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的娘啊！！！”

張初仁撲棱跪地，連跑帶爬地來到榻前，搖晃了幾下張娘的胳膊，卻張娘不見彈。

他又抖著手去探張娘的鼻息，唰地一下，大驚失地回了手，滿麵燭淚地搖頭哽咽道：“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啊？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這時陸廣白已經走到榻邊，先是一探張娘的鼻息，再是了張娘皙白的脖頸脈，看著眼前花容月貌，芳華正好的，微微一歎息。

郭燁皺眉問道：“小陸，張娘是……？”

陸廣白搖了搖頭，低聲道：“可惜，來晚了！”

“誒，張家小姐這麽好的年紀，卻是……咳咳，張大人，人死不能複生還請節哀順便。”郭燁拱手抱拳惋惜道。

既然陸廣白都宣布死亡了，那張娘決計是沒有被救回來的可能了，對於小陸的仵作能力，郭燁還是信服的。

“小姐，小姐真的是被神仙娶走了嗎？”丫鬟看著眼前床榻上的張娘，麵潤腮紅，仿佛睡著了一般。若真是死了，哪有死得這般好看的？

“是，沒錯！”張初仁突然收聲止哭，站了起來吩咐道，“你代府裏上下，小姐已經被神仙娶了妻，魂飛九天去過那繾綣日子了。”

“等等！”

郭燁疑地看著張初仁，問道：“什麽什麽被神仙娶了妻？張大人，你這是什麽意思？”

張初仁也看著郭燁，麵剛毅道：“本校尉就是這個意思！”

陸廣白抱拳道：“張大人，本人陸廣白，今為不良司不良友，昔為萬年縣衙首席仵作！若是信得過陸某，我願為令嬡驗一番，查出其真正死因，讓真相大白於世！”

說著，陸廣白緩緩蹲下子，將目全落在了平躺在床榻上的張娘。

“放肆！”

鏘！

寶劍出鞘之聲！

張初仁一轉，將牆壁上的鎮宅寶劍了出來，劍指陸廣白，大喝道：“陸仵作安敢小之？”

郭燁一把將陸廣白拽了起來，飛快躲開，足足隔了張初仁三五步之遠。

這張初仁剛逝，正是神經最脆弱和最敏~的時候，郭燁可保不齊這廝會做出什麽偏激的舉來。

“別激，張校尉，先將寶劍放下來再說，”郭燁好言勸說道，“小陸也是想通過驗，還死者一個真相，給令嬡一個公道啊！”

“用不著！我家娘沒有死！”

張初仁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家娘是被神仙娶了妻，三魂七魄去了天上罷了！你們看看我家娘這個樣子，像是死了的人嗎？你們再看娘這嫁，我從未替許了親事，家裏怎會早早就準備嫁的？這嫁定是那神仙送的。郭捕頭，本校尉再說一遍，我家娘沒有死，你莫要說話，隻不過是被神仙娶了妻，去天上過逍遙日子去了！”

郭燁：“……”

陸廣白則是不迭搖頭，歎道：“瘋了，真是瘋了！這張初仁痛失，不堪打擊得了失心瘋！”

“嗬嗬，他可沒瘋！”

郭燁冷笑一聲，然後對著張初仁拱手道：“好吧，民不舉不究，既然張校尉這般說詞，那我等就先行告退了！”

郭燁說罷，輕輕扯了一下陸廣白的袖子，轉就走。

“且慢！”

張初仁突然又住來兩人，麵帶歉意地說道：“本校尉剛才一時急，拔劍威嚇陸仵作，也驚嚇了郭捕頭，委實是失了禮數。春雨——”

張初仁衝床榻邊上的丫鬟吩咐道：“你去帳房支上十兩金子，謝過兩位不良司的朋友！”

“二位，請跟奴婢來。”小丫鬟福了一禮，說道。

最後，郭燁真的把這十兩金子給收下了。

陸廣白一陣不解，郭燁說，這沒辦法，這十兩金子若不拿走，甭想走出張家的府邸，讓他張初仁能放心我們二人離去？

十兩金子，就是一百貫錢，夠郭燁在萬年縣衙當捕頭那會兒兩三年的俸祿了。

這是一筆巨款！

這是因為失了禮數的致歉費和讓他們從不良司跑一趟的謝費嗎？

哪裏有這麽簡單？這是封口費啊！

剛來張府那會兒，張初仁怎麽說的？他兒就不信什麽神仙娶妻的鬼扯淡啊！

現在張府突變，張娘死了，為什麽突然改變了口風，堅決認定張娘就是被神仙娶了妻，不是死了呢？

其實很簡單，不外乎就一句話，家醜不可外揚！尤其是他在羽林軍任職，居昭武校尉，家中兒為出閣卻有了孕之事，不僅會有辱張家的門風，還會間接地影響了他的途。

如今張娘既然死了，那隻能是低調理，將蓋子捂住，用神仙娶妻的鬼扯淡去將此事敷衍了事過去。不然真的要把這個案子鬧的沸沸揚揚，讓外界去傳張家死了兒，或者說，讓外人詆毀張娘做了醜事，憤自盡？

既然張娘已死，那張初仁就沒了徹底查下去，找出那個野男人的，兒都死了，那些已經不重要了！無論如何，都不能因為張娘之死，搞得沸沸揚揚，辱了張家的門風，毀了他張初仁的前程。

所以這十兩金子，就是封口費！

有付九的世之，還有這十兩金子的封口費，張初仁相信，郭燁和陸廣白不會胡搞事！

郭燁也知道拿了這十兩金子，張初仁才可能放他倆離開張府。張府雖然不是什麽龍潭虎，但羽林軍中昭武校尉的府邸，還能沒些幫閑和護院？

沒有李二寶這種武力值表的戰鬥，郭燁可不敢膨脹！

收了十兩金子，郭燁也沒有獨吞，分了四兩金子給陸廣白，畢竟有福一起，貪贓一起來嘛。而且陸廣白收了金子，也不能檢舉他不是？

至於為什麽自己得了六兩，理由很簡單，他說剛才他拉陸廣白及時，免了遭張初仁一劍，陸廣白應該獎勵他一兩。所以他六，小陸得四。

陸廣白倒也不計較，收下四兩金子也不扭，平日裏購置一些花花草草藥藥罐罐的，也費錢財的。

……

二人出了張宅，找人打了一番長安名醫盧重恩的醫館，便朝著永樂坊而來。

盧重恩是長安的名醫，就住在永樂坊，依著張初仁的話說，是他一直給張娘診病，並且診出了喜脈。縱然他沒有嫌疑，但也應該知道些線索。而且死者死前，應該是接此人的機會比較頻繁。

到了盧重恩的醫館，郭燁亮出了份。這不良司的招牌在長安城裏，雖然兇名不比麗競門，但普通人家也是有震懾力的。

盧重恩在醫館裏的診堂見了郭燁。

“你們問娘啊，唉！這孩子可憐吶！”

盧重恩跟張初仁年歲相仿，都不到四十歲。但這倆人卻是完全兩個類型的男人。盧重恩估計是大夫出，頗得養生之道，看著比張初仁要年輕得多，而且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相容俊，頗有幾分子的氣質。

聽郭燁講完進張府巨變之事，盧重恩唰地眼角泛淚，不斷拿著錦帕拭，哽噎道：“都怪我，都怪我學藝不啊！十二年前，盧某眼睜睜地看著娘病死，卻無回天之力。要是娘這孩子有婉兒教導，就不會鑄如此未婚先孕之大錯，更不會有今日命隕之厄了。”

“嗯？”郭燁細聽之下，問道，“盧大夫口中的婉兒，莫不是張小娘子的母親？張校尉的亡妻？”

“沒錯，娘娘姓盧，婉兒是的閨名。”盧重恩道。

郭燁點點頭，道：“閨名輕易不能示人，看來盧大夫和張娘之母，關係親近的很吶。”

盧重恩道：“婉兒是我的表妹，我是的表哥，關係自然親近！”

原來是表兄妹，那知道閨名也不奇怪，背不住從小一起長大呢。

郭燁又問：“那您知不知道，張小娘子平日裏除了在府邸之外，還經常會去什麽地方？”

“除了家中嗎？嗯……那就隻有廣仁寺了。”

盧重恩一提起廣仁寺，麵變得有些憤恨，切齒道：“在診出娘有了孕之後，盧某也想過，此事有可能的廣仁寺的賊禿幹的！或者是，有人在廣仁寺，得了那些賊禿的幫助，欺辱了娘！總而言之，肯定與那幫賊禿不了幹係！可惜盧某素來文弱，無法打上那廣仁寺教訓那些賊禿，幫我家娘報仇。此冤屈，隻能拜托二位替娘申訴了。”

“廣仁寺？和尚？”

郭燁從盧重恩這裏倒是得了有用的線索。

這時，盧重恩站起來，說道：“二位請稍待片刻，盧某去去就回。”

盧重恩轉去了裏屋，功夫不大，取來了一個錦盒。

他快速將錦盒打開，盒中有兩枚金元寶，個頭大，郭燁目測，估計每枚金元寶，足有十兩之重！

“盧大夫，你這是何意？”郭燁對此有些莫名其妙。

“些須薄禮，不敬意。”

盧重恩躬一禮，誠懇至極道：“盧某膝下無兒無，雖說娘非我閨，我卻將當作子看待。如果能為報仇，別說些許錢財了，就是傾家產，盧某也心甘願啊！”

啪嚓！

盧重恩話音落罷，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巨響，

“誰？”

盧忠恩幾步衝到門前，往外觀瞧。

喵~~

一隻黑貓從角落裏竄了出來，隨後優雅地走著貓步，渾然不懼此間診堂的生人。

角落地上一灘的破碎瓷片，八是這黑貓竄的用力，將花瓶竄碎在了地上，砸了個稀碎。

盧重恩抬腳踹了一下黑貓，嗬斥道：“你這老貓，都快了！看哪天被人捉了去，做貓鬼！”

“咳咳，盧大夫，貓鬼的事兒可不管說。”

貓鬼在皇陛下登基後，就了詞，前兩天紀青璿還不是一聽貓鬼殺人案，整個人如臨大敵？郭燁指了指盧重恩的頭，提醒道：“莫要說話，被人胡傳出去，傳到了不該傳的地方，這兩個字足以要掉你的腦袋。”

盧重恩連連點頭，拱手道；“明白，明白。盧某是突聞娘的死訊，心煩意，說話沒過腦子，以後再也不敢胡說話了。”

被“貓鬼”二字一攙和，郭燁也想不出再問些什麽了，便說道：“那行！暫時就跟盧大夫打聽這些吧，我們還有其他公務在，先行告辭了！”

“我送送二位。”

郭燁和陸廣白在盧重恩的相送下，走出了盧家的醫館。至於盧重恩那兩錠金元寶，郭燁沒拿，這兩錠金元寶可不比張初仁那個十兩金子那麽簡單。這有些錢啊，不明不白的，郭燁可不能拿。不過盧重恩似乎也忘了，並未追跑出去要送金元寶。

出了醫館，郭燁和陸廣白一合計，去廣仁寺瞅瞅吧。這年頭的和尚，花花事兒也不，嫌疑很大。莫要忘了皇陛下的高公主和辯機和尚那些風流韻事。佛門清淨地，但也有那麽一小撮和尚，心裏是不清淨的。

喵~~

又是一聲貓！

走在半路上，突地，一隻黑貓不知從哪裏躍起，落在了郭燁的肩膀上，又猛地一蹬，竄出去一丈多遠。

靠！

郭燁被嚇了一跳，罵道：“你這黑的畜生！嚇唬老子，找死啊？”

“喵喵。”黑貓居然一點都不懼，反而停了下來，扭頭回著郭燁，又了兩聲。

“小樣兒，還了，這是在挑釁老子？信不信宰了你燉一鍋，給小陸補補子！”

郭燁也被這黑氣笑了，簡直就是貓嘛。

“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思耍皮子逗貧？”

陸廣白翻了翻白眼，不過當他把目落在黑上時，不由皺起了眉頭，說道：“喂！這隻黑貓看著有點眼啊。”

“廢話，不就是剛才盧重恩家的那隻黑貓嗎？你說這家夥是不是了，這一路上跟著咱們，誒？”郭燁忽地恍然大悟，一拍額頭，問道：“小陸，它是想讓咱們跟上它啊！”

“沒錯！”陸廣白也覺得這黑貓不可思議，但事實就是這樣。

“那還愣著幹啥，快追！”郭燁急道，一把抓起陸廣白的手。

陸廣白一邊跟著追，一邊用力想從郭燁手心裏出手來，氣道：“別拉著我，我自己能跑！”

二人尾隨著那黑貓穿街繞巷，不消一會兒，兩人就來到一座清靜的小宅院前。

吱——

宅門幽幽自開，一名三十多歲的婦人，出現在郭燁和陸廣白麵前。

“是你教唆得黑貓，將我二人引來此的？”郭燁開門見山地問道。

婦人微微一福，道：“妾拜見郭捕頭，陸仵作。”

“居然知道我倆？”

郭燁和陸廣白對視一眼，然後又問那婦人，“你又是何人？為何教唆黑貓引我二人來此？”

“盧重恩乃妾的夫君。”婦人攏了攏額頭的秀發，幽幽道：“廣仁寺，二位就不必去了，張府的張娘就是盧重恩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