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曆朝曆代的農民除了種地稅外,還要服徭役,明朝自然也不例外。所謂徭役,說白了就是每年免費給府打工一段時間,冇有工錢的同時,還要自備糧食和工,食住行全靠自理。
大明朝規定,男丁十五歲加冠便算作年人,有服徭役的義務,而徐晉明年就滿十五歲了。
而在眾多的徭役中,疏通河道無疑是最苦最危險的。通常況下,疏通河道都選在秋收之後,一來不影響農時,二來江河正好在枯水期,便於清理淤泥。
但是,這個時節天氣轉冷,寒冬臘月在泥水中泡著的滋味就可想而知了,食不飽穿不暖睡不好,很多人因此而得病,一命嗚呼!
要知道古代的醫療條件極其糟糕,連皇帝的子夭折率都非常高,普通百姓隨便得個傷風冒掛掉,是很平常的事。
所以每次疏通河道,都會有不百姓死去,大部分是病死的,也有部分是被淹死的。
正因為如此,很多人都不願意去疏通河道,寧願花錢以銀代役,不過有錢人隻是數,絕大部分農民連飯都吃不飽,隻能著頭皮去服役了。
當然,明朝的賦稅和徭役還算輕的,譬如秦朝的賦稅竟高達三分二,也就是說收一百斤糧食,要上近七十斤給府,非常之變態。而且秦朝的徭役也十分繁重嚴苛,著名的陳勝吳廣大澤鄉起義,就是因為服徭役時路上遇到大雨阻路,冇辦法按時趕到指定地點,失期是要斬頭的,所以乾脆揭竿造反了。
徐晉自然不想去服徭役,就自己這副子骨,要是去疏通河道,掛掉的機率百分之百。
徐有提醒完徐晉徭役的事,又聊了幾句便離開了。徐晉皺眉著琢磨了一會,忽然聽聞有啜泣的聲音,扭頭一看,發現謝小婉那小丫頭正低著頭抹眼淚,瘦弱的還在微微抖,看著讓人心疼。
徐晉愕然道:“怎麼哭了?”
“對不起,都怪小婉,米都冇了,讓相公肚子!”謝小婉抹著眼淚自責地道。
徐晉不恍然,笑道:“米冇了便冇了,我再去找四哥要些來便是,彆哭了!”
謝小婉抬起頭,吸著鼻子道:“相公,你不怪我?”
“怪你作甚?你借錢也是為了給我抓藥治病,要不然我已經死掉了!”
謝小婉聞言卻是驚慌地道:“相公快彆說,不吉利!”
徐晉不有些好笑,但見到小姑娘張的模樣,心中莫名的溫暖,下意識地手替拂拭去臉上的淚珠,緩聲道:“傻丫頭,行,我不說便是!”
這句老氣橫秋的“傻丫頭”出自一名十四歲年的口,聽著十分古怪,但聽在正豆蔻年華的謝小婉耳中,卻有種被相公寵溺的幸福,紅著小臉地低下腦袋。
小姑娘本就生得好看,這時的形態竟有些許嫵的風了,徐晉竟生出抱一下的衝。
“哎喲,真是老不要臉,慚愧慚愧!”徐晉暗鄙視了自己一把,不過,一想到眼前這小姑娘就是自己明正言順的妻子,似乎……抱一下也不過份啊。
“十叔!十叔!”
徐晉正糾結著,院子外便有豪的聲音喊進來,轉一看,頓時有些砸舌。
但見一名壯實如牛的年站在外頭,估計有近一米九,大冷天的竟穿著一件褡護(短袖長衫),出虯實的雙臂,肩頭上扛著一隻大布袋。
“二牛,進來吧,有事嗎?”徐晉奇道。
這名年正是裡正徐有的二兒子,大名徐晃,今年才十六歲,這塊頭著實驚人,話說今天就是他把徐晉從河裡救上來的。
二牛憨笑著說:“爹剛纔讓我給十叔送些糧食來!”
徐晉心中一,微笑道:“二哥真是有心了,快進來吧!”
二牛笑嗬嗬地進了院子:“嬸孃,米甕在哪呢,娘說要把布袋拿回去的!”
謝小婉連忙把二牛領進屋,後者把米全倒進米甕,竟然裝得滿滿噹噹的,估計有近三鬥米。
謝小婉有些不安地道:“二牛,勻了這麼多米給我們,你家糧食還夠嗎?要不拿一半回去嗎!”
二牛嗡聲道:“嬸孃放心吧,我家糧食足夠過冬的,七叔,我回去了。”
徐晉點頭道:“二牛,替我謝謝你爹孃。”
“嘿,省得了!”地牛把布袋往肩頭上一搭,風風火火地走了。
謝小婉看著滿滿一甕米,幸福得有點暈眩,吃吃地道:“相公,好多米啊,二伯真是個好人,咱回頭得好好謝謝他!”
徐晉微笑著嗯了一聲,徐有倒是有眼的,難怪能當上裡長。
……
“爹,米送到十叔家了,十叔讓我帶話謝謝爹和孃親呢,噢,嬸孃還擔心咱家糧食不夠,讓我帶一半米回來,我說不用!”二牛回到家便一五一十地向老子稟報。
徐有嗯了一聲,旁邊正乾針線活的婆娘裴氏不滿地道:“當家的,咱家的存糧也不多,乾嘛要給老十那書呆子送糧,還送那麼多!”
徐有道:“嘿,你懂啥,老十那小子不簡單呢,保不齊能中個舉人老爺,現在打好關係,日後咱也能沾點。”
裴氏將信將疑地道:“就那書呆子,說話都不利索,比他老子差遠了,能中個秀才就頂天啦,能中舉就有鬼了!”
徐有嘿然道:“婆娘,今天郭皮上門找老十催債,你說結果咋樣了?”
“咋樣?”裴氏好奇地放下針線。
徐有便把經過說了一遍,裴氏聽完驚訝地道:“哎約,郭皮可是人吶,竟然在老十那吃了虧,可真真的不得了!”
徐有得意地道:“嘿,我說呢,老十這是泡了河水突然開了竅,咱們現在打好關係,日後這小子若真是高中了,哪能不念咱家的好!”
裴氏瞧不慣丈夫這得瑟勁,撇道:“是不是真的開竅,明年開春的子試就見分曉了。”
……
一碗香噴噴的白米飯,外加一碟水煮白菜就是徐晉在大明朝的第一頓午餐。
徐晉也是壞了,一碗熱騰騰的米飯傾刻就見底了,一隻小手馬上地來給他盛了一碗。
徐晉又了大半碗,這才舒服地籲出一口熱氣,當你貧窮到揭不開鍋時,始覺有飯吃是件多麼幸福的事。
謝小婉坐在對麵,碗裡隻有小半碗米飯,拿著筷子慢吞吞地挑著吃,不時瞄一眼徐晉,心裡暗暗高興,相公這麼能吃,證明已經大好了,隻要相公好好的,自己就能放心下地勞作,以後的日子肯定能越過越好,要是以後相公能考上秀才什麼的就更好了,當然,考不上也沒關係。
能吃飽飯,生活有盼頭,這就是小姑娘眼中的幸福,簡單而樸實!
徐晉幾口把剩下的飯,抬起頭時正好與謝小婉的目相接,後者害地垂下眼簾。
徐晉皺了皺眉,因為他這時才發現謝小婉碗中隻有小半碗米飯,自己吃了兩大碗,的竟然還冇怎麼,而且那碟水煮白菜大半都進了自己的肚子。
如果是現代,孩子吃那麼或許是減,但現在顯然不是,這丫頭是要省下口糧給自己吃啊。
徐晉既又有些慚愧:“小婉,你為什麼不吃?”
“相公,我在吃啊!”謝小婉道。
徐晉不由分說把小姑孃的碗奪了過來,後者小臉頓時有些發白,有些害怕地看著徐晉,不明白他想乾什麼。
徐晉把鍋裡剩下的米飯全部添進謝小婉的碗裡,剛好裝滿了一大碗擱到麵前,用命令的口吻道:“吃,全部吃!”
謝小婉愕然地看著徐晉,黑葡萄似的雙眼漸漸蒙上一層霧氣。
“呃,彆……怎麼了,嚇著你啦?”徐晉有些歉然地道。
謝小婉低下頭拭了拭眼角,吶聲道:“不……不是的……是相公對我太好了!”
“唉,真是個容易滿足的小丫頭!”徐晉心中歎,微笑道:“這不是應該的嗎?乖,快吃吧,看你都瘦竹子了!”
謝小婉紅著臉端起飯碗了一口,又忸怩地道:“相公,我吃不了那麼多!”說完飛快地往徐晉碗裡了一半飯。
徐晉哭笑不得,不過看樣子自己不吃,這丫頭肯定也不會吃,隻端起飯碗。
謝小婉見狀這纔開心地吃起來,又往徐晉級碗裡夾了一塊白菜。徐晃也笑著往謝小婉碗裡夾了一塊,後者眼睛頓時彎了兩月芽兒,一邊飯一邊從碗沿上方朝徐晉睇來。
徐晉的心忽然莫名的好,上輩子什麼山珍海味他冇吃過,但此刻覺得,這頓白飯青菜反而是最味的。
自從有過被妻子背叛的經曆,徐晉便不再相什麼忠貞,夫妻不過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這或許有點偏激,但在現代慾橫流的社會,夫妻之間隻能共富貴,不能共患難的現象很常見。
正因為曾經過傷害,徐晉經曆了那段失敗的婚姻後,便冇有再娶的念頭,有需求寧願花錢去買,再也不沾男之。
然而此時,徐晉心中築起那道牆似乎有些鬆了。這世上如果還有不離不棄,相濡以沫,那麼現在應該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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