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剛才下的外套，顧曉曼不聲不響地看著他，心裏覺得應該說點什麽，但同時又認為，必須和他保持距離。

低頭打開練習冊，瞧見了頁首的倒計時。

忽然覺得，距離高考還剩下幾天呢？今時今日的大事件，再過幾個月回顧，也不過是隨風而逝的煙波浮雲，再過幾年呢，可能都不記得了。

夏林希卻沒有參這一點，為了追求心的平靜，不得不強迫自己開始做題。

顧曉曼卻在此時開口：“我被班主任去辦公室，是因為他知道了……我在早讀課上和陳亦川告白，雖然我現在非常後悔，但是必須承認做過的事。”

夏林希問：“所以班主任就覺得，你和陳亦川早嗎？”

“他績下降，和我有什麽關係？”顧曉曼答非所問道，“我真的不了了。”

夏林希心想，告的人很可能是時瑩，但並不知道對方這麽做的意義，高三階段大家有多忙，心思都花到了自己的學習上，有誰會在閑暇之餘追蹤別人？覺得時瑩非常特立獨行。

對於班上大多數同學而言，他們無心理會別人的瑣事，又因為一模沒有考好，他們到了出師不利的預兆，然而越想抓時間，時間過得越快，因此在一種張又焦灼的氛圍中，一月份悄無聲息地流逝。

二月來臨，學校放了為數不多的七天寒假。

寒假包括了春節，四張燈結彩，由於本市不許燃放煙花，市民選擇用點燈代替。

夏林希窩在家裏做題，一連三天沒有出門一步，直到收到蔣正寒的短信，對方問是否有空。

夏林希想也沒想，回了一句當然有。

第三十二章

今年的曆法沒有大年三十，隻有大年二十九。

學校在臘月二十八號放假，次日就是闔家團圓的除夕，生活好像翻新了一頁，每個人的未來都不可預知。

正月初四那一天，夏林希提包出門，謊稱要去書店買書，實則跑到了步行街，整條街上掛滿了紅燈籠，一派喜氣洋洋的新春氣象。

和蔣正寒約好了九點見麵，地點選在一家新開的咖啡廳。

夏林希八點五十到達，剛一進門就發現了他，彼時店還沒有什麽人，他獨自坐在靠窗的位置，手上拿了一本期刊雜誌。

夏林希走過去問：“你來得好早啊，等了多長時間？”

蔣正寒看著笑了，他合上手裏的雜誌，接著把它放到了一旁：“我剛來不久，你也來了。”

夏林希便以為他們兩個心有靈犀，彼此之間十分默契，就連到達目的地的時間，都巧合般的相差無幾。

然而沒過一會兒，服務員端上兩杯咖啡，並且從口袋裏拿出一支筆，劃掉了一旁的收據票單。

夏林希抬頭瞥了一眼，在那張咖啡店的收據單上，付款時間是七點半，換句話說，蔣正寒等了大概一小時二十分鍾。

夏林希思忖片刻，心中的覺很難形容。

他們兩個坐在對桌，說話比平時方便很多，又因為附近沒有人，聊天也不需要避諱，夏林希便直接道：“還有三個月就要高考了，如果你到任何不懂的題目……”

把一塊方糖泡咖啡，隨即用勺子胡攪了兩下：“什麽時候都可以找我，我一定給你講清楚。”

“什麽問題都可以麽？”

“對啊。”

蔣正寒擺出一個盒子，推到了的麵前：“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夏林希始料未及。

桌上擺了一張臺曆，並且被翻到了二月份，今天是大年初四，也就是二月十三號，明天……明天好像是人節，夏林希捧著那個盒子，也不知道日期和禮的相逢是一種巧合，還是蔣正寒刻意為之。

打開盒子，瞧見正中央躺著一個盤。

外觀嶄新，款式普通，容量偏小，當然也不貴。

夏林希馬上說：“我原來的盤丟了，剛好缺一個新的。”

蔣正寒笑了一聲，和解釋道：“盤不是空的。”

所以裏麵到底裝了什麽？

這一整天的上午，夏林希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因為父母電話催促，不得不在十二點左右趕回家，吃完午飯又覺得很困，倒床睡到了下午三點，而後忽然從夢中驚醒，爬起來尋找的盤。

把外接口連電腦，在等待的過程中放飛了想象。

夏林希曾經聽說過，男生的u盤和盤裏，裝載了另一個世界，但確實沒有料到，蔣正寒會把自己的盤給……或許這是一種信任的表現。

當查看資源管理時，才發現自己的想法有失偏頗，整個盤裏沒有一個小視頻，隻有一堆html靜態頁麵，以及若幹js和css的文件夾。

它們合在一起，組了一個靜態網站。

夏林希找到主頁，用瀏覽打開頁麵，眼的東西讓震驚，握著自己的鼠標，看著麵前的電腦屏幕，很長一段時間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事實證明，男生的盤裏，當真裝載了另一個世界。

好漂亮的網頁。

屏幕正中央是一個空白的二維坐標軸，上方有一個公式輸框，夏林希按照表格提示，在輸框裏打出一個函數，下方就顯示了完整的圖像。

無需刷新頁麵，函數圖像自浮現，看向菜單欄，還有一排三維渲染按鈕。

所謂三維渲染，顧名思義，就是讓函數呈現在三維坐標係裏，對稱軸可以伴隨鼠標轉，在整個畫布上隨意放大小。

菜單欄往下拉，還有一個浮點數的計算，囊括了諸多科□□算符，並且不限製輸數字的長度。

是這樣寥寥幾個功能，就讓夏林希玩了兩三個小時。

他的網站就如同從前的音樂盒一樣，沒有署名，更沒有落款，隻在頁麵的底部，有一行節日快樂。

夏林希玩到眼睛累，捧著手機倒在了床上，給蔣正寒寫短信，反複編輯了半個小時，最終發出去一條：整個網站都是你自己做的嗎？

他回答：借用了一些js的包。

夏林希本不懂什麽“js的包”，但是努力地理解，大概相當於一些零件，用來構造一部分的功能……嗯，應該就是這樣。

事實上，無論對錯與否，也沒有人來糾正。

把盤擺在桌子上，和之前的手工音樂盒，還有那一塊金牌挨著，心想這些東西大概是上高中以來，曾經收到過的最好的禮。

時依然在流逝，轉眼到了二月開學，高三階段進了尾聲。

江明一中在一模考試中失利，已經是一件人盡皆知的事，為了挽回丟失的麵，年級組長比往常更嚴厲，輒召開一場教師大會，督促各班的班主任勉勵學生。

於是從二月末尾開始，何老師經常拍著講臺說：“同學們，到了最後的關頭了，你們千萬別鬆懈，堅持就是勝利，你們迎難而上，才能乘風破萬裏浪。”

你們迎難而上，才能乘風破萬裏浪。

夏林希心想，他們班主任說的話，有時還是很有道理的。

許是因為到了鼓舞，班上的同學瘋狂學習，致使氣氛有一點抑……作業，考試，分數，排名，這些東西日漸堆積，尋不到一個發點，仿佛一場漫長的折磨，在緩慢消耗他們的耐心。

三月開春，全市二模姍姍來遲。

二模考試，又稱最難的模擬考試，一般而言，題目都比較繁瑣。

考完的次日，老師還沒講卷子，班上的同學就聚在一起校對答案，為首那人正是陳亦川。

他拎著一張數學試卷，抬手招呼夏林希，等走過來以後，他立刻問了一句：“你最後一道題的答案是多？”

夏林希據實回答：“是一個分數，分母17，分子31。”=思=兔=網=

話音未落，周圍一片吸氣聲。

因為沒人和夏林希一樣。

鑒於夏林希一貫滿分的作風，的答案幾乎就是標準答案，是老師公布的正確答案，所以在場的其他人都認為，這次二模的數學死定了。

校對答案真是一件痛苦的事，一瞬天堂一瞬地獄，但是陳亦川不相信別人，他隻相信自己，所以他反駁道：“不對吧，我算出來的結果是三，一個完全的整數，比起夏林希的答案，三看起來更正常。”

最後一道題分值二十，一旦失手，第一的位置必然不保。

除了夏林希以外，好像所有人的結果都是三。

就連陳亦川也是。

夏林希終於有一點慌了，心中閃過無數個念頭，每一個念頭都與數學軸題有關……但麵上依然端持了平靜，平靜地走回自己的座位，站在蔣正寒旁問：“你還記得數學軸題的結果嗎？”

蔣正寒道：“是二模麽？”

夏林希點點頭。

他說：“結果是一個分數，十七分之三十一。”

夏林希如釋重負。

蔣正寒笑著問：“你不相信自己的答案麽？”

“因為那一片，”夏林希抬頭，目落在對麵，“沒有人和我一樣。”

一旁的張懷武聽了，馬上拍著桌子道：“這還用問麽，夏姐，那一片沒有人和你一樣，就說明那一片沒有正確答案！”

這麽簡單暴的結論，卻得到了蔣正寒的支持與肯定。

當天上午老師分析試卷，軸題的答案果然和夏林希一樣，由於這道題坑坑繞繞，班上大部分的同學都沒有做對。

三天之後，二模績公布，夏林希保持第一，和往常一樣。

全市排名尚未揭曉，班級排名已經掀起風波，倒不是因為有什麽大的變，而是因為陳亦川同學，這一次竟然跌出了前十。

作為班上的學習委員，夏林希第一個知道結果，但沒有注意陳亦川，一直在找蔣正寒……值得欣的是，蔣正寒的名次不用倒著數，可以從頭數了。

正數第二十一，總分高於平均分。

夏林希這麽一看，就覺得二模考得很好，非常好，可以慶賀一番。

然而還沒進教室的門，陳亦川就被班主任帶走了。

陳亦川自己也覺得煩。

班主任教育他的話，翻來覆去也就那幾句，來回強調的多了，他耳朵都快長繭了。

“陳亦川，你必須正視自己了，”班主任沉著一張臉道，“第十一名，你這一次全市二模，考到了全班第十一名。”

陳亦川無於衷，仿佛沒聽見。

班主任敲了敲桌子，試圖用語言化他：“你看看夏林希，績多穩定，你們兩個，本來是一條水平線上的……”

磨了一早上的皮子，班主任當然覺得累，但他依舊強撐著，一隻手捋了捋頭發，接著苦口婆心地勸說：“我從前一直覺得，你是能上北大清華的料子，隻要你開口講出來，所有老師都願意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