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窈來建鄴，就是為了議親。

眾人心照不宣，班漪沒避諱提及此事，蕭窈也沒臉紅迴避。

「我又沒同崔氏定親。八字沒一撇的事，他若看不過眼，不結親就是，何必如此？」蕭窈撇了撇角，「何況，誰要嫁他家啊？」

既提及此事，班漪索又問：「那謝生如何？方才聽你提起，似是並不厭煩。」

蕭窈拭去指尖的碎屑，慢吞吞道：「謝三郎那樣的人，會有人討厭他嗎？」

但若說有多喜歡，並沒到那份上。

畢竟攏共也就見了幾面，一隻手數得過來，說過幾句話，甚至談不上有多了解。

「倒也不急。」班漪徐徐道，「明日王氏壽宴，士族子弟雲集，公主屆時大可慢慢看，說不準會有一眼相中的人。」

蕭窈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

經過這些時日挑細選，最終由班漪拍板，定下了那套杏的宮裝。

宮中手最巧的侍一大早來朝暉殿，為蕭窈梳了個極其緻的髮式，珠翠點綴在雲鬢間，溫婉端莊。

珍珠耳飾垂下，澤瑩潤。

纖腰裊裊，繫著環佩步，將步子得輕而緩。

臉上也上了妝，蛾眉橫翠，紅齒白。

任是誰見了，都得承認，這是個頗為貌人的郎。

至於給王老夫人的壽禮，重帝早就令人備好。

蕭窈出宮前，先去了祈年殿。

要帶著重帝給王家的旨意與賞賜一道過去，如此，才能顯得更為鄭重。

重帝將自家裝扮一新的兒從上到下打量一番，老懷甚，捋過斑白的鬍髯，接連說了幾個「好」字。

蕭窈眉眼一彎，笑道：「阿父若是沒別的話吩咐，我就先走了，班大家還在等著。」

「窈窈，這是你來建鄴後，頭回在士族那邊正經面。要乖乖聽班大家的叮囑，謹言慎行，不準胡鬧。」重帝稍稍收斂了笑意，語重心長道。

這樣鄭重其事的態度，令蕭窈的心沉下些。

離開時沒再如往常一般隨意，屈膝行了一禮：「兒記下了。」

-

王老夫人的壽宴設在王氏的引仙園，占地極為廣闊，其中築有山石林泉、亭臺樓閣，花果竹柏、飛禽走應有盡有。

時人又稱其為「金闕」。

蕭窈先前曾隨崔循來過此，但那時心神不寧並沒閒逸緻，加之隔著幕籬，並沒好好看過。

以致對王氏的印象，停留在那個昏暗而的地牢上。

如今由班漪相陪，從正門踏引仙園，才發覺此好山好水，一眼去竟遠勝皇宮許多，倒真是無愧人間仙境之名。

又因老夫人六十壽辰，園中各著意布置過，珠璣羅綺，極近豪奢。

看得人眼花繚。

蕭窈還記得自己的此行的任務，未曾將這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表出來，只在心中暗暗驚嘆。

臉上端著恰到好的笑。

這是經班大家指點過的，既不會讓人覺著冷淡疏離，又不會顯得諂討好。

王氏的侍從在前引路，而後，是捧著賀禮的侍、宮。

這樣一行人，在今日登門祝壽的諸多客人中，也顯得尤為突出。一路走過，明里暗裡不知有多道目落在蕭窈上。

眾人都想看看武陵來的這位公主。

傳聞在鄉野間長大，雖貌，但無才無德，縱蠻橫。

重帝登基伊始，甚至都沒敢將人帶來建鄴，悉心教導這麼久，才終於肯放在世家這裡面。

在來之前，班漪面上未曾表，但心中多還是有些擔憂。怕蕭窈未曾來過這樣的場合，會張怯，人看了笑話。

這些日子相下來，喜歡這位小公主，不願這樣的事發生。

而如今，懸著的那顆心終於落回原。

蕭窈不在乎這些名滿天下的士族。

心中不認為他們有何尊貴，也不期待獲取他們的認可，故而並不會為此謹小慎微，戰戰兢兢。

就是依重帝的意思，來送些壽禮，再吃頓飯，就可以打道回宮了。

蕭窈來到松柏院時，裡邊也得了通傳，原本正撒湊趣博老夫人高興的眷們齊齊安靜下來。

唯有備疼的王四娘子沒什麼顧忌，依偎在老夫人側，依舊道：「可算是來了。若不是祖母壽辰，這位還不定藏頭尾到什麼時候呢。」

在場眾人皆是擅察言觀的，心照不宣地換著眼神。

陸三娘子掩笑道：「聽聞公主這些時日，在潛心學琴。」

王四娘子冷笑了聲，正開口，被自家祖母瞥了一眼，這才停住。

婢打起簾攏，請蕭窈。

房中溫暖如春，這時節，竟似有清清淡淡的瓜果香，很是宜人。

蕭窈繞過那十二扇的檀香木松鶴屏風，這才見著正廳的全貌。

寬敞華貴的廳堂中，已聚了不眷，香鬢影，錦繡如堆。像是春日裡滿園開得奼紫嫣紅的花，賞心悅目。

而被們簇擁著，斜倚在正中的，是位看起來慈眉善目的老夫人。

銀髮梳得一不，神矍鑠，石青的裳恰到好襯著雍容華貴的氣度。

因上了年紀的緣故，眼眸稍顯渾濁，但抬眼時看過來的目卻格外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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