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之上，李二寶簡單地向兩人介紹了貓鬼案的案。

話說當日，到不良司報告貓鬼案的是兩個人。

一個李升，長安城的一名富戶，祖上世代為不良友，一直為不良司辦差。雖說李升隻是不良司中的不良友，但和不良司的關係卻比一般的不良人還要切得多。

另一個報案人王有明，是名窮書生。

這倆人看似八竿子打不著，實際上卻是一對知好友。因為王有明家破落，所以李升經常接濟王有明，王有明有了困難也經常找李升尋求幫助。

這貓鬼案的苦主，正是這窮書生王有明。

王有明在報案中說，這一日半夜三更，他的妻子王趙氏，忽然間渾刺痛，痛苦不已，並口口聲聲稱自己看到了一隻黑貓。

據往年來的民間傳言，這種種正是貓鬼害人的典型癥狀。

王有明甚是害怕，奈何天已晚，他隻得抱著妻子囫圇過了一夜，迷迷糊糊間竟睡了過去。第二天醒來，卻發現懷中的妻子不見了！

待他要出去找尋，卻發現王趙氏直地吊死在了正堂屋的橫梁上！

不用問，這定是貓鬼所為！

當今皇陛下聞貓變，故凡是涉及貓鬼之案皆被定為大案。所以王有明沒有選擇向萬年縣衙報案，而是去了麗競門報案。

本來麽，這種涉及貓鬼的謀反大案，就該歸麗競門管。

結果，在王有明去報案的路上，遇到了李升。李升見王有明神慌張，趕把他攔住，問他出了何事。王有明對好友也沒有瞞，全然相告。

得知王有明的妻子被貓鬼害死之後，為不良友的李升知道此事若是到麗競門手中，必然牽連甚廣，不知要害死多人了。於是他勸阻了王有明，帶他去了不良司報案。

王有明接納了好友的勸告，二人到了不良司後，不良令付九聽完稟報之後，卻對要不要接這個案子起了猶豫。

當即，他一方麵命人將王有明看管起來，足在不良司中；一方麵派人八百裏加急，向的不良帥徐有功請示。

徐有功接到急報之後，頓覺此事千萬不能落在麗競門手中，他不僅指示長安不良司接手此案，而且還指定此案由自己的義紀青璿負責。

有了徐有功的指示，付九自然是樂得將這個燙手的山芋扔給紀青璿。

……

郭燁聽到這兒，不由想起查五石散案的那日，在酒肆胡思堂後花園，紀青璿匆匆離去，不正是不良司得了徐有功的指示，召回不良司衙門嗎？

仔細聽完了貓鬼案的來龍去脈後，郭燁好奇問道：“那窮書生王有明之妻，真是懸梁自縊的？”

“錯不了！咱們不良司的仵作驗老宋看過，確是自盡沒錯。”李二寶重重地點了點頭。

“平日裏，王有明夫妻二人的關係怎麽樣？有做過問詢嗎？”郭燁再問。

李二寶道：“我們調查了王有明的街坊鄰居，據說，這小兩口雖然日子過得有些寒酸，但夫妻二人的關係卻是好著呢。”

“嗯……此案聽著倒是有些詭異不俗，怪不得紀青璿這麽些天了也一直沒什麽進展呢。”原本奔著看熱鬧去的郭燁，到是對這稀奇的案子來了興趣。

……

不一會兒，郭燁、陸廣白和李二寶抵達了現場。

好家夥！

此時此刻，麗競門和不良司各百十人，正手執刀槍棒，胳膊挽袖子，怒氣衝衝地在不良司衙門前對峙。

紀青璿是九名不良尉中唯一一個的，雖為子，膽氣卻不輸男兒，隻見手執蛇皮鞭站於不良司隊伍的最前麵，麵冷然，傲然立，風中不。

就連被郭燁視為老頭不惹事的不良令付九，這一回都沒有作壁上觀，坐在胡床上陣，事關長安不良司的威儀和麵，付九還是拎得了輕重的。

付九的後，站著其他八大不良尉，無一不是麵冷峻，不怒自威！

“嘖，郭小子，也趕來啦！倒是有幾分膽！”付九察覺到了郭燁的出現，臉多了幾分讚許。

他不知郭燁已經破了那神仙娶妻案，更不知郭燁他那點看熱鬧的小心思，還以為這小子是心憂不良司，知道麗競門打上不良司來，所以趕來慷慨送人頭的呢。

“見過不良令大人！”郭燁衝付九遙遙抱拳。

付九輕嗯一聲，擺擺手，“既然來了，那就歸隊吧。”

郭燁拉著小陸轉躲進了人群裏。本來就是過來看熱鬧的，沒必要排在前頭當出頭鳥。再說，這是什麽場麵？還不到他一個不良友出頭。

郭燁剛進了隊伍中，就見一名不良人急匆匆地從不良司跑了出來，高聲道：“報——報——貓鬼案有線索啦！”

此話一出，全場頓時嘩然，無論不良司陣營，還是麗競門陣營。

付九大聲問道：　　“快些說，什麽線索？”

“呃……線索是王有明提供的，他說，不見到紀不良尉，絕不告訴他人。”報訊不良人弱弱地看了一眼付九。

付九有些尷尬，媽的，畢竟老夫這個堂堂不良令，才是長安不良司的一把手嘛。

“嘿嘿！”

麗競門這邊一聲森然的笑傳出，萬國俊緩緩走出麗競門隊伍，“怎麽這王有明早沒有線索，晚沒有線索，偏偏本史一來，就有線索了？付大人，陛下三令五申，蓄養貓鬼，即為謀反。如此大案，就算由你們不良司查辦，也應該允許本史旁聽吧？”

付九一愣，被萬國俊說得有些不知如何回應。

畢竟萬國俊這個要求，真不過分。

就算不談萬國俊麗競門副門主的份，單說他殿中侍史的職司，就有權監察這種謀反大案。

不良司別的案子，他萬國俊倒是真沒資格攙和，但是自皇陛下登基以來，貓鬼案已經被定為謀反大案，所以萬國俊這個殿中侍史的職司，的確有監察謀反大案之權！

這麗競門的老狼崽子，真他娘惡心人！

付九心裏惡心極了，但再不樂意，也不得不應允萬國俊這個合合理的要求。

很快，王有明帶到了紀青璿的跟前，當著的紀青璿麵，講完了他的線索。

萬國俊既然有資格旁聽，當然也不會錯過機會，上前湊耳細聽，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紀青璿越聽越是蹙眉不已，鬱悶至極地看著王有明，不可思議地問道：“所以……你所謂的線索，就是一個夢？”

這個所謂的線索，讓紀青璿殺了王有明的心思都有了。

先不說這夢算不算證據，就說王有明所說的夢境，聽著都讓人匪夷所思。

這王有明說，昨夜他那個吊死的妻子給他托夢，告訴他用貓鬼殺人的兇手，非是旁人，正是他王有明的好友——李升！

人家李升也算家境殷實，用貓鬼害他王有明這個破落戶的妻子，到底圖什麽啊？一聽就是無稽之談。

但這無稽之談，卻讓萬國俊聽出了有戲，簡直就是正中下懷啊！

他知道李升是什麽人，這李家世代為不良友，與不良司牽扯頗深。若是能把這個案子做實了，就是李升用貓鬼害得王有明的妻子，那不僅能立大功，還能把長安不良司也一並牽扯進去！真是瞌睡上送枕頭的了。

“紀娘子此言差矣！”

萬國俊興致地說道：“切不可小看了親人托夢啊。這世上既然有貓鬼害人之事，緣何就不能有冤鬼托夢的事了？”

“那萬史以為，下應該如何做呢？”紀青璿為不良尉，在萬國俊麵前稱一聲下，倒也中規中矩，皇陛下執政期間，人為之事也算稀鬆平常的。

萬國俊嘿嘿嗤笑兩聲，道：　“這還不簡單？既然王有明這個苦主指證了李升，那現在就去搜查李升家，看他家有沒有祭祀貓鬼的祭鼎。”

民間對於蓄養貓鬼之法，在大麵上是沒什麽分歧的。

士通過一套特定的儀式，把事先準備好的老貓殺掉，以獲得貓鬼。這老貓的歲數越大，貓鬼的效力越強。

此後，每到子夜時分，蓄養之人就必須用一個特製的，刻有符咒的祭鼎狀皿來祭祀這個貓鬼，期間絕不可間斷。否則，被蓄養的貓鬼就會反噬主人。

待到蓄養之人與貓鬼心意相通之時，便可放貓鬼去害人，但此間依舊需要在滿月之夜設壇祭祀。而這設置祭鼎的方位也頗有些講究，需得是蓄養之人最常待的地方，以便貓鬼與蓄主氣融。

所以，要查一個人有沒有蓄養貓鬼，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搜查他的宅子，看看有沒有祭鼎就行了。

萬國俊的這個提議，頗為合理，也算規矩。

紀青璿點了點頭，既然此案義父由負責了，付九也授了便宜行事之權，就無需再行稟報了，說道：“本尉接萬史的提議。這就調集不良司的人馬，搜查李升的宅子。”

“不不不，不是你們不良司，而是我們麗競門。”

萬國俊笑道：“李升出不良友，你們不良司還是避避嫌為好。”

紀青璿聽聞此言，氣不打一來，冷聲道：“你們麗競門栽贓陷害的事幹的還嗎？怎麽沒見你們避過嫌，不再參加任何搜查行？”

萬國俊聞聽此言也不以為忤，打了個哈哈道：“紀娘子真是好一張利口啊！行，既然如此，那就互相監督，聯合搜查吧？”

紀青璿聽了冷哼一聲：“這還差不多。”

別看這會兒萬國俊似乎很好說話，其實老謀深算的他另有打算。能在李家找到祭鼎，那自然是好。若是找不著，也不妨事。這李升既然有了嫌疑，便不能輕易放過了他。

總而言之，這個案子隻要拖延下去，早晚會落麗競門的手裏。所以，萬國俊不介意這會兒在這個小人麵前略退一步，以示大方，抓將此案推進。

……

半盞茶的功夫，兩方人馬就齊齊殺到了不良友李升的家中。

不過，這事發展之順利，卻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之外，那個祭鼎很快就找著了！

就在李升的床下，一個櫚木製的祭鼎躺在那裏。

不良人將祭鼎取了出來，但見上麵刻滿了祭祀貓鬼的符咒，配上櫚木特有的鬼麵花紋看起來格外目。

祭鼎一現，便是證據確鑿！

李升在家中居然蓄養貓鬼，這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萬國俊興地掌笑道：“哈哈！紀娘子，看見了沒。是你的人從李升的床底下搜出了祭鼎。不是我們麗競門故意栽贓陷害吧？現在，這祭鼎是咱們兩家一同辦案搜出來的，你還有何話可說？”

“我……”事關不良司中人，紀青璿一時竟語塞了，數十個念頭瞬間在腦海中盤旋而過。

知道這麗競門最擅羅織罪名，這個貓鬼案弄不好能通天！現在，在李升家中搜出祭鼎，證據確鑿，自己該怎麽辦？

一言不發地盯著祭鼎，片刻後，衝一個不良人揮了揮手，吩咐道：“去將不良友李升，帶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