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貴
黃昏時,關外忽然起了一陣潤的風。
遠的天空是暗棕的,的風卷起黃沙與落葉,把整個世界都染了灰蒙蒙的混沌一片。
寂靜的道上,一輛富麗堂皇的馬車自夜中而來,緩緩停靠在道旁的客棧門口。
車夫輕輕鬆了口氣,對著車道:“小姐,我們到客棧了。”
車廂裏很久沒有響,過了一會兒,才有一個困倦的聲音響起:“哦。”
車夫道:“看起來有些破舊,不過周遭沒別的住了,隻能委屈小姐。”
這次,連“哦”都沒有了。
車廂裏麵靜悄悄的,就好像裏頭的人已經睡了過去。
車夫早已經習以為常,他對著隨駕的幾個守衛招了招手,徑直走進了客棧裏。
這間“破舊”的客棧,其實也不算寒酸,正相反,它是方圓百裏唯一的客棧,規模不小。此時客棧的大堂上坐著十幾個人,他們正喝著酒吹著牛,忽然看見幾個人匆匆進到了店裏的後院。
那幾個人與老板娘說了幾句話之後,老板娘就紅滿麵地走了出來:
“今日貴客臨門,單免了,吃完大家請自便離去吧!”
“……什麽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有貴客包下了小店,所以今日就不留客了。”
“那我們晚上住哪啊?”
老板娘杏仁眼一瞪,一半假撒一半真窩火:“天還沒冷呢,你們幾個大老爺們去外麵對付一晚上怎麽了?”
“先來後到,哪有這麽不講道理的!”
“有本事你把店包了啊!我天天管你道理爺爺!”
“……”
堂客們罵罵咧咧,喝醉了的客人還想要手,忽然聽見門外傳來了一陣駝鈴響,接著一個暖黃的影出現在了門口。
那是一個十七八歲的。
極白,近乎蒼白,明明隻是初秋,卻穿著一厚重的皮裘,巨大的領幾乎要把整個腦袋都吃進去一樣,整個人看上去說不出的孱弱瘦小,看上一副病態纖纖的模樣。
“小姐真是人心善啊。”老板娘堆著笑容迎了上去,“小姐趕了一天路,想吃點什麽?小姐隻管開口,小店應有盡有!”
微微駐足,抬起頭來,總算出了瘦削的下。
“。”說。
老板娘猶豫追問:“就行?”
還以為這樣的小姐大概會點出什麽珍珠翡翠白玉羹之類的,沒想到的要求這麽簡單,這倒讓不會了。
道:“就行。”
老板娘還是不信:“別的什麽都不要?”
想了想,溫吞道:“飯,多一些。”
這還真是出人意料的好伺候啊。
老板娘喜出外,畢恭畢敬地把送進二樓的廂房裏。
不一會兒,的侍下了樓,對著老者說:“徐伯,小姐說不用清場,城郊投宿不易,大家各住各的就好。”
老者想了想,道:“是。”
堂客們鬆了口氣,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
這樣的派頭與口吻,得是哪門哪戶的名門貴?
怎麽好端端跑關外來了?
堂客們原本就閑得很,有機靈的早就趁著眾人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跑出了客棧。
他們去外頭了一圈底,回來時一個個臉鐵青。
“怎麽了?看到什麽了啊這副臉?”座上的人小聲詢問。
“馬車上的是……侯府的府旗。”
“哪個侯?”
“還能是哪個侯?”
一句話出,滿堂賓客都為之一怔。
朝野上下姓的侯爵隻有一個,定北侯宙。
宙早年是先帝手下的一名悍將,他曾經一日之連屠三城,洗邊關數年。這位活閻王手握朝中兵馬,封侯之後便一直雄踞北疆,威名之顯赫,單靠著活閻王的稱號就能鎮一方水土。
早就聽說這尊殺神家裏有個在關外養病的兒……
他們不約而同朝樓上的客房去,冷汗早已經濡了脊背。
……
二樓的廂房裏,鳶剛剛下笨重的裘皮大襖。
還沒來得及一口氣,就聽見後傳來了一陣氣急敗壞的聲音:
“不能不能!屋子裏還沒有熱呢!”
侍沈魚前腳關了所有的門窗,後腳就起了被下的披風,練無比地把鳶層層包裹了起來。包完後還順手了鳶的手,確定是溫熱的才滿意點了頭。
鳶沉默道:“我有點熱。”
沈魚瞪眼:“再熱也要捂著!不然凍著了怎麽辦?”
鳶披風下麵出一隻手,遞到沈魚的麵前,小聲說:“伱看,出汗了。”
沈魚冷道:“出汗也不行。”
鳶:“……”
反抗失敗的鳶,又被包裹了一個粽子,委屈坐在床頭。
好在飯菜很快就上來了。
今天這桌菜肴口味出人意料的不錯,鳶胃口大開,一口氣吃掉了三碗米飯。
沈魚還在碎碎念:“真是的,要不是驛站準備不周沒有炭火,我們也不用多趕半日的車程多挨半天……也不知道這破客棧的炭火不燒,燒久了會不會有味道……”
自打出了門,沈魚已經越來越像抱窩的老母了。
鳶笑著安:“現在才九月,沒考慮到炭火的事也是正常。”
原本按照計劃,他們的車馬應該在府開設的驛站落腳的,隻是沒有想到接連幾天下雨,驛站的碳室進了水,所有的炭都了。而又是個離不開暖爐的人,所以隻能連夜趕路找客棧投宿。
沈魚咬牙切齒:“可小姐您怕冷,難道他們沒有事先打聽好麽?”
鳶笑道:“離家遠行,本來就是要得過且過的,明日到家就好了。”
原本就是個隨遇而安的人,眼下喝著暖呼呼的羊湯就很知足了,愜意地瞇起了眼睛。
沈魚看著鳶滿足的表,忽然間心頭湧上一陣心酸:
就算明日能到家,隻怕是也住不了幾天,就要被送到宮裏去。當今聖上的名氣可是不怎麽樣,此行隻怕是要羊虎口了。
想到這裏,沈魚了潤的眼角,匆匆轉過了去。
“晚上夜深重,奴婢去為小姐準備沐浴的水。”
沈魚匆匆離開了房間。
前腳才走,鳶後腳就掉了笨重的裘襖,在原地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忽然間,一沁涼的風拂過的眼睫。
鳶一愣,轉回,才發現是客棧的窗戶不知道什麽時候開了一狹窄的隙。
那隙不大,晚風從隙裏緩緩出,帶來一不易覺察的涼意,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說不出的暗香。
那香味混雜著木炭的氣息,嫋嫋地在房間裏飄開來。
鳶沉默了片刻,又把手裏頭的裘襖套回了上,仔仔細細地係上帽的係帶,然後緩步走到了床前,和躺了上去。
可惜了,還沒有吃完。
鳶了眼睛,不舍地歎了口氣,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闔上了眼睛。
……
沈魚回到房間裏,已經是小半個時辰後的事了。
那時客房的窗戶大開,蠟燭和暖爐早已經被冷雨澆滅,整個房間空黑漆漆,唯獨不見了鳶的蹤影。
徐伯派出的守衛把客棧裏裏外外翻了個底朝天,卻隻在客棧的後院的灌木叢後找到了一個被稻草遮蓋的。那通往百步之外的馬廄,裏的痕跡早已被雨水衝刷殆盡。
“圍住客棧,找到小姐之前不許任何人離開。”
“差人送信京,就說小姐在關外染了風寒,需要修養幾日方可宮。”
徐伯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
“此事……絕對不能外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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