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覺大師手去拿好不容易弄幹淨的燕窩。
裴宵很煩,甩開了他的手,“慧覺大師,到底想說什麽?”
慧覺盯著自己紅腫的手。
這小子下手可真狠,給夫人的東西,別人都不得!
“無他,隻想問裴施主,如今還敢說自己心無掛礙嗎?”
裴宵指尖微頓,取了筷子,小心翼翼挑出燕窩中一細碎的羽。
不鹹不淡道:“貓兒養在邊解悶兒罷了,從前是,現在是,未來也不會變。”
三年前,初次熬燕窩粥時,他笨手笨腳,厭煩得很。
如今,他作稔,耐得住子,可見平日就沒做這事。
慧覺搖了搖頭,“裴施主你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倒不見施主對別個如此悉心。”
“悉心養護,自然為了妤兒更乖巧。”裴宵手腕反轉,將燕窩傾數倒煮沸的鍋中。
燕窩於沸水中上下翻滾,掙紮不息。
裴宵則負手漠然看著,看它們漸漸臣服,歸於平靜。
慧覺大師卻朗然一笑,“可我自始至終沒提過薑氏,裴施主怎麽就聯想到了呢?當真心無所屬嗎?”
裴宵眸一沉。
被臭和尚下套了!
禿驢!
“大師還是莫問紅塵得好,你也知道,佛不渡薑家。”裴宵拂袖離開了。
他聲音沉穩。
但走到門口時,被門檻絆了一下。
慧覺大師目送他的背影,覺得新鮮。
冷傲如裴大人,也有倉皇而逃的時候?
“裴施主既然有心,有些事不妨告訴薑氏,再瞞下去,將來隻怕無可挽回。”
裴宵的腳步一頓,負在後的手指微微蜷起。
良久,一聲輕嗤,“丟了就丟了,我需要挽回什麽?”
好笑!
裴宵心底暗嘲,踱步離開了。
他端影正,大有掌控全局的氣勢。
可慧覺大師卻不以為然,低歎一聲,“裴大人真覺得自己還是執棋者嗎?豈不知你已深陷棋局,易了本心?”
裴宵沉眸,猶如寒潭看不見底。
慧覺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裴大人啊,你怒了。”
裴宵從前可沒這麽多多餘的緒。
怎麽慧覺三言兩語,他就緒失控了?
為什麽呢?
慧覺已經了悟,饒有興致笑了笑,“裴大人還去熬你的燕窩粥吧,夫人著,你該心疼了。”
*
到了傍晚,薑妤也沒等到裴宵。
在房中,一邊著腳腕,一邊思忖著如何支開裴宵,去見孟清瑤。
“施主,您的燕窩粥!”
門“咚咚”響了兩聲。
薑妤聽得出是個小和尚,詫異道:“我夫君呢?”
裴宵這一碗燕窩粥,從中午做到晚上就夠奇怪了。
他兼施求得今晚過來房裏睡,竟然也遲遲沒來,就更反常了。
小和尚在門外稟報,“裴施主說是今日心緒浮躁,想在隔壁禪房抄寫心經,囑咐夫人不必等他。”
“對了,裴施主讓夫人記得塗藥。”小和尚說完話,將燕窩粥放下,就離開了。
薑妤開門,了半涼的粥。
這三年,裴宵從未做過這樣不細心的事。
他這是……突然不想裝了?
還是又在算計什麽?
事出反常,薑妤更不敢輕舉妄。
需要知道裴宵是什麽意思。
薑妤拖著傷,把燕窩粥又重新熱了熱,去了隔壁禪房。
禪房的門開了一條。
裴宵正盤坐在佛像下,閉目養神,玉指撚著佛珠。
麵容白皙,眉目如畫,眉心還生著一顆朱砂痣。
他比畫像更像神佛。
些微的腳步聲,裴宵輕掀雙眸,卻又如深淵般,讓人而卻步,“誰?”
“是、我!”
薑妤踟躕片刻,換了張笑臉,推門進來,“我瞧夫君還沒用晚膳,特地送過來。”
薑妤一瘸一拐走了過來,擺下約可見紅腫的腳腕。
裴宵凝眉,下意識要上前扶,但剛要起,又定定坐穩。
“我不,夫人不必管我。”裴宵扯。
這樣的笑,薑妤並不陌生。
剛醒來那段時間,裴宵的笑便是如此,像佛像一般,隻在眉眼,不皮。
薑妤越發覺得得不對勁,上前替他著鬢角,“夫君,可有不適?”
裴宵抬手拒絕了,“夫人不必擔憂,不過是京中遇到些棘手的事,不在掌控中,需要自省。”
慧覺的話雖然天方夜譚,但不得不承認近日他的確幾次被薑妤牽緒。
他恨極了被人控的覺。
所有羈絆都是孽障,理應毫不留掐斷、掐死!
裴宵起避開了上的木槿香,往書桌邊去了,“夫人了傷,我也理應在此誦經念佛,祈禱夫人早日康複。”
他疏離意味明顯,可薑妤現在最怕他冷靜。
他冷靜自持,薑妤則沒辦法行。
“夫君有心了,我幫你。”踉踉蹌蹌跟在裴宵後,挽袖研磨。
薑妤與他並肩而立,紅袖添香。
鬢邊發時不時掃到裴宵的臂膀上,像貓兒撓的。
裴宵側目看了一眼。
薑妤也仰他,杏眼盈盈含,“夫君,怎麽了?”
裴宵頭滾了滾。
他是想說薑妤離他太近了,幾乎手臂相蹭,這個樣子如何抄佛經?
可他又想起來,是他從前畫畫的時候,讓薑妤站近些好觀賞。
久而久之,他會自然摟著的腰,問:“這木槿花畫得可好?”
薑妤眼裏似有星,點點頭:“夫君畫什麽都好看。”
他便笑了,目一瞬不瞬盯著起伏的領口,在耳邊,“那晚上在妤兒上也畫一副?”
“夫君又取笑我!”薑妤雙頰緋紅,小腦袋栽進他懷裏。
半晌,又聲如蚊蠅糯聲道:“輕點兒。”
……
裴宵腦袋發昏,深吸了口氣,拉回神思。
他獨自走到門口吹了吹風,才回愣在原地的薑妤。
“這磨不夠細潤,我去尋一方好點兒的硯臺。”裴宵朝拱了拱手,先行離開了。
薑妤完全一頭霧水。
裴宵怎麽突然變了,又禮貌又冷淡?
該不會……
已經在琢磨如何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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