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老教授的生日過后，就迎來了管院的九十大慶。而等大慶過后，這一學期的教學任務也基本結束，學生們相繼開始了寒假。假期的到來，使得校園的里氛圍輕松了許多。然而相比歡呼雀躍的本科生們，碩博學區的氣就有些低了。

與本科生不同，碩博生們的假期全是老板們也就是導師說了算。有的管得松的一考完試就讓學生走了。有的課題任務趕得的，學生全部的寒假加起來還不到一周，比上班族還不如。

許佳寧是距離過年還有一周的時候回的家，在此之前，翁娜將所有人集合起來，開了一次組會。年后，翁娜手頭的國家社科項目就要正式啟了，在這之前需要做很多準備，所以在放寒假之際，也給手下的學生布置了一些假期任務——各自分了幾篇英文文獻，讓們回家看，并將全篇翻譯中文。

這些文獻都是翁娜托學院在國外做訪問學者的雍老師幫忙下載的，質量都很高，字數上……也相當有分量。怕學生有緒，翁娜提前說：“這些文獻都是領域最新的，一些數據庫暫時還沒上載，我也是托雍老師直接從編輯部那里購買的電子版，可以說非常珍貴。把這些文獻吃，無論是以后做課題，還是寫文章著論文，都有很大裨益。”

這是很多老師慣用的話，一布置任務就拿學生的文章和畢業論文來說事，仿佛這麼做全是為了學生著想。一開始聽的時候還能在學生們心里引起一波瀾，聽多了，就宛如一潭死水了。比如此刻，就連剛學不到一年的許佳寧和孫同，聽了這話也不過是微微一笑，眼神本就沒往文獻上瞟。倒不是真的有什麼緒，只是習慣了而已。

學生的反應寥寥，讓翁娜有些尷尬，但也不過一瞬。很快，就恢復了嚴師的姿態，說：“那就這樣，散會，祝大家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老師再見……”

齊齊地說了這樣一句話，四個人陸續往外走。許佳寧走在最后面，正要替翁娜帶住門的時候，忽見一抬頭，住說：“小許，等一下，跟我來一下辦公室。”

許佳寧：“……？”

*

翁娜的辦公室在走廊的最西頭，為此不知道抱怨過多次了。尤其到了夏天，西曬，若是不拉窗簾，小小的一間本沒法待人。

因為年底太忙，翁娜的辦公室有將近半個多月沒有好好收拾過了，到堆滿了學生的論文、期刊雜志，以及各種獎項的申報材料。許佳寧稍微整理了一下，才給自己騰出來一個座位。

“小許，我聽人說，汪老師想讓你參與到他的課題項目中去？”待落座后，翁娜喝了口水，發亮的眼睛盯著許佳寧，丟出這樣一句話來。

許佳寧有些意外，不知翁娜從哪里聽來的這個消息。但好在沒有了陣腳，冷靜了下，答：“汪老師是流過類似的意思，但只是個建議，沒有一定要我去。”

翁娜哦了一聲，似是放心了一些：“那你是怎麼想的？”

是怎麼想的？有這個老師在，還能怎麼想？而且即便不是翁娜，是學院其他任何一個老師，既被委托給了TA，就不會輕易再去別的老師那里攪和。這樣，太容易滋生矛盾了。

“我還是想跟著老師您，畢竟這邊做多了有基礎了，去了汪老師那里一切還得重新開始。而且——”許佳寧抿了下，說，“我手頭的文章是以現在做的課題為基礎的，我想趕寫完投出去。”

若是聽了前面的話還有疑慮，聽到后半句翁娜可以說是定了心。但轉而，另一個問題就浮現了出來。

“你想提前畢業？”問道。

西大對許佳寧這種全日制學碩的培養年限采取的是彈制，一般是兩到三年。畢業都要求有文章見刊，也就是俗稱的小論文。如果小論文提前一年發了出來，趕得上本年度的畢業審查和答辯的話，是允許申請學位的，所以一般有提前畢業需求的，都會早早的打算小論文。

“是。”許佳寧點了點頭。這事兒沒什麼好瞞的，翁娜遲早要知道。

翁娜沒想到這個學生還有這個打算，一時間有些走神。轉念一想許佳寧小論文還沒出來，此時擔心這個為時尚早，就略略寬了心。

“那就好。我也不是不放人，只是考慮到你目前的研究進度，覺得你還是留在我這里合適一些。尤其是你現在還有提前畢業的打算，既如此的話，文章也得抓寫了……”

“我知道。”

翁娜見心中有數的樣子，也沒再說什麼。許佳寧由此，也暗暗松了一口氣。

此時的師生兩人可以說都各懷心思，但總還是一派和諧。對于翁娜，許佳寧一直是當老師敬著的，所以即便是季明遠親口向轉述老教授的意思，也沒有搖。殊不知，自己的妥協非但沒有換來翁娜的珍惜，更讓這個人，為自己以后畢業的最大絆腳石。

當然，這都是后話了。

*

開過組會之后，許佳寧開始打算回家的事。

因為一直不知道放假時間，許佳寧就沒有急著買票，此刻再上網訂就有些遲了，普通的列車票早就賣了，只剩下零星幾張高鐵票可選。

許佳寧的老家在蓉城一個小鎮，坐火車到林城得十幾個小時，即便是高鐵也得八九個小時，基本一天的時間都耗費在車程上了。時間長，意味著車票費就很貴。好在，有張老師之前轉過來的兩千塊在卡里，底氣也算足，恐飛的許佳寧就給自己定了張高鐵二等座。

定下車票之后，許佳寧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行李，并且趕在澡堂關門前去洗了個澡。平時就洗澡，尤其是每次放假回家前，更要收拾的干干凈凈。這是一直以來的習慣，無論何時，都要以整潔的面貌回家。仿佛就此可以說明，在外面過得很好，不用家里人擔心。

因為洗澡的人，花灑里出來的水就很燙，許佳寧也不敢在里面多待，簡單洗過之后就出來了。包著頭巾紅著一張臉回了宿舍，還沒進門就見里面一個高大的影從里面閃了出來，差點兒跟撞個滿懷，許佳寧及時剎住腳，往后退了一步。

“你沒事吧！”一只手了過來，伴以關切的言語，只是許佳寧沒有回應，因為——這是個男生！

許佳寧看著這個從自己宿舍里走出來的陌生男生，有些發愣。

“你是？”

陌生男生似乎意識到也是這個宿舍的了，哦了一聲，就要自我介紹。

“你好，我是——”

話未說完，就被里面出來的一個人打斷了。

“韓揚，你干嘛呢，快去樓下阿姨那兒把那個箱子提上來，我這都收拾好了。”聲清脆悅耳，帶著點兒氣，許佳寧聽起來覺得有幾分耳。沒等想起來是誰，孩兒就探出頭來，看見，許佳寧就什麼也明白了。是林。林回來了。

林看見許佳寧也愣了下，待看清的打扮后，噗嗤一笑：“你去洗澡啦？澡堂子現在還能用？”

“能的。”許佳寧說著，用手捋了下掉下來的發。

“那就好，我這兒收拾出來一汗，一會兒正好去洗個澡。”林說著，給讓了讓，“進來吧。”

許佳寧點點頭，也沒再去看那男生，徑直提著洗澡籃了。只是剛一進去，就被一灰塵嗆的直咳嗽。

“這——”雙眼微睜看著灰塵繚繞的室，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才出去一個多小時，原本窗明幾凈的宿舍就變了現在這副模樣。

林也看見了的表，連忙說：“不好意思啊，剛打掃了下，弄的屋里有點兒臟，一會兒我會收拾干凈的。”

這話聽上去像是道歉，但語氣卻是那麼的理所當然，倒許佳寧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要搬回來住了？”看著堆得滿地都是的行李箱，問。

“是啊，我老板年后就回國了，到時候讓知道我在外面住就慘了。只好搬回來了。”

林撇撇，一臉不不愿，嫌棄之意再明顯不過。這讓在這里住了半年多的許佳寧再次到無語，沉默幾秒，說：“我去洗服，你慢慢收拾吧。”

說完拿過自己的盆，離開了。

林目送著離開，回過頭繼續使喚男朋友韓揚，讓他去搬箱子。

韓揚沒，說：“你舍友不會生氣了吧？”

“不會的。要是另兩個的話倒有可能，許佳寧？不會的。”林說的十分不在意，好像很了解許佳寧一般。

韓揚一挑眉頭：“脾氣很好？”

“好不好的我不了解，只知道是個木頭人，輕易不會怒。”林說著，看著擺的滿桌的東西，有些煩躁，“怎麼越收拾越收拾不完啊，韓揚，我不想住宿舍，不想跟你分開……”林委屈地跟男朋友撒。

韓揚抱了抱，權當安。腦子里卻不時浮現許佳寧的那張臉，剛洗完臉的孩兒白白凈凈的，臉頰被熱氣氤氳蒸騰出一抹緋紅，那驚的樣子瞧起來，有點好看啊……

*

許佳寧洗完了服甩干了才回了宿舍，林和男朋友早走了，只留下一片狼藉。

看著自己早上起來辛辛苦苦打掃干凈的宿舍被糟蹋這樣，許佳寧氣都氣不起來。包好頭拿起衛生工，又重新打掃了一遍，才覺舒坦了。

當晚，幸好林沒有回來。許佳寧睡了個好覺，第二天早上起來拎起行李就匆匆趕往高鐵北站，乘車回家。

到蓉城的高鐵外加蓉城到小鎮的旅游專線，全部車程下來共十個半小時，說長也長，說短也短。不等許佳寧將文獻翻譯一半，車子就抵達了目的地。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空中也漂浮著一些雪粒子。許佳寧深吸一口故鄉久違的空氣，推著行李箱，往家走去。

自從父母因車禍去世之后，就回到了小鎮跟外婆一起住。除了初中和大學去了外面讀之外，很離開。因為外婆只剩下這一個親人了，而唯一放在心上的，也只有外婆一人。

想起外婆，一思念之涌了上來，許佳寧不由加快了腳步，很快就來到了自家小院前。

“外婆！”

深吸一口氣，邊釀出個笑來，許佳寧推開了門。然而候了幾秒，卻沒等來回應。許佳寧放下行李箱，快步走上前去推屋門，結果發現是鎖著的。外婆——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