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離的出現和他如今的樣子,著實讓心頭一震。白餌推開旁邊的人群,猛地衝了過去,雖然整個人已是心俱疲。
隻見將離斜躺在那兒,白皙的上布滿了青青紫紫的淤痕,角邊停滯著一跡,左手更是異常的扭曲,修長的手上一道深痕,皮裂開了,可以看到裏麵鮮紅的。俊氣的臉龐上一鮮紅格外明顯,鮮從那裏留下,目驚心!一直蜿蜒鎖骨深。原本的裳也被砍破,......滲了出來!
“將離!將離!”白餌跪在地上,驚慌地著,錯的眼眸直直地著原本如兔的將離,無法想象,在他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進來的幾個男囚紛紛聚了過來,看著那張蒼白如紙的臉,一個個無奈搖頭歎氣,瞥了一眼後便走開,臉上著一幅幅“各人自掃門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的神,然後一把癱在床鋪上,縱一刻也千秋似的,兩眼一閉,好像再也不想睜開。其實在他們眼裏,這種場麵,在這個地方見得實在是太多了,他們早已習以為常。
將離的雙目還地閉著,無論白餌怎麽喚都喚不醒似的。白餌轉,從稀的人群中鎖定王福,喊:“王福!還記得那個賭嗎?你輸了,別忘了你要替我做一件事!”
聽到聲音,王福下意識地埋下頭,跑到白餌邊,著嗓子道:“誰不知道我輸了似的,你又何必耗費力氣,喊那麽大聲。”
白餌可管不了那麽多,隻是急著說:“你現在快去幫我找藥,而且要找最好的那種,辦不到你就別回來!”
“你瘋了?待在這樣的地方,我上哪找藥去?”王福向來在乎自己的麵,既然自己輸了,便願賭服輸,但現在的白餌簡直就要上天!看白日的行為顯然不是那種愚蠢的人,所以現在什麽境況,會不知到嗎?現在讓他去找藥,還要找最好的,這不是有意為難他麽。
“別廢話!讓你去就趕去!”自古王敗寇,既然主權掌握在手裏,才不會手。何況,眼下這般迫,辦不到也得辦。
王福哭喪著臉,他算是明白了,白餌沒瘋,但要把他給瘋!王福再看看後那個活死人,好像又明白了什麽,抬頭又道:“你需要藥,該不會是為了救那個死人吧?”
“他不是死人,他還有救!你既然答應了幫我做一件事,那不管是出於什麽目的去做,隻要是我說的,那你就得去做!”白餌辯駁道。
“你在想什麽呢?待在這種地方,人人自危,你還有心思管別人?舒服日子過慣了?嫌命太長了?”王福索用白餌早上說的話給頂回去,也嚐嚐自己打自己臉的滋味。
白餌已然沒有耐心了,兩手撐著地,爬了起來,朝王福道:“從我六歲開始,我就沒過過什麽所謂的舒服日子。置於命?我已經死了無數遍了,要真講命,別人的命才是命!”
看著白餌淒涼的雙眸,王福不敢再接話,借著紛的人群,奪門而出。
漸漸,牢房裏的其他男囚陸陸續續趴趴地睡下,時不時發出此起彼伏的鼾聲。
此時,白餌已經尋來了一盆熱水,正為將離拭著臉上的跡。靜靜看著將離那張蒼白的臉,這張臉,從未如此久、如此近地看過,隻記得他的一對劍眉著與生俱來的孤勇,如今細細一看,竟是這般滄桑。就像,他已經經曆過這漫長的一生,而半生的風霜皆悉數藏在那裏,蔽地讓旁人難以察覺。
忽然記起將離一次次救自己的場景,秦淮街道旁的亦真亦假的責難、白囚籠上的縱一躍,那一幕幕,想在想來,頗是傷。那一刻,忽然覺得將離一定是個好人,無論他曾經說過什麽,或真,或假。
或許這個世上哪有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人,隻是在他們上,都藏著別人不知道的故事而已;隻是他們已經經曆過這世間最壞的事,不再相信任何人而已,而那些胎死腹中的難言之便是所有的矛盾所在。
四的燈火開始漸漸熄滅,整個森的牢房黑的一片,漫無邊際的漆黑一層層下去,這裏就像一個地獄,不見天日的地獄。
慢慢,一束淡淡的月悄悄過天窗照在牢房的一隅,照在將離幹淨的臉上,更顯冰冷。
將離就這樣睡著,似乎不願再醒來。白餌倚在一旁,不知不覺地闔上了沉重的雙眼。
今夜,這裏所有的人都因為勞累,像一般,一不安靜地睡去。而將離似乎被下了詛咒般,無論醒著還是躺著,都得不到片刻安寧。不盡的夢魘纏著他,不肯放開。
南靖允國,神將司。
六月的南靖,雨連綿,滔滔河水像著了魔似的一層層漫上高高的長堤,花草樹木悉數被淹沒,再無生機。天雷滾滾,劈斷芭蕉,不斷翻騰的烏雲一點點斷整片天空,一直至萬人敬畏的神將司。
“所有人都給我睜大眼睛看著,作為一名殺手,完不任務,這,就是下場!”
神將司正大門前站著一個人,上穿著一席素白長衫,淨得有些紮眼,人冷峻的眼神從左一直掃到右,眼裏的著的殺氣讓所有人皆噤若寒蟬。這便是神將司的第三十任主,虯姝夫人。
攝人心魄的聲音剛落,虯姝夫人再次舉起手裏的懲戒刀,往下跪著的兩個人上,來回各砍了兩次。
右邊的是八歲的將離,左邊的是比他年長十歲的哥哥,將別。
“虯姝夫人,求您饒了九哥一命,求您饒了九哥一命啊!”將離一次次抓住虯姝夫人準備再次揮起的懲戒刀,跪地哀求。冰涼的雨珠打在他的臉上,眼角流淌的,已經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
一個月前,九哥將別接手了一個刺殺任務。將別向來被視為整個神將司武功最高的殺手,隻要是他接手的任務,不但能完,還能超前完。可這一次,他卻遲遲沒有手。
幾乎每個神將司的殺手都要經曆一個過程:當他們到了十幾歲的年紀,他們都會對心,這往往是殺手最難熬的一個階段,熬過即生,熬不過,便注定要飽的煎熬,最後作繭自縛。
很顯然,十八歲的將別沒有熬過這一劫。
這次,在刺殺的過程中,他對要殺的人了,直到一月已過,他終究不忍殺。神將司有這樣一條規定,殺手若是任務逾期或者沒有完任務,唯有死路一條。將別在先,逾期在後,他注定難逃一死。
“作為一名殺手,最大的忌諱便是“”二字,一旦誰用了,就再也不是我神將司的殺手。生在神將司,不為殺手,便是死!”將離雙手抓得鮮淋漓,虯姝夫人卻依舊麵目不改地往二人上砍去。
“將離,你快走開!不然你也會被砍死的!”將別撐著最後一口氣朝將離道。
將離卻仍舊不肯離去。懲戒刀再次懸空而起,刀尖上的雨珠迎麵落他清澈的眼眸,轉眼之間,將別就被最後一刀砍死。
整個神將司一片肅殺,唯有正門前靜靜流淌著和鮮混合在一起的雨水。
就算如此,將離也不了應有的懲罰。虯姝夫人所講的“”二字,明顯是針對將離的。神將司亦有這麽一條規則:手足犯錯,若是有人敢求,同樣要嚴懲。
這便是神將司,令人聞風喪膽的神將司。江湖上許多人都敬而遠之,就算是皇室也要忌憚三分。可他們卻不知,殺手們殺人如麻的背後是外人看不見的一條條殘酷命則。正是這些殘酷的命則從小就培養出一個個冷酷的殺手,教他們六親不認、教他們殺伐果斷、教他們冷漠無。這也是神將司之所以百年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
將離筆直地跪在地上,眼中盤旋的淚珠猶如冰封。將別的死徹底斷了他對親的認知,虯姝夫人一刀刀砍在他的上,這一刀刀教給他的不是恨,而是讓那顆年的心變得更加冷酷,冷酷到對所有和相關的東西都不再容,這便是神將司可怕的命則效應。
虯姝夫人臉上始終沒有任何表,手上的力度也從來沒有變過。即使將離已經被砍得皮開綻,殷紅的鮮染紅了衫。
而眼前的的虯姝夫人不是旁人,正是他們的親生母親。虯姝夫人從來都不允許任何的孩子“母親”,無論誰,從他們能開口說話起,對的稱呼,隻能是“虯姝夫人”。因為,從生下他們那一刻起,與他們之間就隻存在一層利益關係。
那日的雨下得好生猛烈,從未停息,從未斷絕。它打了將離的裳,打了他僵的臉龐,亦打了他一個個周而複始的夢。
“求您饒了九哥一命!饒了——”
一雙眼睛猛然睜開,兩個空的瞳孔比月還要淒清。
將離好像抓住了什麽,卻什麽也沒抓住,一回神,已然從夢中醒來。
聽到囈語的白餌,旋即睜開了眼睛:“你終於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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