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魯那副傻呆呆的表，簡直能樂岔氣兒。

笑著笑著，虎將們又覺得蔣曉魯有點可憐。

媽一隻手摟著妹妹，一隻手指著：“讓你看一會兒，這麽點時間都看不住，你還能幹啥？”

蔣曉魯低著頭，厚蓬蓬的頭發粘著草兒，著腳丫子，鞋早在水裏蹬沒了，悶著不吭聲。

周圍圍觀的老人紛紛勸杜蕙心：“孩子都沒事兒，就別說了，小可憐兒也嚇得夠嗆，趕回家了。”

救了人的虎將們自覺站在這裏有點尷尬，就自己穿了服，該幹嘛幹嘛去了。

這事這麽多年過去，蔣曉魯早忘了。

可今天一看見寧小誠，就又想起來了。

不臊自己掉進水裏媽打那一掌，反正打也打皮實了，早習慣了，真臊的，是自己被撈上來之後，寧小誠他們看的眼神。

同的，嘲笑的，忍俊不的。

呸！

蔣曉魯不暗罵自己，又不是懷春，更不是啥榮事，撞個車有什麽可激的。

一直進了公司電梯，蔣曉魯腦子裏還在盤算，跟寧小誠的關係說遠不遠，說近不近，雖然撞了人車，可人家大度，沒要你賠，但是以後肯定也是要找個機會還回去的。嗯！

想到最後，還很堅定的給自己加了個歎號。

曉魯為人仗義，多年行走江湖，最怕的，就是欠人債。

雖這麽想，可寧小誠卻實實在在地覺得這事兒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最近有隻新，他盯了很長時間，昨天上市他蹲了半宿所的大盤，又困又乏，就想趕回家補一覺。

車一路沿長街門路拐進一個戒備森嚴但並不太顯眼的大門，七繞八繞停在一幢小樓前。

小誠父母的家，在這一帶占地麵積頗大的後勤院裏。

當初後勤部給建的住宅樓，好多年的曆史了，小誠在這出生，在這長大，穿著開在筒子樓裏挨家挨戶吃過東西，也跟著小夥伴一起踩著綠解放踢過足球抖威風。

現在長大了，離這片兒遠了，回來看爹媽的次數一隻手都數的過來。但是並不影響小誠同誌對這片土地，得深沉哪。

上樓拿鑰匙開門進屋。不出所料，家裏沒人。

屋裏隻有老寧同誌的魚缸開著水泵在嗡嗡作響。小誠看了看，隨手往裏扔了把魚食兒。

魚食是老寧的獨門製，新鮮海蝦打碎的蝦泥，混著皮點心渣。

小誠喂它們的時候很惆悵，用手指敲了敲玻璃，低啐：“你們他媽一天天吃的比我都好。”

幾尾魚從水裏躍出來，像跟他示威，歡騰的很。饒有興致背手觀賞了一會兒，小誠仰在沙發裏，開始閉目養神。

約快睡著了，傳來開門聲，小誠母親站在門外，看見他嚇了一跳。寧小誠睜開眼睛，也有點意外：“您怎麽回來了？”

他媽媽更意外：“你怎麽也回來了？？”

把鑰匙放在門口，母親低頭換鞋：“剛在樓下看見你車我還沒敢信，大白天的。”

小誠打了個嗬欠又躺回去：“困了，懶得回去，來躺會兒。”

“我手機落家了。你昨兒又跟人出去喝酒了吧，眼珠子都紅了。”他媽媽很了解兒子，自顧自去屋裏取東西：“都這大的人了，還天天讓人惦記。”

“我在樓下看你車頭有一塊掉漆，跟人撞上了？”

小誠漫不經心嗯了一聲：“停的時候沒注意，蹭花壇上了吧。”

“蹭上了？我看可不像，不是闖禍了？可千萬別撞上人。”

小誠哎呦一聲，煩的夠嗆：“老太太你可真是心的命。告訴你沒事兒沒事兒，趕走吧。”

寧小誠的母親段瑞士是個資深婦幹部，級別不低，還有兩年就要退休了，在外麵頗有領導威嚴，是個風風火火霸道子，什麽都好，就是心，管事兒，前年查出**腺瘤，做了手，休了幾個月，這人，尤其是他媽這種事業型的強人，一旦不能工作離了崗位，總願意胡思想，看哪都不順眼，啥都願意摻和摻和。

在家裏，小誠他爹讓著，小誠則是能避免正麵鋒就盡量避免。

他媽似乎也覺得自己管多了，歎口氣，剛要穿鞋走，想了想又回來坐下，端出平常在辦公室和人談話的架勢。

“兒子，媽想跟你說件事。”

小誠以為老太太有要有用錢的地方，看神嚴肅，坐起來：“您說。”

“前一陣你張姨說想給你介紹個對象，條件特別好，是以前的學生，院當老師，高材生，在國外還留過學……”

小誠點了煙，心不在焉。

“媽，張姨家那小軍多大了？”

段瑞一頓：“好像比你大兩歲。”

寧小誠皮笑不笑，淡淡地，顯然不太上心：“家那兒子也打著呢，怎麽還有這閑工夫惦記我啊。”

“你看你這孩子……”段瑞很不滿。

說的那姑娘，小誠知道，之前跟張小軍談過，沒兩個月姑娘懷孕了，張小軍怕擔責任，瞞著家裏哄那姑娘做了流產，就斷聯係了。圈子裏傳的風言風語，沒幾個不知道的。

寧小誠是個不在背後說閑話的人，從小老寧就教育他，大男人，別太碎，像個娘們婆婆媽媽，遭人煩，也幹不大事。

母親不知道這其中緣由，還熱，小誠也不想說，應上兩句，讓老太太知道自己心思不在這上麵就得了。

母親看小誠那個態度，也知道他不聽，起走了。臨走時裏還絮叨：“三十多歲的人了……天天在外頭扯，你就扯吧，我看你還能扯出什麽花花來。”

寧小誠能扯出什麽花花來？

他自己也不知道。

可回顧生平。

小誠今年三十二歲，部隊大院長大的孩子，個兒高，長的神，人也仗義，學金融出，爬滾打在圈子裏折騰這麽多年還算有點頭腦，業餘鼓搗幾支票和基金，有個不務正業的公司，算上自己一共十來個人，偶爾給人家打打零工，專業是混日子。

沒家，沒孩子，沒正經談過朋友，年輕有為的一條，人緣還算可以，有幾個好兄弟，投懷送抱的姑娘也不，日子過蠻滋潤，但想想，就是覺得缺了點什麽。

缺啥？缺了點兒生活的朝氣，和奔日子的積極勁頭。

其實要仔細說起來，他前半生，還算過的富——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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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小誠是很會趕時髦的一批，在同齡人積極努力準備高考時，他資本主義電影和遊戲的荼毒，一心想要出國。那時才剛世紀，兩千年赴留學熱，又是培訓英語又是參加訓練營，折騰了整整半年才收到國一所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那時候同齡有出國想法的孩子很，小誠爹媽很為兒子擔心了一陣。

國外大學和國本科製度不一樣，講究修學分，修滿就能畢業，在國外舉目無親，寧小誠也著實過了段苦日子，租過房子，刷過盤子，過歧視，也被老外指著鼻子罵過。

每年假期回來探親，也曾經想過要不就不回去了。好不容易熬了五年，修完本碩學分，零六年終於畢業，在大家都以為這孫子得留在國賺金娶洋媳婦的時候，寧小誠打著被褥卷兒，拎著倆箱子回來了。

這可真稀奇。

有好事者勾著他脖子問他，不懷好意：“誠兒，怎麽就回來了呢？國外不好混吶。”

小誠砸吧著裏包的大前門，狠兩口，隨口應和：“不好混，不好混。”

好事者幸災樂禍的走了，心想，呸！管你在外頭喝了幾年的洋墨水，還不是低眉順眼地回來，哥們這幾年在家吃香的喝辣的，比你強了不知多倍！

寧小誠是個聰明人。

完那煙，二十出頭的小誠慢吞吞碾滅煙頭，也甭管那些人怎麽等著看他的熱鬧，總之，他是有自己想法的。

回家之前他也仔細盤算過。

留在國外，天天漢堡牛排，在銀行或者信托公司找個職位，過個中產階級的小日子，搞臺本田或者福特的汽車，周末坐在公園裏喝咖啡看報紙。按照國現在這個經濟發展趨勢，搞不好哪天引發個金融危機，第一批倒在戰場上的，就是他們這些研究按揭證劵學金融的。

那時候再灰頭土臉回家，名聲可就難聽了。

要是現在回來，炸醬麵烙油餅，窮也一天富也一天，邊都是說中國話耍京片子的兄弟姐妹，沒事兒晚上弄頓大排檔，萬一將來混的人模狗樣，娶個媳婦，生個虎頭虎腦的兒子或者閨，日子忒圓滿。

回來以後，他爹媽心裏雖然憾，但還是十分高興。尤其是老寧同誌，讚賞的拍著兒子肩膀，鄭重嗯了一聲，你不是個忘恩負義的苗苗。

說說，你回來有啥打算？

有什麽打算？首先就是先找份工作唄。

那時候剛畢業的小誠和眾多無所事事的男青年一樣，空有一肚子理論知識，奈何沒有施展才能，他又是個傲氣的主兒，問了幾家招人的投行和證劵，不是嫌工資，就是嫌人多。

屁大點地方，一個臺式機，一個文件筐，梳著油頭麵的三七頭，一西裝，中英文雜，見著誰都經理。

小誠最煩這個，他哪裏是讓人管著的人。

思來想去好幾天，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寧小誠一邊在早點攤喝豆漿，一邊看著路邊的行人，忽然決定他要單幹。

決定單幹之前，他帶著兩個一塊長大的鄰居，沈斯亮和武楊，很隆重地弄了頓吃。

寧小誠做飯不行，但烤是把好手。

小時候好淘氣搗蛋，力旺盛，也容易，家長不在，怎麽辦？搜羅點錢，幾個小夥伴去服務社買，找個沒人的地方攢小樹枝，火一點，也別管那烤的生不生不，反正吃的比家裏燉排骨的時候都香。

一個大鐵盆，牛裏脊兩側最的地方切片，洋蔥切碎，辣椒香油生白糖，拌勻了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