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一本寫百花的書,在最後一頁添上了瞎編的一種蘭花。
「送蓮春,花紅如蓮蕊,能活一冬春。其花能藥,食之能安七魂六魄,延年益壽。」
想了想,又添上一筆,「墨蘭矮種。」
這樣看起來就像是真的一樣了。
然後想,世上若是真有這樣的花就好了,他一定要吃一瓣活下去。
但等年長之後,他就沒想過這種事。這本書也不知道被他放到哪裡去了,直到太子說出這個名字。
到底是曾經的希冀,還是記得的。
他的心就有種荒謬之。第一個念頭覺便是自己那本書在戰中丟了,被小姑娘得了去,還將小姑娘害慘了。
世上可沒有什麼送蓮春。
但有個人竟然在種他胡謅出來的花,還要種出來送與他的弟弟,這便讓他多了種興之。
他甚至想,萬一真的能種出來呢?送蓮春是假的,但是墨蘭矮種卻是有可能種出來的。
不管種得出來還是種不出,皇帝陛下都對這位與他有種奇奇怪怪牽連的小姑娘很有好。
他嘖嘖稱奇,好半響才回過神來,然後喝了杯溫水驚,道:「懷瑾啊——下回你把小阿蘿姑娘領到皇宮裡來吧。」
太子不解,「為什麼呢?」
皇帝:「送蓮春我知曉的,實在是珍貴。願意把這般珍貴的花送給你皇叔,委實是要謝謝的。」
太子驚呼出聲,「真的嗎?真的很珍貴嗎?」
皇帝一本正經,「自然是真的。」
太子就不怨恨阿蘿了。還有些愧:原來阿蘿真的捧出了自己最珍貴的東西。
第二日皇叔來宮裡的時候,他就拉著皇叔的手道:「我不生你的氣啦,我也不生阿蘿的氣啦,皇叔,今天我們還是去找阿蘿玩吧。」
齊觀南:「……哦。你昨日還生氣了啊。」
看不出來。
太子聞言又生氣了,皇叔怎麼都看不出來他的傷心呢!
齊觀南他的頭,「下響再帶你去,我去找皇兄有事。」
太子就只好乖乖蹲在廊下生悶氣:「那我等皇叔說完正事再生氣吧。」
齊觀南笑了笑,又拍了拍他的頭走了。進了皇帝所住的世殿,自己拉了張椅子坐在榻前,照例問皇帝的子。
皇帝點了點頭,「今日好多了。」
齊觀南:「待會出去曬曬太。」
皇帝就瞧了他一眼,發現他氣息低沉得很,話也沒有往日裡的溫和,故而笑著問,「是誰得罪了你?」
齊觀南還是很願意跟皇兄說一說的。左右他也沒有別可說去。
他道:「昨日回府的路上,一個乞丐橫死在路邊。我找人問了問,說是王家的奴僕打死的,緣由也簡單得很——乞丐錢。」
「那路人說到此事,竟在一條人命之前坦然自若,道:到王家人的面前,這不是找死嗎?」
他說到此,手的握在一,「我當時便有些難堪。也不知道是難堪天子腳下有乞丐,還是難堪打死他的是王家奴僕。」
說著說著深深喟嘆一句,「如今命不值錢,百姓的命更加不值錢,咱們的命也許也會不值錢——北邊的江山去了一半,南邊也不穩,幸而咱們還有皇兄早年看中的幾位虎將撐著,否則……齊王還是王齊,倒是也說不定了。」
「皇兄,咱們勢太弱了,我每每想到便覺得如鯁在。」
十六歲的安王爺一想到昨日的乞丐就難,憤憤的站起來,「即便是乞丐錢,也有律法在前——」
說到此,竟有些說不下去了。
無奈至極。
皇帝聞言,默了半響,這才寬道,「如今朝局,此乃百年之禍,不是你我之過,觀南,你不用自責。」
又道:「如今世道不穩,你更該穩住才行。這才哪跟哪,你將來的日子還長著呢。」
但又有些疑,「僅僅是王家家僕殺人,你總該有法子治他們,你他日見此事不會朝我抱怨……怎麼今日像是有些氣急敗壞的?」
齊觀南就想到了那個夢。
其實說到底,他對夢半信半疑,但一會兒又十足的信,一會兒又十足的懷疑,但無論如何,一想到他的口著一把刀,他就輾轉難眠。
他想,若是此事真,那王家第一個便是殺他的疑犯。他都死了,皇兄,懷瑾,還有護著他們的將軍,護衛,甚至整個大黎還在嗎?
有些事是不能深思的,一旦深思便真要去信神佛了,以求將來大黎穩住,皇兄安康。
齊觀南想到這裡又升起些戾氣。他是個極為溫和的人,即便生出些戾氣,人也是謫仙般的模樣,像是一番氣白生了。
只步子踩得更緩更重了些,噔噔噔,噔噔噔,像極了小太子發脾氣的模樣。
皇帝就好笑的看著他,然後問,「觀南,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齊觀南選擇瞞。
皇兄的子不好,要是他說出接二連三夢見此事,夢境還跟折家的小姑娘有點關聯,他便要擔心了。
擔心他的將來,擔心王家,甚至擔心……折家。
折家是皇兄的一條臂膀,此時出不得任何差錯。
他如今也不是小兒,有些事是可以自己做主自己查的。他便搖了搖頭,「可能是一年又一年,每一年都是如此,我有些著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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