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大人。”蘇戚站定,含笑施了一禮。“蘇戚來給您賠罪。”
姚承海沒,神倨傲地點點頭,算是應答。蘇戚不著痕跡地收回打量的視線,對史大夫有了大致的印象。
心思深沉的老頭子。
臉上笑容不減,挑揀著重點把事說了一遍。當然,都是胡謅。
——和柳如茵并無私通事實。夜間相會,純屬夜游偶遇。
——姚常思誤解心意在先,毀壞祠堂在后。
說得有條有理,語氣坦,句句以退為進,順便晦地批評了下姚常思闖蘇府砸祠堂門的行為。
末了,蘇戚態度誠懇地說:“此事終究怪我,平白毀人婚事,壞人名節。為表歉意,家父命我送來些東西,無甚珍貴之,只表心意。大人諒解一二。”
側過,拍了拍棗紅馬的脖子。馬背上馱著兩個鐵箱,雪晴和府中仆役憋足了勁抬下來,打開便是閃亮耀眼的金銀珠寶。
蘇戚馬厚的鬃,介紹道:“這是東廄新進的一匹好馬,溫馴聰慧,日行千里。”
京城設東西南北四廄,專供皇室使用。其中又以東廄最優。
姚承海臉上線條繃了些。他沒看金銀財,目在棗紅馬上多停留了幾息,再看蘇戚時態度明顯和緩不:“太仆有心了。”
只提蘇宏州,沒說蘇戚。
蘇戚長出一口氣,顯出如釋重負的樣子,再次彎腰行禮。作松垮,沒幾分儒雅矜持,倒泄出平日隨意放浪的脾。
紈绔麼,就算畏懼史大夫,想裝個乖巧有禮的模樣,總歸還是畫虎反類犬。劉德順心下嗤笑,想著這小子恐怕背了無數遍詞,才敢上門說話。
第9章 鞭笞
待蘇戚告辭,劉德順忍不住問姚承海:“您愿意放過蘇家小兒?那常思爺……”
姚承海捻著胡須,沉思片刻,才緩緩說道:“今天下朝,圣上召蘇宏州議事,擴建馬苑,增育軍馬。又將廄律修訂之事付薛相,旨在養騎兵,壯軍力……茲事大,蘇宏州重權在握,與往日不可相比。”
劉德順了然:“您是要拉攏蘇太仆麼?”
“給個人罷了。”姚承海站起來,撣了撣擺灰塵,吩咐劉德順,“把這匹馬送給常思,告訴他,鬧也鬧了,自己把事理干凈。至于柳家,近年來也無甚往,既然常思不喜歡,不結親也罷。”
……
蘇戚帶著雪晴,騎馬趕往柳宅。路上春明,人聲喧鬧,一派和平景象。牽著韁繩,聽馬蹄嗒嗒作響,不由彎起角。
雪晴見笑得愜意,茫然問話:“爺,姚家這麼輕易就放過我們了?”
蘇戚不言。雪晴想來想去,慨史大夫心懷仁善,寬宏大量,還特別馬。要知道當時姚承海對金銀本不屑一顧,只看那匹紅棗馬……
“他不是喜歡馬。”蘇戚打斷雪晴的嘆,“因為是太仆送的馬,所以才喜歡。”
雪晴似懂非懂。
“如果不是事太糟糕,本可以理得更好。”蘇戚嘆口氣,“污水里撿石頭,怎麼都得沾手泥。”
雪晴不明白蘇戚接鍋的憂傷。但他懂人矚目的焦灼。他朝四周看了看,又連忙裝作目不斜視的模樣,堅強地直了脊背。
這趟出門,沒坐馬車反而騎馬,一路拋頭面,引得不人圍觀追隨,還對著爺指指點點……
饒是遲鈍的雪晴,也快撐不住了。
“爺……”
他的呼喚帶了哭腔。
“不怕,人多才好。”蘇戚神坦然,手指過腰間長鞭。“你看,我們到了。”
柳宅,柳三小姐的家。
斷荊駕著馬車,前往大將軍府。行至半路,在河上拱橋勒韁繩,對著人頭擁的路況皺眉頭。
“怎麼了?”
清冷嗓音從車廂傳來。
斷荊轉解釋:“大人,柳宅外頭聚集了很多人,一時過不去。”
何止很多人,簡直到都是人人人人從……
薛景寒雙眸微闔,手指敲擊膝蓋。京城姓柳的人家不。能讓斷荊特意提到的,自然是最大的那一戶。名門世家,但……日薄西山。
斷荊張片刻,聽周圍人議論紛紛,總算搞清楚事緣由:“蘇戚在柳宅外頭,似乎是來謝罪的。被攔著不讓進。”
退婚和私通的傳言飛遍京城,風頭正盛的蘇戚突然面,無疑給眾人提供了圍觀的良機。
要說這蘇戚,也的確沒腦子,怎麼敢堂而皇之的出現呢?若是遮掩著賠禮道歉,旁人也看不了熱鬧。現在倒好,連柳家的門都進不去,多眼睛盯著他看笑話。
“所以說,是上不來臺面的紈绔嘛……”
“我看他今天算是丟臉到家了……”
嘲笑聲中,驀然響起個清朗堅定的聲音。
“蘇戚行事不妥,誤毀姑娘名節,自罰謝罪!”
話音剛落,一聲脆響,消卻了所有嘈雜。
薛景寒掀開車窗簾子,隔著許多人,約瞧見個單薄直的背影。午后落于上,于是錦愈亮,漬愈紅。
他手持一條長鞭,作毫不凝滯,一下又一下到背上。
啪!啪!啪!
鞭笞聲帶著難以言喻的疼痛,甩進每個人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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