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娘沒有接話,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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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飯吃完,收拾了廚房,梅錦便回到新房里。沒多久,陸續有婦人們過來了。年長的去幫萬氏準備中午的待客飯,輩分小些的,則領著小孩到新房里新娘,當地人稱“坐喜”。
這些婦人有些是街坊鄰居,還有就是裴長青家的族親。屋子里人多,小孩跑來跑去十分嘈雜。婦人們對這個來自京城的新媳婦很興趣,紛紛和錦娘搭訕。有打聽京城見聞的,也有問路上景,昨晚那個議論梅錦嫁妝的“五娘”也在,是裴長青的堂嫂,姓林,人稱“牡丹花”,現在手里抓了把花生一邊剝,一邊拿眼睛上下看著梅錦。
梅錦坐在床邊,著目臉上帶笑地一一作答。屋子里人說話聲夾著笑聲,熱鬧的時候,裴長青忽然出現在門口,朝里面張了下,隨即轉要走,婦人們見狀,立刻圍了上去。
“瞧瞧長青,多疼新媳婦!咱們娘兒們進來凳子還沒坐熱,他就跟過來要瞧究竟,怕新媳婦被我們給吞了不?”一個婦人打趣道…
屋里哄堂大笑。
林五娘也湊來道:“長青好福氣,討了個京城來的新媳婦!昨晚沒鬧房,這會兒趁人都在,可不能就這麼過去了!”說完起哄要裴長青當著眾人面親一口梅錦。房里剩下的婦人于是也都跟著起哄。
裴長青奪路要逃,婦人們哪里肯讓他走,七手八腳地扯住了他,把他往梅錦邊上推,最后強行按他和梅錦并肩坐在了一起。
裴長青不住地向面前的婦人們討饒:“姑姑嫂嫂們,行個好饒了我吧!我娘在外頭準備好點心了。再不去就沒了!”
“點心等下吃。你親新媳婦才是第一要!”婦人們咯咯地笑。
裴長青一張臉漲得通紅,轉頭看向梅錦,躊躇了下,最后微微湊過來些,似乎低聲要和說什麼話的時候,房里一個孩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我知道!三叔不想親新媳婦!三叔不想親新媳婦!他想親的是醉紅樓的白仙!”
屋子里頓時安靜了下來,眾人面面相覷。
說話的是個四五歲大的男,一手抓著花生,一手抓著瓜子,邊被喜蛋殼染出了一圈紅,嚷完了,歪著頭笑嘻嘻地看著裴長青。
裴長青一愣,迅速瞥了眼梅錦,臉上出尷尬的神。
這男是林五娘的兒子斗哥。林五娘見眾人都看著自己,忙上前揪住了斗哥胳膊責備道:“胡說八道什麼!出去玩去!”說完推搡他到了門口。
斗哥手上的花生瓜子掉了,不肯出去,掙扎著高聲辯道:“我沒有胡說!明明是你昨晚回來跟爹說的!說三叔和相好!你還在笑!”
屋子里有人干咳了聲,卻沒人說話。
裴長青的臉漲得似乎要滴出了。
林五娘面尷尬之,干笑了聲,隨即狠狠拍了把斗哥胳膊,斗哥哇的哭了出來,最后被林五娘拽著強行拖出了新房的門。
這母子走了,屋里剛才的熱鬧氣氛也消失了。剩下的婦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個說要去幫萬氏備糕點,剩下的也跟著走了,沒一會兒,剛才還滿了人的新房里就只剩下裴長青和梅錦二人了。
裴長青終于抬起眼睛看向梅錦,結微微了。
“你想說什麼?”梅錦道。
裴長青費力地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梅錦微微一笑。
裴長青低頭下去,片刻后,抬頭吞吞吐吐道:“錦娘,我要是讓你知道了,你會不會生氣,怪我?”
梅錦道:“那要看是什麼事了。要是有理,誰也沒理由能去怪你。”
裴長青立刻點頭:“確實是遇到了人命關天的事,昨晚我沒辦法才跑開的。”
梅錦看著他。
裴長青終于道:“昨天我正去接你,路上忽然得了個消息,說我妹子想不開,去尋短見……”
“你有妹子?”梅錦略詫異,“你母親怎的沒對我提過。”
“是……是我認過來的義妹……”裴長青小聲道,“就是……白仙……”
“嗯。然后呢?”梅錦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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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昨日,就在裴長青出發去迎親沒走多遠時,裴小虎得了個訊,說白仙在房里哭了許久,剛才不見了人,怕去尋了短見。
這個白仙從前是醉紅樓的一個清倌,有姿,識幾個字,小曲兒也能彈唱幾首,便被一群狎客推為花魁。去年無意結識裴長青,當眾表達慕,張清智便花錢買下說送給自己義弟。
裴長青平時和張清智等人廝混,難免出花酒場合。他本倒并不像張清智那些人風流,加上萬氏平日對他嚴厲管束,倒不敢真做出什麼事來。張清智送他白仙,他心知若被萬氏知道了,肯定不依,哪里敢要,起先再三推拒,但張清智死活不肯收回,說他若是拒絕,就是拂了自己這個義兄面子,加上另些人在邊上起哄,裴長青最后便認了白仙為義妹。
他一開始認白仙為義妹,也不過是權宜之舉,不想白仙卻纏了上來,從此一心牽掛在他上,時不時給他贈塊香帕做雙鞋子的,裴長青年方剛,又正是竇初開的時候,難免抵擋不住,漸漸也就上了心。前幾個月,知道萬氏和娘舅在替自己問親事,就開始琢磨怎麼開口跟萬氏說,好把白仙帶回家。終于有一次,他試探著開口,剛說兩句,就被萬氏罵了個狗噴頭,且放下話,說他要是敢跟□□牽扯不清,自己立馬就吊死在他爹墳頭,免得眼睜睜看他做出這種有辱門風的下作事。
裴長青骨子里是個孝子,見萬氏反應這麼激烈,被白仙撥出來的那點心思也就打消了,于是跟白仙說了況,道自己愿意幫安排往后,若是看上誰,他就以兄長份做主,把嫁了過安穩日子。白仙哭哭啼啼,賭咒發愿自己這輩子一定要跟他,他要是不要,就剪了頭發去當姑子。
這頭糾纏不放,家里頭娘舅已經幫他說好了梅家的親事。弄得裴長青左右為難,十分煩惱。最近這些天,連那幫子兄弟他去喝酒都推辭了,唯恐到白仙不好代。就在昨日,他上路迎親的時候,突然聽到了白仙尋短見的消息。
一個是素未謀面自己本就不想娶的陌生人,一個是對自己癡心一片的紅知己,事臨到了頭,孰輕孰重,立見高下。裴長青唯恐白仙真的想不開,也顧不上那個梅家小姐了,當時便下了喜服就去找人。
聽他說到這里,梅錦想起昨夜見到的他頭發漉漉的樣子,若有所悟。
“投水了?”
“是啊!”裴長青此時說起,還是心有余悸,“我找了許多地方都沒找著。天又黑,后來想到了城外柳橋頭,我趕了過去,果然遠遠見站在橋上,我剛喊一聲,一下就跳了下去,幸而我水好,跟著跳下去救起了,送回到了住后,我趕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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