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歡而散，臣試探了一句，陛下言辭雖敷衍，但麵上的神卻極惱怒，可見與謝相積怨已久。”

太後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

所立，乃是長信殿後延出的一臺。夏日炎熱，此卻恰在影中，兼之恰有微風，輕輕拂麵，倒是清爽涼快。

周勰見太後並不如何喜悅，忙止了話頭，不敢再言。

太後思索了一陣，所想，與皇帝一模一樣，謝漪為何要與皇帝惡，要哄住涉世未深的小皇帝，怕是容易得很。但卻未懷疑謝漪與皇帝有意演的一出戲，緣由倒是簡單得很，小皇帝若是在演戲，斷不可能分毫不破綻。

想了一會兒，方與周勰微微一笑，道：“你去得有些久，可是途中有事絆住了？”

周勰有些得意小皇帝對他另眼相待，但此刻到了太後麵前，那得意竟不敢顯，他規規矩矩地將皇帝問他名姓，與他隨皇帝走了一路，說了出來。

太後聽罷，倒是頗為意外，看了周勰兩眼，想不出小皇帝為何會對這小黃門另眼相待。不比這人好得多了？每回去，小皇帝不也冷淡得很？

想不通謝相所思倒也罷了，而今竟連那小皇帝所想，也全無頭緒。太後頓覺煩躁，神驀然沉了下去。

“除此之外，可還有其他？”

周勰頭都不敢抬，唯唯諾諾道：“沒了。”

太後留意到他潔的額頭，忽然意識到一事，皇帝年已十五，正值竇初開之年，莫非是看上這小黃門了？

劉藻有意對那宦另眼相待，一是好顯得與謝漪惡，已不知所措，自然要朝太後稍稍傾斜；二來長樂宮必會再派人來，與其應付不同的人，不如隻應付一人。對付一人，較之對付不同的人，總要容易些。卻不想所行，到了太後眼中，卻揣出另一層意味。

劉藻倒不知自己是否竇初開，滿心都是謝漪，一麵覺得此人煩人得很，一麵卻又對心存期待。

說來也怪，劉藻怎麽都想不明白，為何對謝相，總能如此容忍。不論謝相如何使生氣，惱怒過一陣，總能消氣，下回再見，依舊難以對惡聲惡氣。

說起來，仿佛初見，就格外留意謝相。上的香氣，很悉，似乎在哪兒聞到過。隻是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

但劉藻已想好了，倘若謝漪下回再氣，必會再不與好臉，好使明白，也是有脾氣的！

第27章

六月，天子幸甘泉宮避暑。

甘泉宮原為前秦林宮。武帝時，下詔大修，修後，武帝甚喜此宮之幽涼華，常居此地。以致此後郡國上計在茲，朝諸侯王在茲，宴饗藩夷在茲，議理諸事在茲，募民徙居在茲。使得甘泉宮，名為避暑之宮，實則為大漢之陪都。

故而此番幸甘泉，皇帝下詔，依武帝時舊例，群臣伴駕，同往甘泉。

這道詔書，自是謝漪托天子之名所下。

自未央宮往甘泉宮，需一日，日出而發，日落而至。一整日間，孤坐鑾駕，不免無趣。

劉藻當著群臣麵，遣人召謝漪，謝漪不得不至。

鑾駕寬闊，雖不至於毫無顛簸，卻也好過尋常輜車無數。劉藻與謝漪相對而坐，二人之間有一幾，幾上有一漆盤，盤壁上繪有朱漆雲氣紋，盤中盛放葡萄，葡萄顆顆飽滿，澤深紫，猶帶著清洗之時留下的泉水。

劉藻邀謝漪共食：“這是太後送來的，路上難免幹，謝相不如一同嚐嚐。”

長樂宮有葡萄架，太後喜葡萄，收獲之後，時常往未央宮中送，此事謝漪是知道的，摘下一顆，放口中，咽下後取出帕子來，將果皮吐出，以巾帕包裹了，方與劉藻道：“確實甘甜水潤。”

劉藻自摘下葡萄便一直看，隻覺一舉一，都賞心悅目，見喜歡，也很高興，又令不必客氣，大度地將漆盤朝推了推。

謝漪見此，也當真不與客氣。

車鸞微微晃，漆盤隨之，稍稍移，將近邊緣之時，或是劉藻或是謝漪會將它推回正中。二人分食，一串葡萄吃不得太久，不多時便盡了，出漆盤底下所刻“君幸食”三字。

車中尚有葡萄淡淡的清香，十分好聞。劉藻到底年，較之各種香料氣，倒喜這果香更多些。

謝漪吃了人家的果子，心道總不好幹坐在此，正要與小皇帝說說話，陪解悶。

車鸞忽顛簸了一下，劉藻不妨子前傾，若非中間案幾隔著，險些跌進謝漪懷中，謝漪手扶了一下，道：“陛下小心。”

劉藻點頭，謝漪的手攔住的肩，見坐穩，便將手收回，袖不可避免地過的肩。劉藻又聞到那香氣了，飛快地看了謝漪一眼，又覺謝相上的香氣，比果香更好得多。

謝漪哪知這許多心思，待坐穩，與說了些奇聞異事，以作消遣。

劉藻難得一心二用，心想謝相不氣時，倒也還好。隻是不知今日為何這般心平氣和。

謝漪哪裏是今日格外心平氣和，不過是行在途中，若是將陛下惹怒，陛下又要拂袖而去時，恐怕無可去，到時，必是更氣了。且眼下不知多雙眼睛盯著這車，若是被陛下攆下車去，還不知要多出多口舌，於威嚴有損，倒不如暫與陛下相安車中。

至日落之時，車鸞抵達甘泉，丞相竟在皇帝車中待了整日。

就要下車，劉藻頗為不舍，問道：“卿明日可能宮？”方才謝漪與講了一則趣事，初聽之下，耳目一新，可惜還未講完，甘泉宮便到了。

車鸞已聽，車外傳來陣陣勒馬之聲，與大臣們上下車轅的響。太後就在不遠。謝漪稍加思索，便著婉拒道：“甘泉宮後有圍場，陛下若覺乏味，可往圍場狩獵。”

劉藻不知旁的傀儡之君如何度日，但除不能隨意召見大臣，不能批閱奏疏，不能下詔之外，便無不可行之事。

平日裏食細，宮人侍奉，從無怠慢，便是那日，謝漪當著麵拿下春和，也無宮人對生出小視之心。

正是因這種種，劉藻方一麵氣恨謝漪大權獨攬，一麵又總看看究竟要什麽。謝相倘若當真有甚私心，乃至效田和，取代君上，大可不必如此寬待。

奈何雖總想與謝漪接，好知私心為何，偏生謝漪總是推拒，不與太近。

劉藻看出來了，也不自取其辱，略一頷首道：“如此，便罷。”

謝漪見又生氣了，倒有些不解。陛下並非小氣之人，平日見大臣亦是溫厚有禮，偏偏對，總生氣。

劉藻一氣憋在口，上不來，下不去，幹脆不去看，自開車簾走了出去。

車駕之下，自有宦在旁，扶下車，劉藻卻想起，去歲頭一日宮，中黃門小視，態度傲慢，便是謝相，借親扶下車，來為撐腰。

劉藻頓時遷怒，淡淡道了句：“不必。”便自扶著車轅下了車。

宦不知出了何事，陛下臉這般難看，忙退到一旁，唯唯不敢言。

四下人多眼雜，大臣、侍從、宦、衛，都暗自往這邊看。劉藻自以失態，收斂神，朝太後走去。

方才形，太後自也見著了，見過來，溫和笑道：“陛下容不好，可是與謝相鬥氣了？”

劉藻彎了彎角：“隻是天熱而已，有些悶。”

太後搖了搖頭，心中卻暗自生出一猜疑來。

二人宮，餘者則各自散去。

到了甘泉宮，劉藻每日所行之事，仍與未央宮中相同。隻是謝相不知何去了，總也不見人。

太後常遣周勰來。劉藻總覺周勰來得過於頻繁了些，往日太後也遣人來，卻無這般多的。但雖覺奇怪，卻又想不出緣由來。

周勰相貌極好，五生得甚是致，麵容更是以神刀削就一般，劍目星眉，棱角分明。然而劉藻忙得很，哪裏顧得上看他，多半是耐著子，說上幾句話，表出許不同來，便令他退下。

這日，門外來稟，太後又遣宮人前來。劉藻以為又是周勰，擱下筆，隨意敷衍上幾句，好使他早早回去，誰知一抬頭，來的，竟是一宮娥。

周勰很太後重用，也有意顯出看重，不想太後仍是換了他。

劉藻一呆，不免凝視了那宮娥幾眼。★思★兔★在★線★閱★讀★

周勰雖好看，卻終歸是男子，難免有些邦邦的。但眼前這宮娥不同，是子，生香。的眉眼生花，朱若丹，角微微地翹著，可以看出些張，卻仍極力做出泰然自若。

一殿門，便立在殿中，不說話，直到皇帝看看得怔住，方盈盈下拜，口道：“陛下大安。”

窗外天昏暗，殿中也有些昏暗。

宮娥伏拜，態弱，纖小的腰不堪一握，纖的玉頸，引人浮想。劉藻站起來，緩緩地走下殿，到宮娥麵前，看了片刻。

宮娥伏在地上，起先一不，被劉藻注視久了，仿佛有些不安，將子伏得更低。

劉藻不知怎麽，沒敢驚，小小後退了一步，又往側端詳許久。

直到回過神來，發覺如此不妥，那宮娥已維持不住纖優的姿，連同小臂都因伏得久了而打。

劉藻頓覺歉然，溫聲道：“你抬起頭來。”

宮娥不知為何陛下初見，便使跪了許久，又打量了許久，再抬首，臉上的惶然之愈加濃重，眼睛也低垂著，不敢與劉藻對視，顯得格外弱無助。

劉藻吞了吞唾，出手，將的下頷強行抬起，宮娥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瑟了一下，又想到眼前是何人，不敢掙紮，眼中卻湧起了淚意。劉藻卻似渾然不覺，招了招手，令人舉一盞燈來。胡敖就在近旁，端著銅燈靠近。

燈火將宮娥麵容照亮，的容貌愈加清晰。

劉藻收回手，到後，握拳。

這宮娥，竟與謝漪，有五分相似。

作者有話要說：

劉藻：“這是明明派來，試探我真心的嗎？不用試，我最乖了。”

第28章

胡敖離得近，自也看到了，當即將頭垂得低低的，一個字都不敢出聲。

劉藻卻忍不住盯著宮娥，將聲音放緩了，道：“免禮。”

宮娥著聲謝過。

跪久了兩發，宮娥起之時，膝蓋一，險些跌倒，大驚失，恐因失儀駕前而問罪，不想有一雙手穩穩托住了。

宮娥愣愣地抬首，小皇帝麵無表地收回手，道了一句：“留神。”

“多、多謝陛下。”

劉藻心中說不出的失，不對，這人上雖也氣息清雅，卻是脂調出的香氣，與謝相的不同。

這不同本也尋常，然而此時卻使得劉藻心中空落落的，好似一顆心從口墜下，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