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許是燭過分溫,他竟明白方淮為什麼會這般揣測他。
汾河郡的夏夜,四翻飛著流螢,月亮剛出來,紫蟬花也在這個時節盛開。
不比前幾日的狼狽,今日眸若秋水,抬眼著人時,顧盼盈盈,令人幾乎無法移開視線。
本就氣質純然,只微微裝點,似乎就讓夏夜的一切黯然失。
越之恒此前一直沒覺得人能有多好看,他自己樣貌也十分出,然而在這樣的襯托下,他第一次發現人與人的貌,確然天差地別。
也總算知道為什麼那些貪生怕死的大人,在朝堂之上就為爭得丑態畢。
不僅如此,今日還涂了口脂,本就妖艷滴的,愈發惹人矚目。
越之恒移開視線,蹙了蹙眉,轉而看向喜娘:“還要做什麼?”
喜娘回神道:“還得喝合巹酒。”
他看了眼云葳,見也面古怪。越之恒說:“不必,都出去。”
何必做完一切,又沒人真當婚。
第8章 此夜
你是說,讓我睡地上?
一眾人離開前,將合巹酒放在了桌上。
越之恒也確實沒有那酒的意思,他的新房是他二嬸在徹天府監督下不不愿布置的,一眼看去,確然沒有很用心,連他前幾日帶回房間關于煉符印的書都沒收走。
天本就還早,不到睡覺的時辰,越之恒索過去,拿起那本書繼續看。
云葳見他確實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也不像前世那樣,再坐著發怔,想念傷生死不知的爹爹,想念裴玉京。
走到銅鏡前坐下,開始拆自己發間繁瑣致的發冠。
待盡數拆下,如瀑青便也垂在了后。
王城一連幾日下著雨,汾河郡卻萬里晴朗,幾只流螢從窗口飛進來,落在的妝奩前。
云葳覺察到越之恒的目,側頭看去,果然見他不知何時沒有在看書,而是在看著。
“你看我做什麼?”
越之恒盯著散落的發:“湛小姐適應得很快。”
他還以為,湛云葳此時會面蒼白,如喪考妣。或者就像方淮說的,傷心得躲一旁去哭。更甚至滿腦子異想天開,想著今晚怎麼除掉他。
他去一旁看書,也是給手的機會。
王朝的人還會在這里待上好幾日,為防止仙門余孽過來救人,這幾日他確然得與待在一起。
不讓湛云葳將心頭郁氣發泄出來,認識到九重靈脈的修士不好殺,恐怕接下來的幾日,都不得安生。
沒想到他預想那些,湛云葳一樣沒做,將發飾給拆了,沒哭也沒和他鬧,反而盯著窗外那流螢看。
窗外星星點點的亮,竟沒有一雙剪水清瞳明亮,湛云葳看上去毫沒有與他同歸于盡的意思。
五月的汾河郡,恰是一年最的時候,汾河清澈,夏蟲低鳴。
聽越之恒說自己適應得快,“不然能如何?”云葳著他,“你能讓我和牢里的族人離開嗎?”
“不能。”越之恒收回視線,目重新落在書上,“你比我更清楚,仙盟的人沒抓完之前,王朝不會讓你們離開。”
云葳哼笑道:“這麼說,我得在越府待一輩子了?”
說出口,才意識到這話有歧義,兩人都略一怔。
云葳不由生出幾分尷尬惱來,連忙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邪不勝正,你們不可能抓盡天下仙盟的人!”
半晌,才傳來越之恒的聲音:“我沒多想。”
屋子里卻還是安靜了一會兒。
湛云葳第一次覺得,廚房上膳食的作是不是有點慢?
或許越之恒也這麼想,于是他開口打破寂靜道:“湛小姐也不必妄自菲薄,等我死了,你也能走。畢竟想殺我的人不,你可以祈禱他們努力一些。”
頓了頓,他補充:“你就別努力了,越某和其他靈修不同,對靈師沒有耐心,也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思。”
話里話外,都是警告安分一點。
好在沖散了那奇怪的靜默,經過上次被靈綁,以及他此刻的直言不諱,云葳忍不住道:“越大人,我是不是以前得罪過你?”
越之恒抬起眼睛盯著,好一會兒才淡聲吐字:“沒有。”
云葳也確實沒有關于越之恒的記憶,那他就是討厭所有的靈師?
知道有這樣一類人,自大狂妄,瞧不起甚至討厭靈師的“弱小”,只是持有這樣觀念的人,畢竟是數。
想到越之恒對靈師抱有偏見,很難和悅。
每當以為,興許前世是誤會,越之恒還有救的時候。他總會讓明白,想多了,他沒救,也不需要任何人來救。
恰巧,廚房那邊終于將膳食端了進來。
越之恒凈完手,問云葳:“你不?”
云葳想著沒必要難為自己,清晨從王朝過來,一路上什麼也沒吃,如今的靈修早已不推崇辟榖,反而講究一個順其自然。
不吃雖然不至于死,但總歸得難。
從前也沒覺得自己臉皮薄,但和越之恒一起吃飯實在是件太匪夷所思的事。
可是如果不去,夜半挨,似乎更丟人難捱。于是掙扎一番,最后還是坐過去,與他一同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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