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個時辰後。
醉月樓,二樓。
包間。
謝景宸、蘇崇、蘇錦圍坐花梨木桌上,杏兒站在蘇錦後。
蘇錦手扶著額頭,角搐。
到這會兒,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蘇崇不一聲妹妹,唐氏爲什麼叮囑杏兒在街上到蘇崇,讓們當作不認識。
蘇錦這次嫁人,讓東鄉侯和唐氏深刻的認識到一個土匪的份對說親有多麼的困難。
蘇錦出嫁尚且如何,何況蘇崇是娶回來,誰願意把兒往土匪窩裡送?
撇開青雲山飛虎寨當家的名頭,蘇崇儀表堂堂,宇軒昂,往人堆裡一站,那也是鶴立羣的存在。
他回東鄉侯府,只會拖累他。
然後,蘇錦那雙腦回路清奇的便宜爹孃就給蘇崇送了封信去,讓他暫時別回東鄉侯府,大街上遇到也別爹孃,當作不認識,什麼時候博得岳父母的歡心,願意把兒嫁給他,什麼時候回東鄉侯府。
至於岳父母是誰,他們不管,一年之娶不到媳婦,他們就當沒他這差勁兒子了。
除了娶媳婦之外,還要聲名遠播,他越優秀,將來東鄉侯才越能揚眉吐氣。
這不,信送到蘇崇手裡後,衆人都覺得侯爺的決定是對的,並堅決遵從侯爺的叮囑,當天晚上,在驛站,就和蘇崇劃清了界限。
進京之後,從青雲山帶來的人啊啊,甚至是以前蘇錦養的那條狗都進了東鄉侯府,他這個大爺流落街頭……
人生有點淒涼。
但蘇崇能怎麼辦呢,爹孃決定的,大家都覺得對,他不能犯衆怒。
他就騎馬在街頭浪,找地方落腳,地方還沒挑好,就巧遇到了蘇錦。
在信裡,東鄉侯因爲賒賬給蘇錦準備陪嫁,最後被那些鋪子管事的把臉丟到鎮國公府的事火冒三丈,丟他的臉沒事,但東鄉侯怕別人給蘇錦氣,叮囑蘇崇務必多帶些錢在上,讓人瞧瞧飛虎寨主一擲千金的豪氣。
臉怎麼丟的,就要怎麼找回來。
蘇崇知道東鄉侯府和蘇錦都沒錢,看著蘇錦在街頭小攤子上挑頭飾,他這個大哥心裡過意不去。
他強忍著走了後,還忍不住回頭了。
結果!
蘇錦不認識他!
蘇崇當是東鄉侯叮囑的,所以也沒生氣,想和蘇錦單獨說幾句,再給點銀票傍,可是蘇錦死活就是不搭理他。
蘇崇很是來氣。
但是他氣的是東鄉侯。
再然後——
就捱了謝景宸一拳頭。
找小夥計要了銅鏡,蘇崇看著銅鏡中的自己,眼睛淤青,都不能眨,一眨就疼。
還有角,都不能張開,前後背……
渾都疼。
蘇崇斜了謝景宸一眼,道,“來的路上我還在想,不能回東鄉侯府,我和妹婿會以什麼樣的方式見面,沒想到一見面,妹婿就送我這麼一份重禮,得虧你不能用力氣,不然我這隻眼睛就廢你手裡了。”
謝景宸見他齜牙咧的疼,默默向蘇錦。
蘇錦一臉尷尬。
這好像不能怪謝景宸……
杏兒在一旁抖肩膀道,“大爺以前不是常說侯爺要蒙一隻眼睛纔有氣勢嗎?”
蘇崇把眼睛從銅鏡挪開,著丫鬟道,“我捱揍的時候,你跑哪去了,你要來晚一點,我就要被擡回東鄉侯府了。”
杏兒撓額頭。
蘇錦則問道,“我都差點忘了,你去見什麼人了?”
杏兒眨眼道,“就是宋公子啊,他還記得奴婢呢,他考上狀元了。”
蘇崇夾菜道,“你家姑娘連我都不記得,怎麼會記得什麼狀元。”
不過,他也不記得了。
“我怎麼沒聽說青城有人考上了狀元?”蘇崇問道。
杏兒仰著張臉道,“奴婢也不知道他是哪兒的人,反正他是姑娘下山打劫的第一個人,是個不文弱的書生。”
噗!
蘇錦一口茶全噴了出來。
謝景宸眼角搐不止。
不只是因爲杏兒的話,還因爲蘇錦濺到他臉上的茶水。
這就是杏兒口中的人?
“你打劫了人家,看見了不躲的遠遠的,還去找人家攀親戚?”蘇錦扶額道。
這腦回路……
蘇錦整個人大寫的服氣。
現在已經不能正視杏兒裡的人兩個字了,以後還是別輕易讓去見人的好。
杏兒一臉懵懂,道,“侯爺說的,相逢即是有緣,被打劫更是前世修來的緣分,被打劫的那些人都是上輩子欠了我們錢賴賬沒還的,打劫他們是冥冥之中註定的事,這輩子還清了錢,下輩子做好朋友。”
蘇錦,“……。”
謝景宸,“……。”
細細聽,居然還有那麼點的道理。
蘇錦覺得都快要被說服了。
撇頭著謝景宸,謝景宸都能猜到要說什麼,趕轉移話題道,“說說,是怎麼打劫宋狀元的。”
杏兒娓娓道來。
兩年前,一個燦爛的日子。
一直想下山打劫,卻被唐氏摁捺住的蘇錦,經過不懈努力,把唐氏鬧的頭昏腦漲後,終於獲得準許,臨下山前,唐氏叮囑不能打劫老弱病殘。
蘇錦帶著杏兒埋伏在竹林裡,一等一上午。
等的肚子咕咕,都沒見到有人來,偏偏蘇錦好面子,機會來之不易,決不能空手而回。
今兒怎麼也要打劫功,哪怕只搶他一兩個銅板,好歹把面子囫圇過去。
等的口乾舌燥之際,一坐男子著驢車過來,模樣白淨,一看就是個書生。
蘇錦沒耐心了,決定打劫他,杏兒覺得書生都文弱,夫人叮囑不能打劫老弱病殘,書生不能打劫。
蘇錦覺得書生也有不文弱的,不是有人文武雙全嗎?
然後蘇錦就衝了出去,把驢車攔下。
頭一句,問的就是,“你是老弱病殘嗎?”
那男子黑著臉,道,“在下不是。”
蘇錦高興壞了,對杏兒道,“他說他不是老弱病殘,把他打劫了,我們回山寨吃飯。”
下一秒,杏兒就道,“打劫!”
車伕一瞧是青雲山的土匪,驢車都不要,直接跑了。
蘇錦和杏兒就把人綁了,搶了二兩銀子,揚長而去。
第一次出來打劫,經驗不足,把人綁了,都沒放就興致的回山了,等想起來,已經太下山了。
還是杏兒讓人陪著,黑下山把人放了,還說了幾句差點把人氣死的話,杏兒道,“我家姑娘讓我問問你什麼名字,你是打劫的第一個人,想知道自己打劫了誰。”
男子咬牙道,“我宋賢。”
“宋賢?我記住了,”杏兒轉走,又回頭道,“那你也別忘了我家姑娘。”
“……你放心,我死也不會忘記的。”
“你真好。”
書生差點猝死當場。
說完當年,杏兒道,“他真的沒忘記,他一眼就認出了奴婢。”
喜悅的小模樣。
蘇錦,“……。”
謝景宸,“……。”
蘇崇吃飽喝足道,“能被妹妹你打劫,那是他福氣好,不然怎麼能考狀元?”
蘇錦,“……。”
謝景宸,“……。”
被打劫和考上狀元有必然聯繫嗎?
“當然,要論福氣,沒人能和妹婿你相提並論,我們青雲山從來不劫的,你是第一個。”
謝景宸,“……。”
蘇錦有點坐不住了,道,“時辰不早了,大哥該回侯府了。”
放在街上那麼一鬧,不人知道蘇崇是大哥,東鄉侯的計劃還沒開始就失敗了。
蘇崇站起來,謝景宸讓人結賬。
蘇崇勾著他肩膀出門,一手著脹疼的眼角道,“一直沒聽你說什麼話,是不是還在爲之前揍我一拳的事心存愧疚,覺得無面對我?”
謝景宸,“……。”
只是一拳頭,他有必要那麼愧疚嗎?
不說話,是就聊不到一起去好麼!
但是要搖頭,肯定不行,畢竟把人給揍了——
“有點兒,”他說。
蘇崇笑道,“不就是一拳頭嗎,多大點事兒。”
杏兒在後面眨眼,大爺什麼時候變的這麼好說話了?
有點不習慣。
念頭剛剛閃過。
謝景宸眼睛就捱了一拳,疼得他倒吸一口氣。
杏兒往前一看,就見蘇崇拍著謝景宸肩膀,滿意道,“好了,現在不用愧疚了。”
蘇錦懵了。
謝景宸臉黑鍋底,當然沒有他捱了揍的左眼黑。
蘇崇著蘇錦,道,“你們兩早點回家,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看著蘇崇走遠,蘇錦默默的看了眼在深呼吸的謝景宸,道,“要不要我端筆墨紙硯給你?”
謝景宸黑著臉道,“休想再去禍害別人!”
蘇錦,“……。”
這都不同意給休書?
丫的!
這莫不是個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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