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玩去，”周順水推舟了一把，他始終覺得，杜景需要去散散心，“許多地方你還沒去過呢。”

“走。”杜景換了服，抓了個運包，與周離開了學校。

這天的杭州天氣很糟，一場秋季的暴雨正在醞釀，而不發，空氣是靜止的，西湖邊上的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明顯的擔憂神，生怕天上的水突然潑下來，自己便了落湯。

周把杜景帶到柳浪聞鶯吃午飯，周圍大多是小，兩個男生對坐喝龍井茶顯得有點奇怪。

杜景要是個大人就好了，周心想，哪怕天天翹課我也願意。

杜景似乎很自在，周據他的神態能判斷出來，緣因他看遊客，遊客們也看他，當遊客注意到杜景時，他沒有轉過頭去，對自己鼻梁上的那道疤痕表現出了坦然。

“我來買單。”杜景說，“快下雨了，換個地方吧，還有別的地方想去嗎？”

周搖搖頭，事實上今天出門完全是隨機的，本想說“沒有了，回寢室？”但忽然間他想起了杜景的對話模式，反問道：“我沒有了，你呢？”

“我想去一個地方，”杜景答道，“走。”

杜景結過賬，與周去了博館，正好有一個埃及特展，逛展的時候，周心道還好反問了那一句，否則杜景一定會保留意見，隨自己回學校了。

逛完出來，這場雨終於下下來了，博館前雷鳴電閃，暴雨傾盆，門外了上百名遊客，全在用手機車，周與杜景一時被困住，五點時天黑得像夜一般。

“忘了收服，”周想起來了，“怎麽辦？”

杜景說：“不管它，到前麵去，吃頓晚飯再回。”

“哎！”周喊道，杜景卻大步跑進了雨裏，周隻得跟著跑出去，跟在他後跑了兩條街，杜景見周往樹下躲，便回道：“小心打雷！”又轉過來，拉起周的手，帶著他跑向空曠。

周還是第一次和男生牽手，杜景的手得全是雨水，手掌的溫度卻依舊是灼熱的。跑到地方後，兩人淋淋地開始吃了頓火鍋，被冷氣一吹，周心想回去也許要冒。

杜景頭發半後擋住了眉眼，像條茫然的古牧，坐在周對麵低頭勾菜單時，周驀然笑起來。

“笑什麽？”杜景問。

“沒什麽，”周說，“你這樣帥的。”

杜景抬指撥開搭在濃眉上的頭發，周對男的外貌向來沒什麽看法，但這一刻他突然發現了杜景充滿剛，又帶著鬱氣質的帥點，如果沒有那道明顯的疤，杜景在係裏絕對是男神級的容貌。

“我破相了，”杜景說，“不好看，你長得才帥，什麽時候朋友？”

周接過菜單開始勾自己想吃的，答道：“正因為破相了才顯得帥，有種殘缺的，像斷臂維納斯。沒有傷口，你就帥得太高冷、太高不可攀了。現在這樣反而平易近人。”

杜景說：“你就是這種人。”

“我？”周難以置信道，“我高冷？你和我開玩笑？”

“你很禮貌，人緣很好，”杜景說，“很熱，也很，每個人都喜歡你，可是誰也得不到你的真心。”

周倏然被杜景說中了，隻好自嘲地笑笑。

“因為我從小就被教育，”周說，“希能得到周圍人的認可，希當一個被所有人喜歡的好孩子。”

杜景點了點頭，不予置評。周點完菜，說道：“可是從你上我學到了一點，不要管別人怎麽想，自己的才是最重要的。”

“是這樣。”杜景認真地答道。

雨還在狂下，到都不到車，那天兩人都淋了落湯，周渾上下，連都了，心想完了，這次回去，一定會冒的。

但前方還有比冒更麻煩的事在等待著他們——回到寢室時，杜景床頭的窗被風吹開了，雨水從窗外瘋狂地灌進來，大半張床上全是水，連床墊也了。

周：“……”

杜景：“這扇窗一直是這樣，從臺風天過後就關不牢。”

那窗子有點風，周了好幾次人來修，填表上去後，教工的效率簡直人，杜景試了幾次勉強修了下，卻因為是不鏽鋼材質，始終關不牢。

周打了個噴嚏，先去洗澡。杜景把窗堵住，免得繼續滲水進來，開始想辦法收拾善後。

“晚上出去開房住嗎？”周問。

杜景一籌莫展，周從浴室裏出來時，看見他把床墊來回翻了兩個麵，沒一麵能睡，床單、枕頭也全了。還不能直接送下去烘幹，得等明天先通通洗過一次。

杜景：“不管了，我先洗澡去。”

周將床墊豎在書桌旁，讓它自然滴水晾幹，杜景幹頭發出來時，周已躺在床上，給杜景墊了個枕頭。

“這幾天先一起睡吧，”周說，“床有點小，別怪我半夜把你踢醒了。”

杜景坐在床邊，沉默片刻，說道：“你睡裏麵，我怕把你下去。”

周便朝裏挪了許，今天跑了許多地方，困得不行了，沒力氣再陪杜景熬夜，說道：“我先睡了，你要看書就……”

杜景卻關了臺燈，說道：“睡吧，我也困了。”

那夜周睡得不太舒服，從小到大，自記事以來，這是他第一次與人睡同一張床。或許杜景也是。

翌晨周醒來時，雨還在下，樓下已經淹水了，泉湖的湖水漫了出來，錦鯉遊得到都是。

周問：“昨晚睡得好麽？”

“好。”杜景正在洗漱，答道，“你呢？”

周困頓地嗯了聲，掏出手機，心中念頭一閃，看了眼杜景的微博小號。今天杜景發了兩條微博：

【學到現在，第一次一覺睡到天亮。是和他一起睡的原因？】

底下還有一條，是七點二十五發的，那個時候杜景剛醒，分了博館埃及特展的容，還寫了幾件展品的詳細點評，將語音導覽容全記錄下來了，幾乎沒有缺一字。

分文字是：【人總是生來殘缺。】

周洗漱後，兩人站在臺上，朝樓下看了眼，不學生挽著腳，打著傘，用塑料袋抓魚。

“我又不想去上課了，不如今天還是翹課吧？”周朝杜景說。

杜景答道：“今天是禮拜六，本來就沒課，先把枕頭床單被子送去洗，你想去哪兒，我陪你去。”

於是周又與杜景出門閑逛去了，這夜杜景的床墊還是沒有幹，兩人在周的床上又睡了一晚，接著是第三夜、第四夜，直到禮拜二……周發現，杜景與自己一起睡的夜晚，幾乎沒有失眠過。

後來他就這個問題問過杜景，杜景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按理說失眠者和別人一起睡更容易到互相影響，然而在杜景上，卻徹底反了過來。

那麽他的病是不是就好了？周還天真地想，卻發現杜景依舊還在吃藥。

但至他短時間不會被持續的失眠困擾了，不失為一件好事。

就像分別三年後重逢的這天。

二十四小時前，杜景在庫房裏，躺在連床墊也沒有的彈簧床上，隻要是在周的邊，便很快睡。經曆了驚心魄的一夜後，來到周家中，躺上床沒多久，更是睡得天昏地暗。

周做了許多怪陸離的夢，夢見許多還在念書的時候的人與事，夢見杜景站在臺上想往下跳，驀然驚醒了，卻發現杜景還睡在他的邊。

周坐起，睜大雙眼，籲了口氣。

杜景翻了個，半個幾乎要歪到床下去了，周輕手輕腳地下床，看了眼手機：傍晚四點，他們睡了八個小時。

杜景也醒了。

“抱歉，我給忘了，”周說，“不該起來，想讓你多睡會兒。”

從前就是這樣，周醒來後，杜景還能繼續睡，隻要周依舊躺在床上。但隻要他一離開，杜景很快就會醒來。

“能睡已經是最大的幸福。”杜景說，“我睡了多久？”▽思▽兔▽在▽線▽閱▽讀▽

杜景到手機，看了眼，旋即與周對視。

“過十二點了。”

九月八日下午，已過了中午十二點。二十四小時的時間倒流，沒有重複發生。

“謝天謝地，”周也想起來了，“我們沒有被困在同一天裏。”

第10章現在

傍晚六點，庫房：

“時間的回溯是在這裏發生的，”杜景說道，“回憶一下，我們都做了什麽事？”

周說：“難為你還記得這麽清楚，就不用去朝你的老大匯報況麽？”

杜景答道：“請了一整天的假，別岔開話題，先……”

周：“我看你手機都要被打了。”

杜景的手機上有二十幾個未接來電，上麵全顯示的同一個名字“小力”。周懶得問小力是誰，杜景也沒有畫蛇添足地去解釋。

杜景又說：“這個庫房會不會，是四維與五維空間的界？我從庫房裏走出去的時候，被刑警帶上車，再下車時，回溯就開始了。”

杜景輕輕推了下簡陋的吊燈，垂下的燈泡輕晃，照過來，照過去，令昏暗的室平添了詭氣氛。

周：“你的想象力實在太富了。”

杜景：“與神病人比起來，還是有點區別的。”

周：“那麽怎麽解釋我之前就來過這裏，可沒有發生回溯二十四小時的況？而且我現在已經開始懷疑，這件事是不是真實發生過的了。”

“記憶會欺騙人，”杜景說，“就像夢一樣，但我相信，一定有什麽蹊蹺，你不想查出個究竟麽？”

周隻得承認道：“好吧，我確實不太想。”

周上無法用科學原理來解釋的事時，大部分時候是下意識地回避它，按他的想法是盡快忘掉這不合常理的、重複的二十四小時，把它當作記憶混來掩飾過去。事實上許多普通人也會選擇一樣的反應，這是人的一種本能，保護自己不涉危險的防備機製。

杜景卻完全不吃這套，就像念書時他上罕有的難題，總要鑽牛角尖去解開。

“你不敢細想，”杜景說，“用鬧鬼來簡單解釋這種現象，怕解開真相以後……”

“你別說了！”周瞬間整個人炸了。

杜景認真地看著周，說：“有我在你邊，怕什麽呢？”

周確實很怕鬧鬼，畢竟他小時候有很長一段時間，需要一個人獨。他想起以前去遊樂場，與杜景進了鬼屋，被嚇得不輕，死死抱住了杜景，這件事簡直是他畢生的恥辱，出來後還勒令杜景絕對不能提及。

杜景的回應與今天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