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衙署。
戶部尚書羅義坐在右手的凳子上,反復著手續續的陪笑著,再配上他那有些油水的臉盤,讓人有些啞然。
上首的男子倒不置一詞,甚至眼神也施舍著沒斜看一眼。
廳中上首坐著的是一緞袍繡白澤的男子,莫說沒見過這人的臉,只要一見這人上的白澤袍,便知是誰,現在滿朝文武,也就這一人能用白澤形制袍,地位自是不用言說。
小吏恭敬的將熱茶放在上首男子坐著的案桌旁邊。畢恭畢敬的站在一旁,原是不敢看,退下時還是悄悄的窺了一眼又立馬低頭:
男子形修長,往上可見其俊朗之姿,玉面英眉,皎如玉樹青竹之姿,一霜錦袍稱得眉眼間的清冷更似化不開的霜雪一般。
袍邊角繡異白澤:虎首麒麟,頭生兩角,四足飛走。京繡的滾針讓異的發更加蓬松,栩栩如生、絕倫,加上白澤便是盡一切邪氣的神,穿在這人上看著更加尊貴不可犯,通的威嚴之氣讓人之敢悄悄瞟一眼便不敢再造次。
見江晝那雙修長的手把玩著一塊環形玉佩,指腹轉著環玉,讓人無端的心生涼意。這環玉就如同今日的戶部,頭上懸著刀呢。
一旁立著的勁近侍見這布小吏還大著膽子的瞟,忍不住皺眉:“你這小吏,還不快退下!”
小吏忙忙告罪,瘦猴般的臉滿是諂笑:“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小人這就退下,這就退下——”
戶部尚書見惹惱了人,忙喝道:“快滾下去。”扭頭笑著像是慚愧的道:“大人,是下下不周,大人勿怪。”
嗤笑一聲,男子終于紆尊降貴啟道:“你知道便好。”
羅義啞然,想起這人此次來的緣由,倒是賠笑也笑不出來了。
“幾時了?”江晝倒是不管他是不是下了人面子,冷然出聲問。
一旁方才呵斥小吏的男子立即拿下方才懷中抱著的劍,拱手回道:“大人,快午時了。想著長調也快回來了。”
江晝一手托著茶盞,一手著茶蓋撥了撥順著水渦旋著的浮沫,不置聲的又將茶盞擱在一邊。
牧尋依舊退回一邊,靜靜的立著,看這模樣,大人應當逐漸不耐了。
江晝位及右丞,掌司直,管公卿博士人才,主監察。另有左丞李祎掌管集曹征集谷事農桑。右丞的主要職責便是見監察百,大靖向來都是選擇皇室員,主管監察。
除了出生護國公、長樂長公主唯一的子嗣和當今圣上的外甥這一份外,江晝自也驚才絕艷,讀詩書,博古通今。圣上特意賜了白澤袍,更是可以直接考核、罷黜和誅賞六品以下員,風無兩。
去歲遇大寒,眼下正是春雨消融,河面破冰,汀州禹州深水害,在江晝和李祎召集眾人商議擴建排水渠一事時,就有折子遞到了大殿上——禹州州府上奏村民暴。
要說這汀州連年富庶,此次大災倒是還算挨得過去,汀州州府的來頭也是不小,乃是今定遠侯的庶兄,更是如今皇上邊得寵的宋昭儀母家。
至于為何宋昭儀的父親何故還只是個小小的州府就不得而知了,這也是他們不能揣測的。
見禹州這遭事,讓人著手一查才知,這戶部計相王錫竟貪墨了災銀!也只能怪著這王錫貪得無厭撞這檔口了。至于這羅義當真毫不知,還是包庇,或王錫幫他頂罪,他自會查得一清二楚。
約著再等了一刻鐘,門外響起了一陣嘈雜,旋即,一個有些瘦的人被揪著從人群里扔了出來,正是戶部計相的小。
方才進來揪著一人領的是剛才牧尋所說的長調,同樣是江晝邊的近侍之一。
江晝邊的近侍總共有四人,分別是牧尋、牧折兩兄弟和長調、長幕四人。四人形高挑矯健,手不凡。雖說是近侍,但地位同江晝邊的屬無異。
長調對坐在上首的主子回話道:“大人,皆已查清,所有災銀與往年貪墨都藏在寒山寺后山王錫私砸的窟里。”
方才扔在地上的計相邊的小差跪爬著出手,拉住江晝的袍,連連嚎哭這求饒:“丞相大人,大人!小子真是不知,我只是幫忙算了算錢財,求大人饒命啊,我家中還有子啊,大人。”
斜睨一眼這連連求饒的小吏,江晝睨了一眼,冷笑。
去年大雪,發雪災,壞了不莊稼。今年自天氣回暖河水濫溢,連月水災。百姓水深火熱,王錫倒好,貪墨,這計相的小差也跟著撈了不油水,倒真是爛到骨子里了,他豈會輕易放了他去!
江晝起,接過近衛遞來的帕子凈了手,修長有力的手拿著帕子著,指骨分明,看著賞心悅目,寸錦寸金的云錦竟被這大人當做尋常帕子手。
“羅大人,你的人,我可是幫你找回來,先想著如何稟報圣上罷。”
“是是是,下知曉,下知曉——”
羅義聞此連忙笑著說道,額間冒汗也只敢著袖子匆匆一,看著人施施然走了,懸著的心才稍稍放到肚子里。
江晝母親是先帝的嫡長——長樂長公主,是圣上傅聞的親外甥,長樂長公主難產崩去世,圣上懷念嫡姐,對這江世子自然是百般教導縱容,舅侄兩人關系非凡。
宋晏寧接過茶飲了一口,捋了捋思緒,江晝能掌百監察,哪怕最后還是走到了那一步,只要江晝不點頭,誰也不能置父兄吧?是以前世的才托著病軀從他安排的別院出來去求見他。是了,現在還是二十六年,他還不知道,還蒙在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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