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打住也來不及了。

外公住在環島別墅區，和家有來往，好像一個居世外的老人，連兒都不放在心上。但此前也不知道，爸爸都會被保安轟出來。

夏林希悶頭吃飯，默不作聲，又聽媽媽說道：“我明天要出差，三天以後回來。”

爸爸立刻反對：“那孩子怎麽辦？”

“家裏有彭阿姨。”

“保姆是外人，讓照顧小希，你能放心？”

“我有什麽辦法，”媽媽抬頭看他，“行程已經安排好了，我明天就要去北京開會，你回你的鄉下老家，我開個會不行嗎？”

爸爸語塞半晌，無言以對。

晚飯之後，夏林希回到了房間，打開自己的書包，從中翻出蔣正寒送給的金牌，放在了音樂盒的旁邊。

初冬天冷，落地窗開了兩扇，寒風從中灌進來，仍然在把玩金牌，不消片刻的功夫，打了一個噴嚏。

這個噴嚏令清醒，隨即推過椅子，移到了電腦桌前。

夏林希開機上網，查詢這次比賽的獲獎人員，找了大概三分鍾，如願以償地發現了蔣正寒的照片。

他站在領獎臺上，量依舊頎長而筆，旁邊還有兩個競賽班的男生，以及三個負責頒獎的嘉賓……巨大的橫幅懸掛在他們後方，現了一種難以形容的浩大陣仗。

夏林希想了想，右鍵保存了圖片，然後關機開始學習。

第二十五章

近來冷鋒過境，寒持久不退，氣溫陡然降低，以至於近了零度。

夏林希早上起床，覺得嗓子有一點疼，但沒當一回事，照舊去了學校。今日來得比較晚，路上都沒見同學，然而當踏上走廊，卻聽見有人在大聲怒罵。

冬季的清晨，尚且熹微，呼出的氣凝了白霧，片刻之後消散四方，走廊上有一個虎背熊腰的中年男子，麵對著耷拉腦袋的張懷武，揚手就是一耳。

“啪”的一聲，聲音脆響。

不遠的教室裏，幾個同學趴在窗戶上觀。

“我是怎麽教育你的，高三階段多重要，你放著好好的課不上，跑去網吧和別人打遊戲！”

張懷武的父親打完兒子，仍舊不解氣道：“你不想念書，就別浪費老子的學費，老子打你是為你好，不然你遲早要廢掉！”

許是因為嗓門太大，嚨也有一些不舒服，他隨地啐了一口痰，吐在大理石地板上。

張懷武頂著一個掌印，低頭看著地板磚，沒過多久，他從兜裏拿出餐巾紙，彎腰用紙把那口痰掉。

他老爸還想打他，不過班主任乍然出現，手將他攔住了。

“孩子不能打，要好好講道理，”何老師擋在他前，指向了右邊的辦公室，“我們去辦公室聊，正好別的任課老師也在。”

孩子不能打，要好好講道理。

這樣的一番話，竟然出自他們的班主任。

夏林希到十分詫異，但仔細回想了一下，班主任確實沒有打過人，他一般都喜歡摔東西，比如蔣正寒的《算法導論》，還有張懷武的遊戲畫報。

等進教室，班裏已經炸開了鍋。

有一個同學說：“哎呦我去，張懷武他老爸，打人真的好狠。”

另一個同學也說：“要是我在大庭廣眾之下，被家長扇了一耳，我肯定立刻就跳樓了，張懷武的心理素質蠻不錯。”

眾人各執一詞，他們所談論的話題，無外乎有關於張懷武。

說來奇怪，在某些家長看來，孩子的自尊心好像不怎麽重要，但是廣而言之，他們自己肯定也不喜歡被責辱打罵，既然本人也不願意，為什麽要變相施加在子的上。

夏林希思考沒多久，打了一個噴嚏。

“你冒了嗎？”顧曉曼問，“自從你進門以後，噴嚏打過三次了。”

夏林希攤開筆記本，據實答道：“我覺得嗓子疼，鼻子也堵了。”

“聲音也變了，”顧曉曼轉頭看著，手去的額頭，“我的手比較涼，你的額頭，覺有一點燙。”

提議道：“你和班主任請假吧。”

蔣正寒是今天的值日生，班上的衛生表是按照績排的，績越差的學生，到值日的次數就越多，因此夏林希很久才會做一次衛生，蔣正寒幾乎隔三差五就要打掃一次。

在他洗拖把的功夫，他錯過了張懷武挨打，也錯過了夏林希進教室，等他回到座位，夏林希已經趴倒了。

如果教室裏隻有他們兩個人，蔣正寒會把抱起來，但是當下眾目睽睽，他隻能站在一旁問：“你怎麽了？”

“頭暈，嗓子疼，”夏林希道，“趴一會就好了。”

蔣正寒卻說：“我送你去醫務室。”

夏林希一口拒絕：“今天要段考，我考完試再走。”

段考隻考理綜和數學，一般而言，段考的試題都比較難，尤其在理和數學這兩門課上，各類難題層出不窮，夏林希頭暈腦脹，但依然心有不甘，說什麽都不願意錯過考試。

顧曉曼想對說，這種狀態下的考試，很有可能發揮失常，但是夏林希一直都是年級第一，顧曉曼覺得不能用自己的標準來衡量對方。

早讀課很快結束，班主任沉著臉進門，發下了一套數學試卷，然後又獨自出了門，段考當然不了監考老師，沒過多久，趙寧過來替補了班主任的位置。

趙寧是本班的語文老師，他帶著一遝的練習冊，在講臺上批改作業，或許是因為信任學生，他並沒有下臺巡視，也沒有盯在場的任何一個人。

全班第一個翻頁的同學，依舊是坐在後排的夏林希。

自覺哪怕燒壞了腦子，做這種題目也是條件反。

接下來把卷子翻頁的人，就是另一大組的陳亦川，他們兩個都寫到了反麵，但是對於大多數同學而言，選擇題還沒做完。

兩個小時眨眼晃過，將近一半的學生卡在了軸題上，夏林希把卷子檢查了第三遍，如釋重負地掉了。

接下來的理綜依然如故，寫完之後將近中午，提前半個小時卷，獨自下樓走向了醫務室。

然而就在樓梯間，聽到別人的腳步聲。

夏林希回過頭，瞧見蔣正寒越走越近，的第一反應竟然是：“你的理綜試卷寫完了嗎？”

高三教學樓一片寂靜，所有學生都在參加段考，理科班的理綜相當困難，文科班的文綜亦然張，似乎在全校的樓梯間裏，也隻有他們兩個人。

好在這裏沒有監控，蔣正寒抬手上的額頭，低聲回答的話：“我不想寫了。”

他說：“我抱你去醫務室。”

“不至於啊，”夏林希繼續往下走，一邊走一邊說，“冒發燒而已，不是雙殘廢了。”

雖然病得不輕，但是沒有喪失思考的能力，提到“殘廢”兩個字，下意識地想起了蔣正寒的父親，誠然他父親失去了一隻手，說完話才記起這一點。

發燒真是一件讓人厭惡的事，在清醒的狀態下，絕不會在他麵前談到殘廢。

夏林希腳步一頓，接著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我還可以自己走……”

陷了詞窮，停在臺階不上不下，境尷尬。

蔣正寒牽過的手，沒有理解的意思，因此他又問了一遍：“你是不是走不了？”

為了證明自己可以走，夏林希幹脆跑到了醫務室。Θ思Θ兔Θ網Θ

校醫給量了溫，三十八度五，其實算不上發高燒，多覺得有一點欣，不過看見蔣正寒守在一旁寸步不離，又擔心他們的事會在校醫室敗。

果不其然，穿著白大褂的校醫問了一句：“你們是同班同學嗎？”

“沒錯，”夏林希搶先回答，“老師讓他跟著我過來。”

校醫愣了一愣，自言自語般說道：“你們老師怎麽派了一個男生啊……”

依照這位校醫的本意，其實是孩子比較心細，至於男生麽，皮糙厚，枝大葉的，不適合過來照顧同學。

但是夏林希心中有鬼，所以聽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十足的含沙影。

低頭斟酌幾秒鍾，方才開口答道：“因為我們還在考試，全班隻有他寫完了試卷……”

蔣正寒笑出了聲。

夏林希抬頭將他著，而校醫背對著他們，麵朝貨架整理材，蔣正寒看了一眼校醫，抬手給了一個頭殺。

空氣中彌漫著福爾馬林的味道，白的布簾擋住了窗戶和門，夏林希坐在不鏽鋼的椅子上，一聲不吭和他對視了一陣，忽然說了一句：“我想快一點高考。”

“還有五個月，”蔣正寒道，“明年一月到五月。”

校醫聽見他們的對話，也跟著搭了一腔：“五個月過得才快呢，我在學校工作六年了，一年又一年，看著你們一屆又一屆地畢業。”

一年又一年，一屆又一屆。

歲月如梭，似箭，校醫待在高三的醫務室裏，就好像走馬觀花一樣，高三的學生永遠年輕，不知道未來在何方，但他杵在這裏六年多了，也算見了一些世麵。

他取了一個單子，給夏林希寫下請假條：“你在這裏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後去找班主任請假，發燒發到三十八度五，最好去醫院打吊水。”

夏林希照做不誤。

蔣正寒陪著，兩人一起回到了五樓，夏林希踏進辦公室之前，班主任正在和張懷武講道理，張懷武的父親坐在一旁，臉上的神並不好看。

班主任喝了一口茶，瞥眼見夏林希，語氣就溫和了一點：“理綜考試還沒結束，你提前卷了麽？”

“我今天冒發燒，”夏林希把請假條遞給他，看了一眼張懷武，“下午要去醫院……”

夏林希尚未說完，班主任便答道：“燒到三十八度五了，是應該馬上回家，好好休息一下，你的心理負擔不要太重，注意勞逸結合，保持作息規律。”

張懷武安靜地沉思，隻覺得現在的班主任，和剛才的班主任比起來，簡直判若兩人。

夏林希生病回家，肯定要荒廢一下午，而他昨天打遊戲，也不過荒廢了一下午，為什麽大家都是同學，得到的待遇卻完全不同。

張懷武在心中歎氣。

他微微側過頭，瞥見了門口的蔣正寒，為了不讓班主任發現蔣正寒，他特意挪了一個地方站，以求擋住班主任看向門口的視線。

他在心中為自己點了一個讚。

冬日的清清冷冷，穿過玻璃篩下一片樹蔭，走廊上依舊空無一人，隻有蔣正寒和夏林希，他們並排從辦公室走回教室，夏林希提出了一個問題：“明年高考結束以後，我們不在一個學校怎麽辦？”

問得相當委婉。

按照他們目前的分數差距，同校的概率幾乎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