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未去管，很快便要離開此地，或是往一更大的囚籠，或是命喪黃泉。所疑之事，全明白了，餘下數日，能做的，也隻等而已。

劉藻用過哺食，便去歇息。躺到榻上，闔目睡。

睡意綿綿而來，即將將吞沒，劉藻忽然想起，今日問了謝相許多疑，謝相皆答了，唯有一難，沒有回答。

問，為何二月前不順勢而行，與太後一同扶持劉建，而要等到此時，新君即位，局勢大定，再來重掀風浪。

謝漪如何說的？

室靜悄悄的，劉藻平躺在床上，眼睛閉著，於黑暗中。腦海中的畫麵格外清晰起來，重現白日形。

謝相說：

“我去歲方拜相，皆依仗先帝信賴，先帝駕崩，我相位未穩，不易大幹戈。”

“但也非完全無一爭之力。”

“那時我置事外，是因……”

劉藻記很好，可以一字不差地記得謝漪所言，甚至能描摹出謝漪那時的神，說話的語氣。記得，說到“那時我置事外，是因……”，謝相突然停住，笑著搖了搖頭，轉口囑安心在此，不必憂思。

可見原先是要答的，隻是不知為何，打住了。劉藻猜不出因何事，而致中途改口，卻對未曾吐的緣由，格外好奇起來。

小皇孫在各種猜想中睡。

夢見了外祖母，外祖母依舊是在家時的模樣，話語不多，有些嚴肅，但卻很慈，在夢中叮囑，千萬小心，護好自己，早日歸家。

待醒來，窗外微微泛白，天將要亮了。

劉藻起，盤坐在床上，竟是什麽都未想，任由腦海放空。直至公孫綽的聲音在室外響起，劉藻方緩緩吐出一口氣，自床上下地。

新來的宮娥再見時，便恭順了許多。

劉藻察覺，心知必是昨夜胡敖等人與說了什麽。劉藻隻做什麽都不知，用過朝食，便在室中捧了一竹簡，翻看起來。

這是法家的著作。武帝時罷黜百家，獨尊儒。但他的罷黜百家，與始皇帝的焚書坑儒全然不同，他所罷黜的，僅是學中的百家，令學隻傳授儒家學說，至於民間士子是習儒家還是法家，朝廷是不幹涉的。

故而這些年雖多了許多儒生，卻並非百家就此齊喑，就是武帝自己，也多簡拔法家。因而宮中自是有法家典籍的。

劉藻識得字，但讀的書不多。外祖母請不到什麽好先生，隻教了識字明理而已。但劉藻對手中竹簡很興趣，認真地讀了下來，讀得很慢，有些典故不能了解，卻也不驕不躁，將能懂的，都先弄懂。

宮人們照常侍奉，將皇孫照顧得無微不至，隻是奉於皇孫水時，麵上有些驚恐。劉藻卻不以為忤，謝相親來查過，水必不會再被下毒。

對謝漪很有信心，接過水，照常飲下。

第9章青魚佩

餘下數日，十分平靜。

院門未再開過，也無人往的膳食中下毒，宮人們兢兢業業地侍奉，劉藻便捧著竹簡深讀。

這竹簡是原先就在宮苑中的，不知何人留下，除它外，便無旁的書簡。劉藻讀來讀去，隻此一簡，但並不覺得乏味，反倒每讀一遍，皆有所得。甚至覺得，興許用上十年，都未必能將法家的智慧全部通。

讀得越深，便越疑，疑的祖父，孝武皇帝是怎樣一個人。

隻是武皇帝的深度，自非能想明白的。

劉藻從袖袋中出一枚玉佩。這是一枚青魚佩，一條魚雕得栩栩如生，劉藻自小便帶著這枚玉佩。在宮室中，一人獨之時，便會將玉佩取出看一看。

如此又過去十餘日，就在劉藻逐漸焦躁，以為謝相行有差錯，鬥不過皇帝與大將軍時，宮那日的推開院門，走了進來。

行禮過後，麵對著皇孫道：“臣奉太後之命，接皇孫往長信殿拜見。”

這是劉藻宮的第二十四日，總算能見到太後。

看了看的神，很是鄭重，卻非驚慌。劉藻稍稍安心，隨同去。

胡敖等人滿麵驚恐，恭送皇孫離去，自己則被攔在了院門。

步履極快，劉藻跟在後，勉強趕上。

猜的沒錯，此果然與長信殿相去甚近，隻拐了幾個彎，便到了。到長信殿前，方緩下步伐，見劉藻略微氣，顯出歉意，恭敬道：“聽聞皇孫大病初愈，快步趕路，是因事態急，皇孫見諒。”

劉藻微微緩過氣，點點頭：“無礙。”

笑了笑，轉殿。

的卻不是長信殿正殿，而是一旁的小配殿。殿中點了熏香，青銅所製的博山爐嫋嫋冒著青煙。香氣並不濃鬱，淡雅怡人，使人放鬆。

劉藻卻不合時宜地想起謝漪。謝漪的上也有香氣，與這間殿中熏香的氣味不同。熏香使人靜心凝神，謝漪上的香氣卻自有一番清冷。

劉藻走了會兒神，待說道：“皇孫且在此歇坐。”方發覺此無人，沒有宮人，也無太後。

劉藻問道：“太後在何？”

道：“皇孫很快便能知曉。”頓了頓，又笑道：“太後在為皇孫大業奔走，皇孫當激太後用心，來日好生孝順太後。”

這便是要允諾聽太後吩咐。劉藻沉默，沒有開口。

笑了一下，不以為意，又道：“請皇孫稍坐。”語氣依舊恭敬。

劉藻到榻上坐下，並不離去，侍立在旁。

殿中極為安靜，未發出分毫靜，劉藻也安坐一旁。這氣氛使得有些不安，劉藻微微了子，忽然一陣腳步聲傳來。

太後來了？劉藻暗想，起。卻向，輕輕搖了搖頭。

劉藻心念一，坐歸遠，未發出半點響。

腳步聲停了下來。門砰的一聲關上。劉藻這才發覺那聲音皆在隔壁。回憶了一番方才來時所見，推測出來，隔壁是長信殿正殿，與此，一牆之隔。

劉賀憤怒的喝問傳來：“丞相何以將朕侍從阻於門外？”

劉藻的心了一下，丞相與太後手了！

“那班侍從不能勸諫陛下從善，俱是有罪之人，戴罪之人，怎能侍奉陛下近旁？”謝漪的聲音傳來，不高不低，卻一字字敲在劉藻心上，甚至不知是何來得長信殿的。

接著是一陣混的腳步聲，正殿來了許多人。

劉賀的聲音弱下去，道：“如此也罷，卿等何以齊聚長信？大將軍在何？”

依舊是謝漪的聲音：“臣等在此，是因漢室已至危急之際。陛下荒無度、不保社稷，視江山如兒戲，視法度如無，臣等憂心社稷，故而齊聚在此，商議對策。”

隔了一扇牆，謝漪的話語卻格外清晰。

劉賀全然沒了那日駕臨小院時的耀武揚威，著聲道：“何至於此？朕即位二十餘日，尚在居喪，未曾理政務，縱有不足，也非朕之過錯。”

正殿中響起另一聲音，陳述皇帝之過，從居喪不哀，到穢先帝後宮，再到目無法紀，胡封封爵，將勸諫的大臣下獄等，共大罪十七條，小罪百條。

劉藻正在想宣示皇帝之罪的大臣會是何人，輕聲道：“這是太後的父親，車騎將軍梁集。”

劉藻點了下頭，還想問這些罪過，是否屬實，但眼下並非問這個的時候。正殿中的靜不絕，劉賀了怒：“朕何曾如此荒唐，分明是丞相……”

他在怒斥謝漪。

劉藻將他的話聽耳中，卻聽出一些惱怒的意味來。

隻是不論皇帝如何怒斥，已然無用。ω思ω兔ω網ω文ω檔ω共ωω與ω在ω線ω閱ω讀ω

外頭的大臣請出了皇太後，有丞相帶頭，聯名上表，奏請廢黜昌邑王。

接著，便是又一陌生的音，那聲音沉沉的，道了一句：“可。”

劉賀氣得大：“這等大事，何以大將軍不在？召大將軍來，重新議過！”

梁集道：“皇太後已下詔廢黜，您已非天子，朝廷大事，哪裏是您能過問的！”

劉賀沒有說話，劉藻以為他被嚇到了，聽接而來的咆哮聲，方知他是被氣的說不出話。

“朕不能過問？難道大漢的皇帝，僅憑皇太後的一道詔書便可決定是廢是立？”劉賀冷笑一聲，“你們要立誰？是不是立那藏在長樂宮多日的衛太子之？”

梁集提高了聲音：“此非昌邑王所能過問！”

劉藻聽出，那話中還有被破的惱。忽覺怪異，為何謝相會容昌邑王在殿中大吵大嚷？梁集是太後的父親，居車騎將軍，為何與昌邑王理論，而非令人直接拿下？

雖年，不知政事，卻明白王敗寇的道理，昌邑王已失去帝位，與常人無異，大臣們一聲令下，便可將他拿下。

剛一想完，便聽殿中，梁集道：“請昌邑王下殿！”這便是令人將劉賀拿下了。

但接而來，卻是謝漪的聲音：“昌邑王有何不滿，說來便是。”

這是在縱容昌邑王大鬧。劉藻又不明白，謝相為何要縱容昌邑王。向，隻見雙眉鎖得的，也甚疑。

劉藻弄不明白，便繼續聽。

劉賀在外高聲說道：“衛太子之，確實是我劉氏脈，但你們憑何認定，便是當初出宮時的那名嬰，而非旁人替換？”

此言一出，殿中想起一陣嗡嗡嗡的議論聲。

劉藻睜大了眼睛，萬萬沒想到，竟還有這般質疑。劉賀懷疑並非當年出宮的嬰，質疑是掉了包的冒名者，質疑並非真正的衛太子之。

“丞相與車騎將軍我漢室脈，殿上諸卿莫非皆是同謀？”劉賀高聲道，氣勢非凡。

議論之聲又大了些，劉藻聽得有些氣，又想知謝漪會如何平息此事。

對謝漪有種莫名的信心，總覺會立於不敗之地。然而等了半日，謝漪都未開口，反倒劉賀愈加得意，仿佛將眾臣問倒了。

一名宦疾步而，見了劉藻行了一禮，恭聲道：“該是皇孫麵的時候了。”

點了下頭，轉朝劉藻跪下：“請皇孫前往正殿。”

正殿的爭論還未休。劉藻隨宦走了出去。

殿中大臣有序站立，劉賀站在正中，一年長者與他怒目對視，想來便是梁集。謝相立於群臣之首，垂目不語。上首端坐著一名子，那便是太後了。

劉藻看了一眼，才知太後這般年輕，僅隻二十上下。

一殿，殿中登時一靜。

劉賀一見來，冷笑道：“四歲出宮，居於外祖家中，宮中可曾時時留意？朝中可有大臣時常探？何人能斷定便是當年出宮的！”

梁集盛怒，偏生這又是無從證實之事，確如他所言，這十年來，皇孫久居宮外，宮中無人過問，朝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