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瑾珂聽的此言不一愣,這荒山野嶺的小村中,一個其貌不揚的行腳大夫居然能認出軍中藥品,實數稀罕。
程白石洗凈手,隔著上骨頭,直到壁上的一塊,痛低呼了聲,額面上直冒冷汗,呼吸又弱又急,還帶著的雜音。
胡姬和李渭嘀咕了一陣,李渭皺了皺眉,說道:“有淤,會不會是傷著臟....我尋到的時候,還吐了口。”
程白石挽起袖子,“先開個安骨的方子熱敷一夜,若一夜安好,則命無憂,若有異狀,立即來尋我。”
李渭點點頭:“我送您回去。”
段瑾珂著程白石的方子看了半日,不抓了抓額,用藥極簡,滿地都能找到的常,一斤生地黃,四兩生姜搗碎,炒熱,熱敷。
長安城里多達貴,醫家用藥以貴稀為好,段瑾珂握著這麼簡潔的方子頗有些半信半疑。
堂里燉全羊已經見了底,商隊吃了個大飽,也累壞了忙碌的店主人,院子里堆高柴火,眾人圍坐在火堆旁胡吹海聊,喧天笑語伴著嗚嗚的羌笛聲傳出許遠。
“你家娘子,最近子可還好?”
“尚好。”李渭扶著程白石的藥箱,“路不好走,您老慢些走。”
“換了什麼方子吃?”
“前兩年茲國來了個僧人,我帶著云姐去求拜,大師開了個方子,一直吃到現在。”
程白石想說些什麼,又搖搖頭。
兩人走回藥廬,程白石笑呵呵道:“回家替我向李娘子問好,若哪天有空,我去甘州城看看。”
“也是記掛著您老的一片恩。”
藥廬里拿了藥,李渭走在回去的道上,男人的背影行在一片枯萎的草間,寒風搖曳,天地間只看得見一片朦朦朧朧的影子,什麼也看不明。
邸店里響起了獷的歌聲,在門口默默的站了會,上的漬已經干,小小的,的斑,他不知為何長長的嘆了口氣。
屋里飄著藥香氣,魏林蹲在小鼎翻炒,見李渭來念了聲:“李叔,你可吃過了?我家公子和胡姬吃飯去,今日的羊特別香呢。”
李渭笑了笑,他眸子漆黑,笑時神有年人清冽,不太像個獷的駝馬隊護衛。
“等到了甘州城,我請你吃烤全羊。”
“好哇,這一路跟著我家爺風餐宿,我家爺不吃這些,連帶著我的口福都沒了。”魏林十六七歲,文文弱弱像個小書:“我也要學著你們,大口喝酒,大口吃。”
赫連廣和馱馬隊眾人在火堆下吃酒,沈文撞撞他的肩,朝他努:“赫連,你看那紫的康國商人,他上有袋上好的瑟瑟珠,你去看看,興許有你想要的。”
赫連廣微冷的眼瞥了過去,沈文嘿嘿笑:“剛去解手,我見他在那跟旁人私下說話,說是尋到了些很不錯的珠子,料想你會有興趣。”
赫連廣沉默半刻,將手上羊拋給沈文,朝那人群中的康國商人走去。
沈文在他后笑:“事之后,可要記得我的好。”
那康國商人見人過來問瑟瑟珠,躊躇不語,原不想這麼早手,但見赫連廣眉眼凌厲,不像個好打發的人,又知他是駝隊護衛,跟著商隊辛勞一路,不好拒人,拉著赫連廣去了個僻靜角落,從袖間出個包,小心翼翼的打開,嘟囔道:“我這些珠子,顆顆都是珠中極品,獨一無二,就不知兄臺你要什麼樣的。”
赫連廣原屬青海湖白蘭羌人,材高大,面容獷,此刻瞇著一對淺的眸子,低聲道:“指頭大小,澄藍。”
“有顆母珠,倒是合適。”胡商捧出一顆捻在指尖,迎著亮給他看:“這顆做釵頭眼是極好的。”
赫連廣仔細看了看:“小了。”
胡商將珠子掩在手心里,瞇著眼笑:“有倒是有,就是不知道兄臺有多金來換。”
赫連廣倚墻抱,沉片刻:“兩百張茶券,夠不夠。”
“兄臺倒是個爽快人。”胡商道,“我也和爽快人做買賣。”果真翻出一顆大小合適的珠子來,“進了甘州城,說也要值五百張茶券,兄臺你可是撿了個大便宜。”
第4章 瞎子巷
瞎子巷舊名已不可考,幾十年前巷口住了個算卦極準的瞎子,時人說起坊間此,只道是瞎子巷。
沿著青石板徑直走至巷底,褐木門黃銅鎖,好大一椏棗枝探出墻頭,枝頭掛了幾片黃葉和顆干癟的小棗。
正午的好日頭過窗欞投在屋里。
西廂房不大,是主人家待客留宿的屋子,青磚地,黑漆漆的大柜子立在墻角,散發著陳年舊木的氣味,桌椅陳舊,卻都是扎扎實實的好料子,椅榻上俱鋪著厚毯子,榻下一鼎小泥爐,炭火燒的極旺,上頭煨著黑漆漆的苦湯藥。
春天昏昏然醒了有一陣兒。
口疼的厲害,跟釘了石釘似得彈不得,只能知指尖下一點點的。
浮灰慢騰騰游曳在里,金黃,針尖兒大小,懶洋洋的飄著,頂頭的橫梁木舊了,剝落了一片紅漆,一不,昏沉沉的盯了許久,最后指尖小心翼翼的探出來,著下的氈毯,絨絨的,十分溫暖。
外頭約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不久有人推門,腳步聲蹬蹬,雀躍著跳進來,在榻邊的斗柜里翻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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