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安穩度過。

太常息了聲，劉藻聽到謝相說了些什麽，而後群臣皆俯下拜。

劉藻眼前一陣發黑，勉力振作，辨清了“告退”二字，方扶著寶座，站起來。

宮人們都慌了神，手忙腳地將皇帝送回承明殿，安置到床上。

劉藻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想起外祖母，外祖母說過，來月信時，興許會腹痛，卻沒想到是這樣一種痛法。倘若每月都要這般折磨，可真是太糟了。

劉藻一貫寡言，眼下腹中疼痛，更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在床上，強自忍耐。不知過了多久，興許片刻，又許是良久，有一人近前，了的額頭。

劉藻睜開眼睛，看到謝漪在床前。

謝漪見睜眼，也沒有說話，將手探被中，覆在的小腹上，輕輕地。

劉藻不知怎麽，就想起那句“昌邑王不能保有天下便是罪過”，著謝漪，問道：“我能否坐穩天下？”

第15章不正經

外祖母從未瞞過劉藻的境。自便知是武帝之孫，太子之，隻是的父親為人所害，使生來失勢，境艱難。

這樣的出，又是那般境，常人多半怨憤不平，及年長，難免心狹隘，怨天尤人。但劉藻卻不同。外祖母護，食無憂，過得甚為安逸，甚至不覺就那般無權無勢地過一世，有甚不足。那般坎坷的世，也隻使多思多慮，心思較尋常孩子重一些罷了。

然而宮兩月，卻使見識了許多聞所未聞之事。

昌邑王失位，待罪京中。他原先是諸侯王，後來京即位，當了皇帝，如今失去皇位，就了階下之囚，連王位都未必能保。

有此下場，隻因他未能守住天下。

倘若也失去天下，又會落得什麽下場？

謝漪不妨忽有此問，正安，小皇帝從錦衾下出手，抓住的袖，堅決道：“朕必能坐穩皇位！”

要坐穩皇位，當好這個皇帝，不斷不能與昌邑王那般淪為階下囚！

話一說罷，腹間痛意加劇，小皇帝“哎呦”了一聲，弓起來。

豪氣不過瞬息。謝漪失笑，輕的小腹，道：“已去召醫了，陛下再忍耐一會兒。”

劉藻點頭，冷汗涔涔直下，連上都失了。想到月月皆要如此，劉藻便極是憂愁，抱怨了一句：“真是煩人。”

宮娥捧了一耳杯來，杯中盛了溫湯。謝漪傾將扶起：“陛下昨日累，又使寒氣侵，自會腹疼，好生調養，便能好了。”

劉藻一聽能好，稍稍振作，接過耳杯，飲了一口。溫湯腹，遍生暖，溫湯竟有立竿見影之效。又連著飲下好幾口，將耳杯飲空了，還給宮娥，腹痛緩和許多。

劉藻讚了一句：“真良藥也。”又將耳杯還與宮娥，“還要。”

宮娥垂首輕笑。劉藻不由臉紅，轉向謝漪，謝漪緒斂，隻是這時，眼中也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劉藻愈發害臊，隻是不善言辭，也不知如何使自己離窘境。幸而宮娥接過耳杯，便出殿去，謝相也非喜調侃說笑之人。

稍稍好了一些，卻仍悶悶的，痛得難。方才躺著，謝相，也很有效，減緩了許多痛楚。隻是適才謝漪扶起之時，將手收了回去。此時也無再為的意思。劉藻縱然心中希能再為，卻也不好意思開口。

謝漪坐在床邊，上還穿著朝服。朝服寬大，卻未遮掩的，清秀的眉眼，高的鼻梁，還有溼潤微抿的薄。

劉藻隻看了一眼，又想起昨夜那夢。心中一陣慌，好端端的，竟夢見謝相，夢見謝相也就罷了，偏生還是這般不正經的夢境。

謝漪見小皇帝神變幻，關切問道：“陛下疼得厲害？”

“啊？”劉藻反問一聲，待回過神來，說了什麽，又忙搖頭，“好些了。”

謝漪再是明，又哪知這心事，見說好些了，便起告退，寺中尚且積了不案牘，待去置。

劉藻見要走，狠了狠心，將疑問了出來：“我、朕，朕想知，這個，來前，會否做些奇怪的夢？”從前從未做過這樣的夢，昨夜離奇之夢，必是因月信的緣故。還是一個正經人。

謝漪形一頓，看向劉藻，遲疑片刻，斟酌用詞道：“當是不會。”

劉藻麵驟變。

謝漪以為害怕，不下心腸，語氣也跟著和下來：“倘若湊巧有夢，也無妨礙。陛下平日留神，勿要寒，也不可過於勞累，便無大礙了。”

此事要自年時調養，調養得好了，便不會腹痛。宮中自有良醫。謝漪隻大略說了說，並未往深講。

說罷，卻見小皇帝的神並未好上多，反倒有些恍惚驚恐，猶如一隻落羊群的小羊羔般惶恐不安。謝漪頓覺無措。

隻以為將陛下扶上皇位，再送一程，助坐穩天下，也就是了。其中也隻君臣之分，不想，竟還要疏導初長時的憂慮。

謝漪甚為無奈，然而一見小皇帝麵蒼白的躺在床上，雙手牢牢抓著錦被，想是還疼著，額上滲了一層細汗，又不免心。

原可在宮外平凡卻安然地度一生，卻因的私心，被卷宮中這攤事中。謝漪多有些愧疚。隻是這一世都忙於爭權奪勢，從未關心過什麽人，當真要哄孩子，不免有些生疏。

宮娥去而複返，又端了溫湯來。劉藻幹脆坐起，倚在床頭，捧著耳杯，一口一口地將溫湯抿下。不大敢看謝漪，雖說那是的夢，隻要不說，便無人知曉，但卻仍覺心虛，不大敢看謝漪。

謝漪坐到床邊，也未開口，隻是在小皇帝飲盡溫湯時，替接過耳杯，又幫了掩了掩被角。

八月底，時節還稱不上寒冷。但劉藻卻從這作中看出了關心。

心中覺得溫暖，竟當真紓解了慌。一場荒唐夢，不當放在心上，以後，對謝相好一些就是了。

一殿的小躁，竟就此沉澱下來。

又過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醫方匆匆趕來。謝漪見此，自是告退。劉藻也不別扭了，很認真地衝點了點頭，道：“今番，多謝丞相。”

謝漪抬袖一禮：“為君解憂，乃臣分之事。”

待謝相一走，劉藻醫看過，便睡了一覺。醒來，已過了午時。

腹中不那麽疼了。劉藻從無晝寢的習慣，喚了宮人來，侍奉起。上午那袍都皺了，自穿不得，換了新衫。

春和被嚇了一遭，見竟下了地，忙勸道：“陛下聖染恙，不妨多歇息，不必急於下榻。”

劉藻衝他笑了笑，安道：“不妨事。”

想做好皇帝，至得勤勉，怎能第一日便躺過去。說罷，又令奉上飯食，草草用了些，便往宣室殿去。

宣室殿乃帝王起居之所，召見大臣，批閱奏疏，皆在此。

劉藻勤勉一些，卻也知量力而行，並不逞強。殿中，端坐案後，捧了案上書簡來看，又令黃門令去向大臣們討要一些文牘來。

要治理天下，總得知曉天下是何模樣。隻是天下之大，包容萬千，要從何手，又是一難題。

案上書簡是些雜文，不知是昌邑王留下，還是昭帝之。劉藻也不挑，認真地閱讀。

隻是還未等看過一篇，便聞殿外來稟，太後駕臨。

第16章親疏

天高氣清，朗日高懸，宣室殿前，顯得格外空闊。□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劉藻匆忙迎至殿外，太後正拾階而上，後跟隨無數宮人，皆低眉順目地拱衛著，走在最前，見劉藻親迎，麵上顯出一笑意。

劉藻待行至高臺，方從容抬袖：“拜見太後。”

太後笑道：“皇帝免禮。”

劉藻不知因何而來，側開，做恭請狀：“請太後殿。”

太後頷首，自行於前。劉藻跟隨後。

殿，各去鞋履，隻著。

因殿中昏暗，故而不論白晝黑夜，皆點燈。宣室殿乃置政務，召見外臣之所，格外正肅，殿中所用銅燈，便沒有那般栩栩如生，皆是連枝燈，排在大殿兩側。

太後殿，四下一顧，目落在案上。停下步子，微微回顧，待劉藻行至旁，方道：“陛下即位首日，便已勞形案牘，未免過於克己。”

劉藻肅手而立：“朕愚鈍，於萬事俱是生疏，為天下蒼生計，自當勤勉克己。”

言辭懇切，實則不過是說些大話來搪塞罷了。太後斜睨了一眼，道：“倘若謝相問你，你也這般答？”

劉藻茫然，這又與謝相何幹？

太後前行，在案後坐了下來。春和親取了坐席，置於案旁。皇帝走了過去，在席上跽坐下來。太後驟然駕臨，也知太後前來，所為何事。

殿中僅五人，除春和外，還有兩名宦，一左一右地立於大殿兩側。太後帶來的宮人，皆侍立殿外，不曾。

案上平攤這一卷竹簡，太後讀了幾行，搖了搖頭：“《老子》。這是黃老之。文帝景帝時，無為而治，省苛事，薄賦斂，恭儉樸素，毋奪民時。隻是到了武帝朝，與孝武皇帝所需，背道而馳。這一套便束之高閣，不想陛下竟是也喜古時聖天子所言，垂拱而治。”

劉藻鬧了個臉紅，看這卷書簡，是因它就擺在案上，倒沒有想的這樣多，甚至不知，文帝景帝，是以黃老之治理天下。

“為何黃老之，與武帝所需，背道而馳？”劉藻虛心請教。

似是剛學的子，遇有不懂便問，見了何人，都能被奉為先生。

太後今日前來，倒不是與談論武帝是如何治國的：“武帝折騰，自朝中，至郡國，再到匈奴大宛於闐百越，都讓他折騰了個遍。到時自有先生，來與陛下講授國史。”

聽聞會有先生，劉藻眼睛亮了亮：“何人將為吾師？”

小皇帝好學，太後答道：“自有大臣們商議。”

劉藻一聽，也不再問，心中卻不免多了幾分期待。什麽都不懂，如何治理天下，如何駕馭朝臣，甚至連大漢有幾國幾郡都一概不知，自然希能有人為良師，引導做一個真正的皇帝。

大臣們已在商議，想來不久，就能有良師教導。

劉藻心生喜悅，又問太後：“太後有事，使人召見便是，何以親自前來？”

“倒也無旁的事，晨起聽聞陛下染恙，心中掛念，特來看看。”太後一麵說，一麵看了眼書案，略含責備道，“既是染恙，便該安心歇著，何必著急。“

語氣親近，劉藻有些不習慣，心下又不免多思，太後這般親近，為的什麽？麵上則是笑了笑，笑意頗為靦腆，道：“多謝太後關懷。”

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