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一個老舊三合一開清代式樣的大院兒裡,堆滿了花圈,紅紅綠綠的花圈紙靠在三牆上,上邊兒的弔唁飄帶隨風招展,地上黃白兩花一字排開。書趣樓()
一個白鐵高音喇叭掛在院子頂的頭上,清音大悲咒傳的老遠。
院子裡擺著三棺材。
看這陣仗明顯是死了人,院子裡卻未見哭聲,連個燒紙的人都沒有。地上隻放了三個切開的大蘿蔔和半個南瓜,上麵著棕香紅燭。
這邊兒白事用品製造廠也奇葩,說白燭的漂白本比紅燭貴,不生產白燭,人們紅燭當白燭用。
時間一長也習慣了,人們看紅燭和白燭也沒什麼兩樣,死了人也紅燭,就差沒在那紅燭上兩個雙喜臨門什麼的。
我這麼想時,師父已經看向三棺材。
黑木白頭鑲嵌福壽萬字團圓紋,每個棺材上係一白鍛子大花。那棺材雖上了黑漆,但依舊能看出,是沉木材質的。
師父說過,做棺材的用木通常有三種:檀香木,金楠木,杉木。
前兩種都是有錢有份的人才用的,咱農村的普通老百姓死了,一般都用杉木,便宜不招蟲,過個十年八年的也就爛了,還求個什麼萬年不腐呢?
可贏家院子裡擺的三棺材,用的全是沉木。
沉木是個什麼東西?
這玩意兒又烏木,是木頭埋進古河床經上千年碳化形的。其質地堅,又辟邪的作用,古代都用它製護符掛件。
風水先生們,更將其中當做至寶。
因為這東西不僅可以辟邪,還可以鎮邪。
古代有橫死之不能順利棺者,那缺了德的先生們就用沉木打棺材,強行將有冤屈的鎮在沉木棺材裡,再選個十字殺地埋了完事,以對主人家差。
但這樣,死人就永遠被鎮在沉木棺材裡了,不見天日,不得超生。
換句話來說,沉木棺材就是用來鎮橫死人,防止它們死後搞事的。院中三沉鐵犁木棺材明晃晃耀人雙目,豈不說明他們家非正常死了三個人?
師父趕忙拉住邊上的老農民,聲問:「老鄉!他們家誰死了?」
「嗨呀!還有哪個嘛?」
老農民一臉司空見慣的樣子:「贏青羊最後的兩個娃兒,一子一。對了,這回死的還有他媳婦兒沈月心。」
師父一聽這話不對味兒:「你什麼意思?他們家之前還有人死?」
「可不咋地?」
老農民說:「嬴大盪子在世時,原本也可以多子多孫子。他那個兒媳婦沈月心,給他生了三個孫子一個孫兒,以前那可羨慕死村子裡的人了。」
可自從贏大盪子死後,也沒什麼好羨慕的了。人們看到他們家之後發生的事,連之前的羨慕都想收回。
怎麼回事呢?
自大贏大盪子死後不到三個多月,他們家開始出事了。
先是他大孫子到經過去上學時經過一個雁塘,看到一條在淺水灘上遊想去撈,正好那時沈月心遇上個人和閑話兩句,再轉頭時大孫子已經在雁塘裡浮著了。
大孫子死了不到一個月,二孫子也出事了。
被查出腦癌,晚期。
病痛折磨了幾個月也死了。
贏大盪子的幾個孫子孫,現在隻剩下一個孫子和一個孫了。另外贏家人除了一個嫁出去的小兒贏青魚,就隻有贏青羊和沈月心活在世上了。
有了之前的事,贏青羊和沈月心對兩個孩子加倍小心照看,不想不久前依舊出事了。
沈月心早上去趕集,那時天還沒亮。
想趕在天亮時到鎮上,買最新鮮的鯽魚給兩個孩子煲個活魚豆腐湯,所以起的格外早。出去的時候,才剛剛呢。
路過一個墳堆時,看到一個人坐在墳頭上。
可無論怎麼看,都看不見那人的臉,目隻有一個黑漆漆的剪影。沈月心心裡「咯噔」一下,心想難不到那種東西了?
但聽老人說過一些遇到髒東西的注意事項。
就撞著膽子對那個黑剪影說:「我知道你是什麼,但我不怕你。你有本事就把我帶走,等我死了也變鬼,咱倆對著乾!」
黑剪影一聽,轉鑽進墳裡不見了。
臨走前還沈月心還明顯覺那黑影淡淡了撇了一眼,同時一個沙啞怪異,如同指甲抓黑板的聲音罵道:「傻!」
沈月心可不管它罵沒罵自己,轉跑了。
一到鎮上遇到那個賣活魚的老闆,老闆一見的臉就問你怎麼了,跟撞邪似的?
沈月心一聽這話,肚子一就暈了過去。
等再醒來時,神就不太正常了。
經常看到一個穿白子的男人頂著他們家天花板飄來飄去,天天青著一張臉罵是不要臉的婦,還說要帶沈月心走,說這房子太破,帶去住紙糊的大房子。
沈月心瘋了,掄起個刀砍。
這不前天晚上,把睡夢裡的兩個孩子給砍了,砍死兩個孩子後著滿被子的溫熱粘稠的又清醒了,拿著刀把自己也給抹了脖子。
講到這兒,老農民又象徵的指了指院子:「這不村裡的風水先生們說們都算橫死怨氣太重,要用沉木棺材鎮住,否則一定出來鬧事兒。」
師父一聽若有所思,舉起右手開始掐算起來。
我和師父生活了那麼久,也算知曉他心意,趕忙接茬兒問:「那贏青羊呢?怎麼不見他人?兒子兒和媳婦死了,也不見他出來主持喪事?」
難不也
老農民看出我的心思,一邊用帽子折個捲兒扇扇,一邊說:「他倒是想,可他也得來的了啊?出事前兩天贏家來了個人,說是贏青羊表妹。我看那個關係有點兒不正常,摟摟抱抱的哪兒是表妹啊,妹妹吧?」
我一臉黑線。
他也意識到這有點兒兒不宜,趕忙拉回正題:「那什麼!出事時贏青羊和他表妹進城了,說送那的回山西。可在回來的路上撞到一輛賓士,那賓士和贏青羊的小破車都衝到路邊的水田去了。賓士車主見了閻王,贏青羊福大命大還活了下來,隻斷了條兒,現在還在縣醫院吊著呢!」
我側頭看了一眼師父,隻見他雙眉促,似乎在想什麼大事。
老農民卻跟沒看到師父在想事似的,一個勁兒的拉師父的袖子:「先生,我看你的穿著打扮像個道人,估計對風水也有研究吧?你說說這贏家怎麼回事?明明嬴大盪子死後佔了好地方埋了寶座,怎麼這後人卻一個比一個倒黴?這風水上的事,不會是假的吧?」
師父放下手嘆了口氣:「風水是真的,人心就不知道了。」
「什麼人心?」
老農民自不懂什麼道書禪機,以為師父在打什麼啞謎,自然不懂:「你再講」
還沒說完,隻聽水塘對岸一陣河東獅吼:「老不死的!你杵在那兒啥呢?他們家爬灰的都死完了,你還想去跟死人湊個熱鬧不?!想趁熱也不趕早,我看你乾脆跟那娘門兒一起死了算!別回來了。」
說完哐當一聲將門一關,嚇的他們家狗的了兩聲。
「喲!對不住!」
老農民朝自己家門口看了一眼,對師父說:「我得趕回去了,我們家那婆娘生氣了。一會兒回完了還得我和狗睡呢。」
說完一溜煙跑了。
此時月上柳梢頭,竹林下的三合院兒裡除了三口棺材和一院子花圈什麼也沒有,一直在大喇叭裡吼的清音大悲咒不知什麼時候也停了,格外惻惻的。
「師父。」
我拉了拉老錢的袖子:「咱們還是走吧,現在贏家人都這樣了,我們找誰要青蚨去?」
「你們找青蚨?」
突然不知從哪兒出來個人,二十齣頭的樣子,梳個丸子頭還頂個牛角梳,麵板白白的在月下有點兒滲人,打量了師父一下:「你是錢串子?」
師父眼前一亮:「你怎麼知道?你是?」
人語氣淡淡的:「我是贏青魚,我小的時候你還抱過我呢。」
嗯?
這臺詞是不是搞反了?一般來說這種況不是師父打著哈哈說你忘了?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師父十分讚賞看了贏青魚一眼:「我第一次見你時你才兩三歲,那時候的事你還記著呢?」
「隻記得個樣兒,」
贏青羊語氣淡淡的:「後來我常聽我爸爸爸說起你,聽我爸爸說,你們是老友對不對?」
師父點頭:「你爸爸很仗義」
「那好,」
還沒說完,贏青魚一點兒也不客氣打斷師父的話:「聽你小徒弟剛才說的話,你們是來找青蚨的?」
師父活了幾十年多明啊,一看贏青魚的樣子就問:「所以你的條件是?」
贏青魚喜歡開門見山,一聽師父問立馬回答:「我的要求也簡單,隻要你幫我爸爸選個好地方遷墳,將他從寶座裡拉出來埋了,我就送一對青蚨給你。」
真的?
這麼簡單?我都不信。
師父也問:「你爸爸在世時和老羊倌兒鬥死,兩人比誰死的快,為的就是占這寶座佔為己用。現在他好不容易埋在想埋的地方了,你怎麼還想把他挖出來呢?」
贏青魚一聲冷笑:「你知道我爸怎麼死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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