿警力不足，每天打開電視看到的都是各地，地鐵車站的廣播讓人人心惶惶。

政府采取了很多措施想要補救，收效甚微。

有人說這是人類文明的嶄新階段，是優勝劣汰的再次重現。淘汰掉那些好吃懶做沒有特長，無法為人類做出更多貢獻的“低等人”，以便給擁不堪的地球騰出更多的空間，給予有價值的“新人類”。現在的混不過是必然經曆的陣痛，很快就會過去。

很多人讚同這種說法，自然也有無數人反對。

不過，生存力驟增是擺在眼前的事。它讓中年危機更加可怕，隻要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跌到骯髒混的下沉區，為“低等人”。

巨大的力下避世念頭讓遊戲娛樂產業又一次炸式增長，特別是第一代全息浸式遊戲上線之後，讓開發者大賺一筆。

許鳶最好的青春年華都貢獻給了現今遊戲產業的龍頭老大——SQUALL，是業界有名的製作大佬。親手打造的了奇跡般的沙盤遊戲“重塑宇宙”，此遊戲曾經連續21個月蟬聯最大的專業遊戲平臺GMS營收和活躍用戶第一，吸金能力至今無人能出其右。

“重塑宇宙”炸式的功讓年輕的許鳶聲名鵲起，也曾經是最驕傲的事。

第3章

朋友們還在繼續聊天，許鳶著遊戲的接晶，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

“枯燥，無聊，千篇一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