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季清菱的神,不知爲何,李嬸竟有了種渾不舒服的覺,下意識地了自己的手臂,似乎這樣就能趕走那莫名的不自在。
猶豫了一下,道:“其實也不單是這事……前幾日我家那口子給我找了個活計,是去一戶人家幫廚。姑娘也知道,我如今手上也有三個人家,接了這個,就要推了那個,我才接了你們家,也不願意換來換去的……”
季清菱只笑了笑,輕輕“嗯”了一聲,也不說話。
李嬸見沒有順著自己的話往下說,心中有些失,眼睛轉了轉,又道:“因那一戶家中戶主乃是秀才,又有個十五歲的公子,慣有才名,去年考上了那良山書院,正在裡頭讀書。”唯恐季清菱是外來人,並不清楚薊縣況,還特意解釋道,“姑娘怕是不知道,這良山書院乃是我們薊縣一等一的書院,只要是進去了,將來是有八九是個進士老爺。”
季清菱點一點頭,問道:“李嬸是想要去那一家做活?”
李嬸道:“倒也不是這樣說,畢竟都已經同你們簽了契紙,半路就走,倒也不好意思,只是我家那個小子,今年已經十四歲了,雖考不了良山、清鳴兩院,卻也試著在考惠齋書院,那一戶雖然給的錢,卻願意把那公子的文章、書冊借予我帶回家,我正猶豫呢。”
上說著正猶豫,面上卻是一點猶豫的樣子都沒有,只拿眼睛去看季清菱。
這一一的,先要拿伙食採買大權,又是以撂樑子走人相,季清菱哪裡還不曉得的意思,可卻不願意順著。如果此時被拿住了,將來請的不是個幫廚,卻是個主子了,於是對著秋月道:“去我房裡取一吊錢過來。”
秋月應了一聲,去取了錢,還未回到廚房,便聽外頭有人扣門,於是快步去把門閂下了。
站在門檻外的是一名三十餘歲的文士並一名僕役,那文士見開門的是一個小丫頭,愣了一下,後退兩步看了看這屋子,又左右看了一圈,見周圍已經無甚民宅的樣子,於是遲疑地問道:“這一可是住著兩位小公子?”
秋月早得了季清菱代,並不隨意此底細,只問道:“此乃是顧宅,不知先生您是?”
站在一旁的僕役連忙上前,遞了帖子過來。
秋月在此一個多月,耳濡目染,雖已經認得了幾個字,卻還沒到看懂名帖的程度,只得躬一躬子,對著那文士行了個禮,道:“先生,您稍待片刻,我一會便出來。”說著虛掩了門,忙走回廚房,對季清菱道:“姑娘,有位先生來求見。”一邊把那拜帖遞了過去。
季清菱手接過,看了一遍,很快了然了。
餌放出去這麼久,終於有一個上鉤的了。
只是不知道爲什麼這回過來的既不是上次那書鋪的謝老,也不是錢厚齋,倒是一個姓容的訓導。
今日午飯吃得早,此時仍是飯點,季清菱擔心要留飯,便對李嬸道:“我們兄妹二人初來此地,也不悉,全憑嫂子照應。可惜我們也比不過人家家中有做秀才的,也沒有一個在良山書院裡頭讀書的年郎,也就不耽擱嬸子了。這個月餘下日子並不多,做完這幾日,你再去那人家中吧。”說著示意秋月把那吊錢遞了過去,又道,“今日可能要請嬸子多留一炷香功夫,若是有需要,還得再做一頓飯。”
李嬸接了錢,表都僵了,似乎沒想到季清菱拒絕得這麼幹脆,只得乾地道:“可巧,今日我倒是有空,便多留一刻吧。”
季清菱沒空理會,匆忙回房換了衫,便讓秋月把人請了進來。
顧延章早得了招呼,收拾好自己,同季清菱一併出來迎客。
兩邊打個照面,都有些驚訝。
那文士等季清菱二人行過禮,點一點頭,笑道:“不請自來,倒是有些冒昧了。”
他也不待落座,便道:“我姓洪,乃是清鳴書院中的訓導,此次來,是想問問上回兩位是不是在城東的謝家書鋪裡頭,典讓了四冊《困學紀聞》?”
季清菱與顧延章對視一眼,同時點了點頭。
那洪訓導頓時鬆了一口氣的模樣,整個人都著一子興,忙道:“我聽說乃是兩位母家的嫁妝?”
季清菱道:“是我孃的嫁妝,不知道洪先生有什麼指教?”
洪訓導的面一喜,彷彿吃了什麼人蔘果一般,他倏地站起來,忙道:“可還有其餘深寧先生書冊,都在何?!”
季清菱心中明白,臉上卻裝作一副不解事的樣子,問道:“怎的了?可是我孃的書有什麼蹊蹺?”
洪訓導不似謝老、錢厚齋一般,尚有許多考量,他不清楚況,只是一心想知道此是否仍有王應麟原作留下。
當日一羣人在鑑別書冊,便是他提出要去詢問那兩位典讓書籍的小公子其母嫁妝是否還有其餘書冊,卻不曾想被幾位老先生否掉了,說什麼於禮不合、不通理,乃是仗勢欺人,必要全然確定之後,再請薊縣分管文教的縣尹親自去請,屆時尚要報奏朝廷。此等大事,不能倉促云云。
在這洪訓導看來,不過前去問幾句,若是有書卷,便請出來看一看,又不強買,又不強要,有什麼於禮不合、不通理的呢?那兩個小孩手中的書冊,哪怕不是原作,也是善本,價值無法估量,正該早早先取出來一觀才行,省得夜長夢多,若是出了什麼岔子,就麻煩了。
他等了又等,一羣老翁圍著那書轉來轉去,今天你提出一個問題,明天我討論一個細節,沒完沒了似的,偏忘了還有金山被埋沒在一邊,他在旁邊看著,簡直是心急如焚。好容易等大家得出了結論,都認定那是原稿,偏撞上了書院院考,薊縣縣尹忙得腳不沾地,一羣老夫子更是都被書院圈起來出題。
等考過試,還要閱卷,沒個十天八天的,哪裡騰得出手來?到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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