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龍嘆了口氣:“我并未帶在上。”
月池道:“那就麻煩哥哥,有空時借我一閱。”
李龍自然是點頭應允,可當他再打算勸月池時,月池卻沒有再與他就此糾纏的打算,長睫微,眼澄如秋水,目視李龍:“父親貪花好,嗜賭,加上重男輕,素來視小妹如奴才隸草芥一般。即便有哥哥照拂,我仍覺難以忍。三年前又出了那一樁事,我鼓起勇氣出逃,誰知不幸事泄,更是淪落到鐵鏈加,囚于籠中的地步。我們雖非一母所生,可自相依為命,更勝嫡親兄妹。既然如此,哥哥為什麼非要固執己見,不肯救我逃出生天呢?”
李龍長嘆一聲:“我并非不愿救你,而是怕你才出狼窩,又虎!”
月池道:“我三年困于此地,并非一味自怨自艾,而是日日思索日后出路。實話告訴兄長吧,我早已做好打算,若能摘下這勞什子,我便扮男裝逃到臨近州府,再以錢財試謀一胥吏之職,這般便有權在手,即便他找來了,我也無需忌憚……”
李龍聽到此,便斷喝道:“荒謬絕倫!你一兒家,怎麼敢做此妄想?”
月池道:“北魏時有花木蘭,唐時有黃崇嘏,開國之際也出了韓貞等人,奇子聲名猶在,我如何不敢?”
“你!”李龍拂袖而去,月池著他越來越遠的背影,一口氣淤在中。他也只肯給拿幾個包子了,其他的事,是半點都指不上,幸好,早就另作打算。
李龍氣沖沖地走出廚,外面的環境毫不這兄妹二人的緒所影響。當他走出后宅,來到前店時,就見家中雇來的伙計們都在急急收拾準備,準備迎接賓客。平安正在門前將桿子上的夾板燈取下來,換上彩的酒,上還繡有“油泡螺,雪膩香。梅龍至味,只此一家。”的標語。
晚上夜燈明亮,白天彩旗迎風飄揚,再加上大門門頂寫有“龍店”三個大字的黑漆木匾,行人想瞧不見也不行了。這三樣都是此時商家通用招徠顧客的手段。而所謂的油泡螺,其實是蘇州的名點心,據說是源自西洋的酪制,在蘇杭一帶聲名赫赫,可在梅龍鎮卻只有龍店一家售賣。
原先鋪面狹仄,可隨著油泡螺廣歡迎,李家賺得盆滿缽滿,店面自然也擴大不。整個店的正間由三棟大屋連接而,十分闊朗,乃是顧客飲食之地。此地又分為兩層,樓下是平頭百姓的消遣地。十來張八仙桌列得整整齊齊,壽安端著木盆,挨個灰。而明安則氣吁吁地跑前跑后,將后廚燒開的熱水倒進四個長銅壺之后。
家中四個小廝,只有安一人能在樓上做事,蓋因他最李龍,月池之父李大雄的重,故而能在二樓這個專為富豪文人打造的聚會之所臉賣乖。此地皆是小間雅座,素壁曲屏,左右還有書畫楹聯,清潔雅致。
安本來正在往薰爐中添香,聽到下面幾人稀稀拉拉一聲大哥,忙在欄桿出頭來,殷切道:“哥兒是要進學去麼,小的早就吩咐外廚備了些早點,哥兒用過再去吧。”
說實話,安生得并不丑陋,黝黑,平頭正臉,頭戴桃尖帽,青布直綴,整個人瞧著干凈整潔,只是那一雙眼睛,滴溜溜轉,過于靈活,這在李龍看來,想起他幫自家那糊涂爹做的事,就是賊眉鼠眼,一臉猾。
他斥道:“要你在這里無事獻殷勤,你這溜須拍馬的功夫,在那鴇兒賣弄便夠了!還不快滾開,獐頭鼠目,形容猥瑣,沒得讓人作嘔!”
語罷,他就大步流星走了出去。安無端吃了一頓排頭,正惱間,就見幾個同伴撲哧一聲笑出來,對著他指指點點,口里嘲笑不斷。
壽安將抹布丟進木盆里樂不可支:“瞧瞧他平時那輕狂樣,今日又挨罵了不是,這啊,就拍馬屁拍到馬上。”
明安放下銅壺后就接口道:“不知他在哪里灌下的迷魂藥,還真以為給爹拉皮條拉一個小桃紅后,自己就是主兒了呢!”
就連年紀最小的平安掛好酒后也進來道:“呸,他做夢呢,只要哥在一天,那小桃紅就進不了咱家門一步!”
安聽了這一篇話,眼見出言嘲諷者皆是平時有隙之人,心下又氣又臊,有心發作,又恐雙拳難敵四手,他眼珠一轉,抬腳就往廚來。
原來龍店的廚房分為外廚和廚。以前店鋪尚小時,所有菜品自然由月池一人包干。但是隨著來客越來越多,就算是摳門皮如李大雄也意識到,就算這死丫頭沒日沒夜地做,也做不出那麼多東西,他這才請了幾個婆子在廚下給月池打下手。此時就是一群人在此間廚房做事。
直到三年前,月池外逃事發后,李大雄氣急敗壞,按他的原話就是:“真該將這不孝送去沉塘,但念在父之,還是給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因此,他這才在宅另辟了一間廚,將月池鎖在其中,每有頭有臉的達顯貴顧時,便由手做菜。月池三年來,就在此地做牛做馬,不見天日,平日說話的人也只有李大雄、李龍和安三人。李大雄令人作嘔,而這個安,在哥哥了氣,便到妹妹這里來,又怎會是什麼好東西?
安氣洶洶走到廚,走到窗前就見正專心干活的月池。黑油油的頭發松松綰發髻,并無任何飾,卻更襯得黛青的眉,雪白的臉。端起牛倒進鐵鍋之中,手指的竟與牛一般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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