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登記車輛不能進小區，一般都在門口路邊靠邊停泊。

對面五十米就有一家超市，林檎跑過漉路面，拉開超市門口冷飲柜，拿出一罐可樂。特意檢查，是正常版本——出門前林正均強調，不能買無糖，不然做不可樂翅。

林檎結賬時都在盯著小區門口，生怕晃眼錯過，出示二維碼付款功，把易拉罐塞進寬敞外套口袋，又急匆匆跑回對面。

撐著傘，不自覺來回踱步，心里焦急。

無意識一次次點亮手機屏幕，時間已過去快十分鐘，再等恐怕回去嬸嬸要追問，只能作罷。

走到門口閘機，最后一次不甘心回頭。

一輛車停在路邊，車門正被打開，雨夜晦暗，那下車的影不比一幀二十年前的舊照片清晰，林檎卻頓時心臟空懸，呼吸一下就失去正常節奏。

那人反手輕摔上門，拉一拉黑沖鋒外套，斜背一只黑雙肩包，就這樣冒雨朝門口走來。

記得他的習慣，若非大暴雨，輕易不愿打傘。

林檎躲在傘面的影下凝，將有一年沒見，他容貌變化不大，或許頭腦太聰明，在德國讀博也能免于摧殘，還是那樣清雋的眉眼，看著他總讓想到風煙俱凈幾個字。

孟鏡年腳步一頓，似有所覺地抬頭，驟然來。

林檎一驚，意識到自己被發現，見到他只顧失神，第一句招呼都忘了醞釀，以至于一下僵在那里。

孟鏡年出微笑：“一一？”

林檎失語，訥了一瞬，才極不愿開口：“……小舅。”

林檎八歲時父母去世，此后同叔叔嬸嬸一同生活。

孟鏡年是嬸嬸孟纓年的親弟弟，堂妹孟落笛的親舅舅，于是，也只能隨孟落笛稱呼他，小舅。

孟鏡年步伐比方才快了兩分，一邊朝走來，一邊微笑問道：“不會是出來接我？”

“……出來買東西。看到車上有個人像你，就等了一下。”

林檎目垂落下去，靠得太近，是不敢再打量的。

從口袋里掏出門卡，轉刷卡，門彈開，撐傘先進，抬手擋住紅外應，閘門長開，傘往旁邊一讓，等孟鏡年進來。

孟鏡年隨意說聲謝，穿過閘門走到旁。

屏息一瞬，還是嗅到他上氣息，干干凈凈，流風漱雪。

轉過，故作自然地高撐雨傘，向著孟鏡年斜去，“……沒帶傘？”對孟鏡年的稱呼，一貫能省則省。

孟鏡年搖頭說“不用”，林檎卻固執不收回，反倒再斜兩分。

孟鏡年只好笑著手。

讓晚輩，且還是孩為他打傘，不是他的作風。

林檎料算到了孟鏡年的反應，因此欣然把傘移。

孟鏡年手指握住傘柄，朝林檎傾斜，兩人同在傘下，離得不遠也不近。

不知道為什麼三月還有落葉，敗在一地雨水里，踩上去塌塌的。

樹梢上雨滴砸落在雨傘布上，劈啪作響，林檎卻覺得自己的世界一下就變得安靜起來。

“你是不是有一年多沒回來了……小舅。”斟酌后還是加上了稱呼，因為判斷不了自己的語氣，是不是真有自己以為的那樣平靜。

孟鏡年笑著“嗯”了一聲，“春節本來打算回來，趕論文沒出時間。我記得麥樂迪說寒假要跟你一起去漢堡，怎麼沒去？”

林檎不好出賣孟落笛，因為小姑娘談了一個小男友，寒假那陣每天都要想方設法見面，哪怕只五分鐘，這樣如膠似漆，讓遠赴德國，豈不是要的命。

而且嬸嬸不放心，怕兩個孩子，其中一個還是未年，單獨出門遇上什麼危險。

一旦孟落笛不去，也就師出無名了。畢竟，孟鏡年并不真正是的舅舅。

林檎悶聲說：“小孩子，有點三分鐘熱度。”

孟鏡年淡笑著，有點深以為然的意思：“確實。”

安靜一瞬。

孟鏡年轉頭看一眼：“一一，你今年是不是念大三了？”關懷晚輩的溫和口吻。

“沒有，大二下。”

“哦，我去德國不到兩年。”

“嗯。不到。”

林檎手機APP里有準確記載，他離開南城，被選派去德國馬克斯·普朗克氣象研究所，參與南城大學的CSC博士研究生聯合培養項目，距今578天。

“……直接從機場過來的麼？”林檎往他那邊看去一眼，目沒落到他臉上就收了回來。

“先去酒店辦了住。”

“……你要住在酒店？”

“暫時。房子找好了就搬過去。”

“可以先住在嬸嬸家。”

“東西多，還是不大方便。”

“嬸嬸好像沒去機場接機。”

“和姐夫要去，我沒讓。”

“……我其實剛剛才知道你回來了。”不然一定會帶上孟落笛一塊兒去接機。

“我在群里發了消息。”孟鏡年聲音里有溫和的笑意，“不過好像是沒看見你回復。”

“在睡覺，手機靜音了。”

“熬夜了？”

說話的時候，孟鏡年把目轉過來看了一眼，好似要看看是不是睡眠不足。

“……沒。”林檎不自在地搖了搖頭，把話題再轉回到他上，“不是說下周回來麼，怎麼提前了？”

“院里重新定了時間，3月17號預答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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