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擱下書冊:“倒是個秀的,我白擔心了。”
“哪里是白擔心,太子妃知道您惦記,高興得很,一個勁兒奴婢回來替謝恩呢。”
素箏給皇后肩:“奴婢夸接見宮人有模有樣,也不瞞著,說是來長安前,肅王妃教管了一個月的家,還辦了好幾場筵席,這才有了些經驗。”
皇后勾了勾,“看來臨時抱佛腳也管用。”
素箏頷首:“可不是嘛,奴婢瞧太子妃是個聰穎的,便是不懂,教一教也都會了。”
“瞧你這點出息,那小姑娘一碗冰飲子便把你給收買了。”
皇后說著,清麗眉眼間也暈著一不易察覺的笑意,不過那笑意很快又匿去:“你開始說,璉兒出了慈寧宮,就撂下去藏書閣了?”
提到這個,素箏笑意也微凝:“是。”
皇后蹙眉:“這孩子,小時候還不覺著,怎麼長大了卻……”
這皇家父子倆是兩個極端,一個太重兒長,一個卻是生涼薄不問風月。
皇后只能暗暗盼著兒子早日開竅,不然真把小娘子 的心傷到了,日后再想挽回就難了。
-
這一日,直到夜沉沉,裴璉才來到瑤殿。
步寢殿前,他問福慶:“今日都做了些什麼。”
福慶如實說了。
得知在素箏的陪同下接見了六局管事,裴璉稍微放心。
素箏姑姑是宮里老人了,有幫著場,便不會出岔子。
福慶覷著太子神,“送走素箏姑姑后,太子妃就一直待在寢殿里看書。”
“看書?”裴璉眉梢挑起。
待意識到他這念頭是存了偏見,他稍斂神,提步。
殿宮人們見狀,要行禮。
裴璉看著那道趴在人榻上的懶影,抬手止住請安。
定睛再看,只見輝耀燭火下,一襲輕薄的柳衫,單手支頤,趴在榻上,面前放著一本書、一碟糕餅、一盤葡萄。
兩條纖細小翹起,時不時晃悠兩下,半空中出一道雪白弧線。
雖說姿勢不雅,但的確是在看書。
裴璉放下手,宮人們這才紛紛行禮:“殿下萬福金安。”
明婳正托著腮幫子滋滋看著話本,陡然聽到殿的請安聲,心下一驚。
太子來了!
下意識將話本往枕頭下塞去,回頭張。
當看到一襲朱錦袍的太子就站在不遠,一個激靈,立刻坐直子,“太子哥……殿下,你怎麼來了?”
裴璉見這副慌張模樣,還有角沾著的糕點渣,蹙眉道,“今日是大婚第二夜。”
依照祖宗定下的規矩,大婚前三日,須得在正妃殿安置。
見還呆呆坐著沒有半點下榻行禮的覺悟,裴璉只能告訴自己“抓大放小”、“不拘小節”。
畢竟他還想在有生之年平四夷,將漠北草原歸大淵版圖,若是為了這點小事積郁火,傷肝損壽,實不劃算。
“聽說你用過晚膳,便一直在殿看書。”
裴璉走到榻邊,本想坐下,發現榻上又是水果又是糕餅,實在無地可坐,只好站著:“你在讀什麼書?”
明婳聞言,面窘:“就……隨便讀的雜書。”
裴璉自刻苦,博覽群書,難得和這位小妻子有了個可通的話題,于是多問了一句:“書名什麼,孤偶爾也會翻些雜書,沒準讀過。”
明婳訕訕:“那應該……不會吧。”
裴璉垂眸:“嗯?”
明婳見他一副執意要個回答的認真模樣,只好著頭皮,從枕頭里將那冊書了出來。
“這本是《花園記》。”
“《花園記》?”裴璉疑。
“唔,就是講王母娘娘的園子有七朵花兒,有一日那七朵花兒化人形溜下凡,分別遇上了們的有人……”
“然后?”
“然后七朵花兒和們的郎分分合合,合合分分,經過種種磨難和考驗,最后有人終眷屬呀。”
明婳見裴璉若有所思,還當他對這故事也興趣,立刻直小腰:“這話本寫得可好了,我最喜歡里面大花和將軍那一對……”
剛打算展開講講,裴璉擰眉睇著:“你平日就看這些書?”
明婳見他表嚴肅,活像是兒時的古板夫子,一時也沒了底氣,支吾道:“倒也不是只看這個……四書五經也學過的……”
但四書五經學過就夠了,總不能天天捧著讀吧?那多無趣。
裴璉見閃爍其詞,大抵也明白了——
的確是個貪圖樂、不思進取、毫無志向的。
虧得他還以為讀書知畫,并非那等不學無之人……
這樣的妻子,與他的人生規劃完全是南轅北轍,背道而馳。
一時間,心底涌上一種說不出是失亦或是絕的緒,甚至有一瞬間想去尋父皇質問,為何給他定下這樣一門婚事。
娶妻取賢,眼前之人,與賢字毫不沾邊。
唯一可取之,大概只剩的家世。
皇室與謝氏結為姻親,隴西北庭的百萬雄師,也能安心鎮守大淵邊境。
“殿下?你怎麼不說話啦?”明婳眨了眨眼,不懂太子為何突然板起了面孔。
裴璉回過神,看著清婉純真的眉眼,沉沉吐了一口氣:“你繼續看吧,孤去偏殿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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