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的夜晚,充斥著陳腐氣味的床榻……
雙眼被蒙,手被反綁,腳被束縛,聽到屋外守門山賊那些不堪耳的污言穢語。
阿兄教過,在兇險況下如何防——「男子腹下間最為脆弱,若無武防,用手肘或膝蓋重擊,可爭取至一刻鐘的逃生時機。」
屋門推開,狂風驟雨湧。
燭火飄搖,罩著眼的黑紗朦朧,可見男人影走到床邊,三兩解開腳踝上的繩索。
男人更近一步,往床上扔了什麼,咚一聲,「別,我替你……」他講話時的溫熱氣息噴薄在頰邊。
可惜太慌了。
本沒聽清對方講了什麼,全心全意等一個時機。
這就是時機。
猛地屈膝,用盡全力氣一頂,聽到一聲短促的悶哼,下一刻,被一巨大的力道摜倒。
男人瞬間反制,單手鉗住肩頭,整個人罩在前,呼吸沉而重,兩人就這樣僵持了數息。
直到眼前的黑紗被他一把扯開。
閃電劈過,白霎時照亮夜空,同時照亮了對方凌厲兇悍的面龐,他眉峰揚起,一雙眼慍怒黑沉:
「金吾衛右將軍薛慎,前來剿匪,份令牌就在俞小姐側。現在給你鬆綁,別、再、、。」
第2章
俞知逃也似地離開了長公主府。
夜裡難眠,紛夢境,皆是面如寒霜的薛慎。
被那眼神凍得一激靈,睜眼天大亮。
阿娘憂心忡忡坐在床邊看,元寶拿了一塊浸涼水的絹帕,往臉上輕輕拭——原來是這個凍醒。
「阿娘……一大早作甚。」
俞知一聲哀嘆,躲也似地,將潤潤的側臉頰埋在枕上,眼前晃過一陣淡黃的虛影。
阿娘兩指夾著一張紙,快到眼底鼻尖,語氣是見的嚴肅:「笙笙你起來,這是怎麼一回事?」
俞知迷迷糊糊接過,好糙的黃麻紙。
定睛一看,信紙無抬頭無落款,短短一句,字跡潦草飛逸:「山寨一夜,輾轉至今,俞小姐守諾。」
腦子混沌,發音含混:「誰的信?」
「薛慎!金吾衛右將軍薛慎!」
又是這個擲地有聲的名字。
心頭一突,猛地坐起,拿著信顛來倒去地看。山寨那夜得知烏後,唯恐得罪薛慎,害怕且愧疚地承諾過:「將軍要是傷著了……我、我會負責的。」
記得當時薛慎面沉如水,不置可否,如今為何又來秋後算帳:「薛將軍要什麼?湯藥還是錢財?」
「他要什麼湯藥?」
「他總不能帶兵圍了俞府,」俞知遲疑地問,「爹爹向來為清正,薛將軍不能公報私仇。」
「你這說得什麼糊塗話?」
阿娘一掌輕拍,將從床上拉起來,丟給元寶拾掇出個人樣來,「他要求娶你,將軍府管事送的聘禮都快塞滿前廳了,你自己去看!」
「煙緋霞錦兩匹……」
「瑤池珠一斛……」
「四糖一籠並糯米二斗……」
唱禮單的人不知是薛慎手底下哪個傳聲兵,丹田氣凝,聲如洪鐘,人沒府,就這麼直愣愣杵在門外報禮,鼓鑼嗩吶的熱鬧喜樂是一點兒也沒掩蓋他聲音。
俞知來到前院,聽了個字字分明,差點被又一聲「龍呈祥金釧、金鐲兩對」震得一個顛咧。
遊魂一般往會客花廳去,薛慎怎麼能求娶呢?……與伯爵府世子張安榮有婚約呀。
明堂里,爹俞弘端坐上首,面沉凝。
兄長嫂嫂立在一旁,沒過多久,去閨房催起床的阿娘也來了,從茶盅底下出括的信箋,又遞來給。
「怎麼還有信……」嘟囔抱怨的聲音頓住。
是張家的退婚書。
言辭謙遜,筆跡端秀,長篇論述自並非良配,原定的婚事還是作罷的理由。
昨日,張安榮出謀劃策時,還替憂心忡忡。
俞知恍惚了一會兒,吐出悶在臆的一口氣,皇都謠言漫天,不相信在山寨安然險的人很多,原來他也是其中一個。
「真是豈有此理!」
「張家一直支支吾吾拖著婚期不定,原來早就想退婚了!這等言而無信之徒!枉我家還與他們好。」
「阿娘早幫笙笙算過八字了,與張安榮不合適,這等毫無擔當的男子,不配做我妹夫。」
家裡人你一言我一語,痛罵張家,把張安榮挑剔得一無是,唯有嫂嫂溫溫地詢問:「笙笙,這退婚的事你怎麼看?若是有誤會,家裡再想辦法轉圜。」
俞知將退婚書遞迴,搖搖頭。
心頭有失,有難過,卻不至於傷心絕,「張家因為我遇匪的事,心裡早有疙瘩,這親事就算勉強了,日子也過不好的,何必強求呢?」
「那薛將軍的求娶呢?笙笙要不要答應?」
此話一出,全家一靜,目都落到了臉上。
「薛將軍對我俞家有恩,我本不該這麼講他,但他、他畢竟是個武將,日日刀口,笙笙怎與他結了緣?」
爹爹話音剛落,就被阿娘打了下手背。
「咳……我倒是聽說,薛將軍年輕有為,調任金吾衛將領前,就是戍衛邊陲的年英雄了。再說他救了笙笙命,何嘗不是一種說不清的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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